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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画卷-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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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看清楚了。”田中道再次弹出五颗石子,石子破水处从近到远,他正色道:“前四个点肯定可以落脚,田某这便先行一步。”

说完,田中道就欲率先过河。然而杨仪则上前一步,和气道:“田总管,难保蚂蚁窝不在这里动手脚,杨某略懂一点水性,还是我先试试。”

田中道沉声道:“如有危险,那更不能让杨兄出面了,还是为兄来打头阵,杨兄需要照顾骆小姐的安全。”

杨仪伸手打住田中道的话茬,转身向骆铃郑重叮嘱道:“铃儿,前方凶险,蚂蚁诡诈,杨叔即使用心,也不能什么情况下都保证你不伤分毫。这条河便是一个考验,你如果能靠自己过河,就随我们一探,不能,趁早回返焦县。想飞,镖局放你,但你得有一双让我放心的硬翅膀儿,你明白吗?”

骆铃深吸一口气,坚定点头。

杨仪挂着和蔼的笑容,拍拍骆铃瘦削的香肩,然后忽然腾跃而起,只见他张开双臂好似一只大鸟,几个起纵,人便落于对岸。

等了片刻,确定一切正常,田中道第二个行动。和杨仪一样轻松,落脚借力处的水花仍在激荡,明月府的总管已达彼岸。

第三个过河的是萧衍。

萧衍先是伸了一个懒腰,再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又向楚项舞善意微笑,这才动作。萧衍的飞掠轨迹比杨仪、田中道都要低,借力点也比两人要多,但是他过河的速度却是最快的。

一行人最后剩下郑翠娥和骆铃。

前三人过的轻松,但郑翠娥知道这里面还是颇有学问的,她拉过骆铃的手,打气道:“姐姐排最后。去吧,妹妹。记着杨盟主的落脚点,无法按照杨盟主的路线也没关系,萧衍给你新趟了至少两个点,稳住气息,不要着急换气,没问题的。”

骆铃微笑道:“放心,大不了丢人游过去呗,这天也不怎么冷,冻不死人。”

郑翠娥扑哧一笑,道:“有事稳住,姐姐就在你后边。”她轻拍两下骆铃手背,才松开手。

骆铃面对着黑暗的河流,面容平静,关于过河的方法她心里正快速的盘算着,她既学不来杨仪、田中道的潇洒自如,也模仿不来萧衍的迅疾效率,只有混用双方的落脚点,再试探一个新点,她才能顺利过去。

那个新点会不会一脚踏空?

一切交给命运好了。

骆铃心里喃喃念叨,人已弹身跃出。清冷萧瑟的河上之风瞬间将飞掠的骆铃包裹,少女抛除杂虑,头脑无比清醒。

降落了。

莲足破水,点上湿滑的岩石,提纵再起。

一个点,两个点,三个点,四个点……

再次落脚借力就应该是那个未知新点了,骆铃根据一路的感觉,判断应该不成问题。

可是就在此时,一记破空声飘渺入耳,骆铃蓦然偏头,只见一星飞火翔空,冷箭西来。

第四二章燃夜(四)

骆铃的瞳孔里只看到一点飞星流火急速接近

而此时的天幕上,虽不说是万箭齐发的壮观景象,但是起码也有百十点火矢正在华丽的坠下。火矢群先是密集升空,然后划出松散的轨迹,这些火矢明显采用了一弓多矢的射击方式,它们没有直接针对谁,却向所有人发出强烈的警戒讯号。

过了河的田中道与杨仪望着芦苇与杂草并生的草丛,面色肃然,但是想在野莽的草丛、阔瀚的芦苇中找出潜伏的射手谈何容易。萧衍困意未消,更是懒得注意这种突变,低头哈欠连天,足尖有意无意的轻碾着脚下的野草地。

郑翠娥则仰头看着漫天火矢,本来没有立即行动的意思。不过当骆铃避过的那一支火矢竟然点亮了河流的时候,她还是扭头一瞥,正巧对方的目光也扫视过来,女儿家甜婉的面容隐有煞气,冷冷的和无量海青年对了一眼,蓦然掠出。

刹那间,黑暗河流诡异的抛起一朵紫蓝色的浪花,顷刻又有多发火箭射入河中,寂寂中轰然一声,整条河像是易燃的画帛猛烈的烧灼起来。

紫火流炎爆起的瞬间,黑暗退散,蔡书鱼傻了眼,不可置信的瞅着眼前的异象。火光亦映亮了楚项舞古铜色的面容,青年处变不惊的微笑着,然而望向郑翠娥的眼睛却是无情无常。

避过火矢的骆铃一脚淌进燃烧的河流,她虽然准确踏中了礁石,但是依然慌张了些,无法及时提足气,这就导致她的再次起跃勉强了许多,很可能无法准确跃至下一块预订的落脚石,少女如一只弱小飞虫眼看扑火。

恰恰有一双柔软的手臂环住了少女,骆铃惊慌一瞥,便见到郑翠娥一张浅笑的娃娃脸。

两姝翩翩而飞,于熔融烈火中掠过河流,倒也绝美。

楚项舞收回目光,他拍了拍蔡书鱼的后背,轻声笑语道:“书鱼,送你来,但是无法送你回了,你好自为之?”

蔡书鱼转头盯着楚项舞,皱眉斥道:“想我曝尸荒野啊?这里乱的跟丧葬岗似的,我练的那两下拳脚可是一个蚂蚁都对付不了。”

“放心,河这边儿不会再有一只蚂蚁就是了。那几个人的水平不错,足以构成牵制的力量。蚂蚁窝一直神秘兮兮,谁都摸不透,眼前有了机会我定是要去见识一番。”楚项舞露出些许思索的表情,忽然间又展颜道:“如果再有机会结上几个仇家的话,就更好了,也不枉我来中原游历一趟。”

蔡书鱼见楚项舞说得轻松,不禁提醒道:“事儿别做的太过了,先前你找上的郑家堡虽然只算个小门派,可却与郑世家有着稀薄的血缘关系,你以比武为由打残郑家堡两位堡主已是得罪了郑世家,项舞,郑世家跻身中原四大世家,乃是地地道道的世代名门,人才辈出,底蕴雄厚,绝对不容小觑的。”

“你们中原人做事规规矩矩的,找人打架都得套上冠冕堂皇的借口,真是无趣。”楚项舞哈哈大笑,道:“再说书鱼,你不是江湖人,也不是无量海人,我没法跟你讲,容小娘子你见过吧?”

“相爷府的容小管家?提起这个女人做什么?”蔡书鱼愣了一下。

“她是我登陆遇见的第一个中原人。”楚项舞盯着对岸,意味深长的道:“书鱼,你被贬出京城,固然因为直言忠语,尽职谏上,但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头上没人,你清高的脾气一如儿时啊。看你现在的表情,呵呵,我不劝你,劝不动你的。议会有命,我耽搁不得,不日便会南下,中原待不了几天,眼下也算帮你牵一条线,想不想搭,你看着办吧。”

蔡书鱼片刻无言,呼出一口浊气,哼声应道:“我不是武林中人,也没去过无量海,可是项舞你不也一样,你不立庙堂,久离中土,此间的事你又懂什么。做一个诤臣好过做一株墙头风草,我混京城也有几年,找个靠山的机会并不少,但你要知,那些权贵只想着自己的丁点利益,骨子里更看不起寒门出身的人,压根是靠不住的。”

对岸的人影逐渐远行,远离燃烧的河流,消失在黑夜之中。楚项舞不再驻足望远,他跨步而行,洒然道:“我不懂,所以我这不就走了吗?”

蔡书鱼看着楚项舞高大的背影,下意识探手挽留,伸出去却握成了拳,他恳切的叮嘱道:“项舞,出刀前三思,定要小心行事。”

楚项舞头也不回,话也不答,已然跃向燃烧的河流。

蔡书鱼牵着骡马,一动不动的站着,脸色在火光中渐渐阴郁。

他孤身站了好一会儿,时间流逝,那河也像一块燃尽的炭火正渐渐灭熄,忽然水波分涌,近河岸处浮起一具妖娆女体,那女人撑臂而起,从燃烧的河流中涉出,一眼看中了蔡书鱼,似慢实快而来。此女身量颇高,背负剑状武器,一身黑色紧身衣衬得曲线起伏,瓜子脸短寸发,借着河流的光焰,蔡书鱼依稀能看见此姝面部竟密布着复杂的刺青。

不等他打招呼,那女人沙沙柔柔的吐出两个字,“滚吧。”

特别却好听的嗓音里透着无法抗拒的命令语气,当然还有着轻蔑。

蔡书鱼静静地看着女人,嘴角动了动,但很快控制住情绪,平和的说了声,“哦……”然后牵着骡马回头便走。蔡书鱼不乘坐骑,深一脚浅一脚的趟着。前面的草野,后方的河流,都透着火光。蔡书鱼低着头,两头的火光都照不见他的脸面。

走出去两百来步,渐有蹄拨乱草的声响从斜方向插过来,蔡书鱼阴沉着脸眯眼一看,却是又一个女子骑马而来。那女子头戴斗笠,系着披风,马侧跟着一个同样戴着大斗笠的矮个子。

那女子离着远就呼道:“蔡大人留步。”

蔡书鱼紧了紧缰绳,立定不动,待那女子近了,才深吸一口气,躬身一拜,道:“蔡某见过容小管家。”

容曼芙马上轻笑道:“蔡大人何必多礼。”

蔡书鱼站得笔直,道:“容小管家怎么到了这险僻之地?”

容曼芙瞄了眼身边不起眼的矮个子,单刀直入说道:“蔡大人,多余的话,小女子不会说,也不该由我说,但是世间没有平白无故的付出,他日,以蔡大人的品行必当得起国之栋梁的称誉。”

这容小管家不光能在朱相跟前说上话,据说还有个朱相义女的身份,地位微妙,寻常官吏听得如此许诺,必然欣喜若狂,然而蔡书鱼仍面无表情,只是应道:“蔡某微不足道。”

容曼芙娴静的眨眨眼睛,静静审读着蔡书鱼的面容,淡淡笑道:“此地已是猎场,我等世俗之人不宜久留,曼芙送大人一程。”

蔡书鱼勉强微笑道:“如果顺路,蔡某荣幸之至。”

吴敬启跟着号令,张弓射出三枝火箭,之后便在芦苇丛中伏低身躯,根据记忆的方向,慢慢摸着路径移动。

焚河了。

在吴敬启的印象中,这种大规模的警戒尚是数年以来第一次。如果来犯者不知好歹依旧深入,按惯例蚁窝是连血蚁都会派出来,全力清场的。他琢磨着是那路来的家伙,竟如此不知好歹,敢明目张胆挑战蚁窝的底线。但是琢磨归琢磨,吴敬启知道剩下的事情和自身无关了。当然他也可以参与猎杀入侵者的行动,事后凭首级向蚁窝邀功,不过何苦呢,这种大场面,他无心亦无力,并不想为了名利往那个杀戮漩涡里钻,蚁窝里亡命狂徒多得是,少他一个不算什么,说到底,吴敬启早已自我定位为一只不入流的巡蚁,安之若素。

吴敬启抬眼望了望天,天是黑的,河流燃烧的光亮在这边已经极其微弱,怎么还不到头呢?莫来由的一阵恐惧情绪在吴敬启心底泛起,忍住起身确定路径的冲动,吴敬启又前进了六七丈的距离,糙茬的芦梗蹭得他心慌气喘,这里已是秋芦苇的边缘地带,又拨开前方的芦苇,吴敬启身体猛的一僵,左前方不足三尺的地方竟然有人!

这么近的距离他竟然都没发现有人,而且还是两个。

他愣愣的盯着这一男一女,不敢动弹。吴敬启知道这两人肯定也发现了他的存在。

那女子先回过头来,盯了吴敬启一眼。吴敬启心底立时发寒,那双冰冷清澈的眸子里有着丝毫不加掩饰的森森杀意。

敌人?

心念纠缠间,他又捕捉到了女子身边背刀男子的朦胧脸面。

那是一张棱角分明,说不上英俊但却足够冷酷悍武的男人脸孔。

高行天?

认出这只在蚁窝风头正劲的兵蚁,吴敬启方松了一口气。高行天平日在蚁窝独来独往,从不和谁攀联关系,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感觉,吴敬启和其不熟,因此也没有打算停下来。而高行天却出乎他意料的招了招手。

什么意思?

吴敬启舔了舔嘴唇,伏着身躯,赶紧小心翼翼挪了过去。不会是缺少诱饵吧?他靠到两人跟前,静待对方发话,却忽然视角震荡,眼前发黑,竟然失去了意识。

女子的手臂疾速摆动,斩了一记。

那斩上吴敬启脖颈纤洁如玉的掌刀瞬间又翻变为擒拿手,扣住倒伏人的椎颈,稍一错劲,玉葱般的五指爆发出绝强的力量,几乎没有什么声响,就收了一条性命。

轻轻放倒吴敬启的身躯,伊敌一头漆漆长发也斜落下来缕缕丝绦,她皱着眉毛,以唇语说道:“这个人是?”

高行天唇语回道:“自己人。”

“……”伊敌无声无息的张了张嘴,没对上什么口型,但是那潜在的意思表露无疑了。

蚁窝不是禁止自残吗?

“要个理由?杀手不必知道理由……”高行天看着女人近在咫尺的迷惑俏脸,无声的补上一句:“多做少问。”

伊敌嘴角抿出一个微妙的弧度,保持了沉默,心里转的却是另外的念头。

就在此刻芦苇之外的荒野来了过河人。

五个人的队伍不藏头藏尾,但也不冒进,颇为自信,他们身后还有一点火焰的背景,几人不疾不徐的寻找着通向蚂蚁窝的路径。

伊敌的目光从田中道、萧衍、杨仪、骆铃、郑翠娥的身上注意逐一扫过,选择着猎物。她猜测今夜就是来沾点血的,抹掉吴敬启是担保人高行天的临时指示,当不算在今次的行动中,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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