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少年陆无归眼眸明亮,总是透着真挚。
他的恭敬和亲和是十分自然的,一切发自内心。
发自内心的举动是模仿不来的。
那时候,金寒窗觉得虽和眼前这人差了几岁,但是在某些方面却差了十万八千里。
两少年相交甚欢。
金寒窗喜欢自己比不了的人,他就爱独树一帜的气质。
他觉得陆无归身上那股子劲儿就很好,很特别。
除了真挚,陆无归吸引金寒窗的还有一个地方。
那就是不服输。
两人比剑。
金寒窗擅长的并不是剑,表情轻松。
说是切磋剑技,金寒窗耍闹的成分居多,若不是双方家长在场,他早就嬉皮笑脸了。
金寒窗看一眼对面的少年。
对方一丝不苟,表情肃穆,冷然拔剑,端端正正的起手式。
金寒窗心想,弄得真像那么回事,都说你家的剑技厉害,但我也不怕你,来吧。
双方交手。
三招,金寒窗长剑脱手。
对方用巧劲一卸,他感到手中剑就像泥鳅一样飞向了天空。
会输,但没想输得这么快。
还没过完瘾呢。
金寒窗讪讪一笑,伸出大拇指向对方赞道:“厉害!”
对方却摇头道:“你太差了,还是不要用剑了!”
金寒窗惊奇的发现,对方身上那股子随性温和没了,有的是一种傲然。
近乎苛刻的傲然。
金寒窗甜滋滋的表情顿时变得有点酸,酸溜溜的挂不住。
金月游也挂不住了,比试输了乃是正常,但言语气势也输,那就丢大了。金月游道:“陆兄,我看窗儿技拙,贵家公子却正兴起,我手下倒有几个剑术庸手,索性让他们陪公子比划两下,如何?”
座上人未语。
场中少年已答道:“恭候赐教。”
铮铮作响的语音刺得金寒窗心里一个激灵,他对陆无归的起始印象全被打翻了。
剑一在手人便狂。
现在这家伙,好傲!
座上人只是凝望着其子,默然不语。不赞同,不反对,他的态度是一种近乎撒手的放任。
金月游一拍手,场中便上来一个人。
金家家仆“四时剑客”宁维德。
金寒窗轻唤一声:“爹”。
金月游只一招手,示意他回来。
退出场前,金寒窗扯着宁维德的衣袖。
宁维德微笑道:“公子请回。”
说完,宁维德眨了下左眼,看上去就像剑光的一闪。
金寒窗心里更寒。
宁维德定是会错了意,这个平日最爱护他的老仆以为他是在撒娇,以为他要陆无归难堪。其实他是要宁维德手下留情,但碍着父亲的脸面没敢说出口。
金寒窗回头怯看陆无归一眼,只见孤傲的少年咬着下唇。
原来他也是紧张的啊。
宁维德可不是虚名,身为金家四大家仆之一,一手四时剑法精妙绝伦。金月游的眼光何等厉害,他两眼就看清了这十五六岁少年的深浅,他不会让脸丢两次。
宁维德柔声道:“陆公子请。”
陆无归道:“你请。”
宁维德笑道:“陆公子……”
陆无归断然道:“刚才我先,这次你请。”
宁维德敛容道:“如此失礼了,陆公子看剑。”
他出手就是看家的剑法,宁维德手中长剑一颤,剑光如几多春雨漫天而起。
四时剑法之春雨无声。
他知晓主人的意思,上来并不藏拙。
陆无归神情冷毅,迎着对方剑势,挺剑前刺,“叮”的一声,这一剑击在对方剑身,剑劲相交把他弹出去数步,但已破去了对方憧憧剑影。
宁维德剑影一消,化繁为简,一剑直击,剑风呼啸,威势绝伦。
陆无归退走。
他身法灵巧,知道这一剑接不下,立时就退。
少年脚步变化,宁维德更有后手,其第二剑冬日白虹出到一半,就算准了对方的方位,他身随剑起,凌空变招,斜剑兜扫,临时变招为秋鹜齐飞!
宁维德剑势避开陆无归要害,直取他手腕。
陆无归让金寒窗三招弃剑,他也要让陆无归三招丢剑。
金寒窗瞪大了眼睛。
一剑扫过,陆无归剑仍在手。
宁维德却收了剑,神色尴尬。
全场气氛凝重。
场中的少年面无表情的看着手腕,那里缓缓的一线殷红,鲜血便淌了出来。
鲜血流的寂静,交融四周的静隘无声。
宁维德俯身拜倒,沉声道:“在下一时失手,不想竟伤了公子,诚惶诚恐,请主上责罚。”
陆无归回头看向他的父亲。
座上人依旧无言。
金月游长身而起,肃声道:“维德,你如此不知深浅,看我回去不重惩于你,蠢材,还不替六公子包扎伤口。”
宁维德靠前,少年却不受,他向座上一拜,提着剑径自去了后院。
金寒窗看见少年腕上的鲜血一滴一滴的落,看见陆伯父的眼睛淡漠如常,他忽而明白了陆无归傲从何来。
少年的傲气来自于他的自尊。
那是剑在人在,剑狂人亦狷的自尊。他生来就被训练如何保卫这种自尊。
他被教导,在这个世界上能保卫的只有这自尊。
此乃家训!
星点迤逦的血迹看在少年金寒窗眼里,宛如一记无声长啸。
可是而今,骨子里那么狂傲的一个人竟会轻易低头。
变了,这天大的变化让金寒窗有点不敢相信。
他瞄瞄陆无归的手腕,夜色下看不清楚他就弯下身子凑近去瞧。
陆无归手腕一翻,上面隐约可见一条淡淡的疤痕。
“每次不相信我的话,就来看我的手腕,你这怪毛病什么时候有的?那天倒也多谢宁叔手下留情,否则我这只右手早就废了。”
金寒窗直起身来,纳罕道:“真的是你啊,但为什么不像你呢?你说的那人姓甚名谁?连你也这么服气,老子倒想去会会他。”
陆无归眼中带着笑意,道:“你去了等于自投罗网。”
高行天猜测:“朝廷的人?”
“独眼侯。”陆无归声音很轻,但这三个字无疑是三块沉湖的巨石,份量十足。
金寒窗惊叫:“独眼候居右禅?”
陆无归点头:“是居右禅!”
高行天脸色阴沉。
陆无归道:“居右禅自刑部退休,就隐居在盘古路开天岩,开天岩是盘古路的出口。居右禅梅妻鹤子,从不离岩,我们若去十分有八分能撞上他。”
金寒窗敬仰道:“居老侯爷在任时,主管天下捕快差役,是天下捕快的老祖宗。的确不能杀,杀不得,而且他老人家两袖清风,德高望重,为官时不光办了不少大案要案,也清肃了不少枉法的恶捕,杀不得杀不得,不,这事,想都不要想。他老人家选择在此隐居,就是为了震慑蚁窝吧?”
陆无归不置可否。
江湖传言居右禅之所以隐居开天岩,的确有压制蚂蚁窝的意图。
开天岩幽静宜人,是个好居所。选择在开天岩退休也是居右禅本人自愿,不过背后难保不有更深的考量。官府明里看似放任蚂蚁窝不管,可是放个武功卓绝、德高望重的公侯在开天岩,无疑是暗示蚂蚁不要太无法无天。
杀心难扼,但以德镇之。
高行天沉吟道:“居右禅也不是杀不得!”
陆无归诧言:“你要得罪天下所有的捕快?你要背上残杀贤德的骂名?”
金寒窗瞪着高行天,只吐出两个字:“畜牲!”
高行天解释道:“我只是说可以杀,没说一定要杀他。我们定要从盘古道出窝,这条路是走定了。”
金寒窗听的连连点头。
高行天续道:“如果他一心清修,不找麻烦,自与我们无事。如果他硬要阻我们出窝,通风报信,管他不该管的事情,那就休怪我无情。挡我路者,我向来还之以死路,神佛不计,何况区区一公侯。”
金寒窗听了这后半段就不舒服了,怒道:“就你那两下子,休要狂言。居老侯爷武功盖世,功力已入化境,就你一把破刀,去了无异于束手就擒。”
高行天冷问:“传言只是传言,他年事已高,又眇一目,还能有当年几分功力?”
金寒窗气道:“欺人年迈伤残,更是猪狗不如。”
高行天道:“人有许多地方本就比不上猪狗。不过你的鼻子是个例外,比狗还灵,一点鱼腥也能给你引来。”
金寒窗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吃人嘴短,何况与人骂架。
高行天道:“事不宜迟,现在就动身,到时若撞见居右禅,见机行事就是。”
金寒窗叫道:“不睡一夜再走啊?”
高行天道:“不怕地坤堂的蚯蚓偷走你的脑袋,你就在这睡吧。”
陆无归忽道:“如果开天岩还有其他人在,那又如何?”
高行天道:“你是指谁?居右禅桃李满天下,交遍十五州,常去看望他的人不少,但总不至于撞上司马穷途吧?”
陆无归道:“开天岩出现司马穷途亦不足奇,他俩都是老臣,交情极深。”
高行天冷道:“你怕了?”
陆无归望着茫茫夜色,犹疑道:“走西边,小心谨慎也是可行,一定要走盘古路?”
高行天决然道:“我是一定要走的。”
金寒窗毅然道:“我也要走。”
陆无归叹道:“走就走吧。”
第十三章晴色
三天之后,金寒窗的眼圈就黑了,困意缠得他像落不下的夕阳,总在上演一幕幕触底反弹。
他只在心底守着一丝清醒。
眼皮子每一次重重砸下,都在消磨这一丝清醒。着丝清醒越来越薄,愈来愈淡,世界渐渐朦胧,他真的支持不住了,金寒窗好想把自己软软的铺在地上,一梦方休。
金寒窗抵抗的仰起头,天色阴沉就像他的眼圈。
再来回看看那两个杀手,只见陆无归殿后,高行天开路,俱是龙精虎猛。
为何独我困意恹恹?
金寒窗投降道:“我要睡觉!”
高行天在前方头也不回,喝道:“不行。”
“我要,啊哈,啊哈。”金寒窗再次费劲张嘴,已是哈欠连天,他告饶道:“我走不动了,其实也不是走不动,啊哈,实在是困得不行了,你们先走吧,我找个地方睡一小会儿,马上就去找你们。”
身后的陆无归悠悠道:“大侠,有人等着你去救啊,这样怎么行呢,想一想小寡妇哀怨的眼神你也不能睡啊。”
金寒窗脚下被乱石一绊,险些摔倒,他驳斥道:“你只是强撑不睡惯了,我看啊,你第一次三天三夜不睡觉也好不了多少,我不是大侠,啊哈,啊,我是凡人啊,啊哈。”
陆无归笑问道:“什么样的凡人?”
金寒窗困怔怔的道:“对,凡人,一个有恻隐之心的想睡觉的凡人。”
高行天插言道:“你是好色之徒罢了。”
金寒窗懵然道:“好色?我那里好色?”
“看你救的人,无不是姿色姣好的美妇。天下有恻隐之心的常人多的去了,为何这些事情只叫你撞见了,管着了?因为只有你看得见这些,只有你看见这些美人的疾苦,你这个看脸的好色之徒。”高行天侃侃而语道:“你喜好美色,又碍于教养礼仪不能发泄,只能用愚蠢的仗义出手来解决你卑劣的欲望,所以你是好色之徒,并且是心理变态的好色之徒。”
“歪理,歪理啊,啊哈……”
地势愈陡,若不是陆无归在后扶一把,金寒窗已经一头栽倒,他困得如同醉了酒,摇摇晃晃道:“我救她们不因她们貌美,要说打动我的,那老妇的茫然才最令我心痛,自责,看到那样的场景,我就觉得我若不管,人人不管,良善都成了沧海桑田,世间还有什么美好的东西呢。”
金寒窗言语流利起来,情绪活跃,困意竟然渐消。
高行天不再问话,默然前行。
“你这贼厮,见了一定不管,一定不管的。”金寒窗脑袋被言语刺激,思维活络起来,问道:“小六,你管不管,若你撞见,你管不管?”
陆无归道:“在青州暮望城碰见你,实属意外,我有任务在身,助你已是破例。”
金寒窗哂道:“我知你看见也不会出手的,你变了,不再是原先的你了。”
陆无归笑笑。
金寒窗撇他一眼,嚷道:“这盘古道什么时候到头啊?赶路也没有这么紧的,老子走着都快做梦了,再不出去,我必须得睡一会了。”
高行天突然道:“听,水声,前方不远应有水源,我们就在那小歇。”
金寒窗闻言顿时精神一振,深入盘古道后连日急行,这还是第一次要落一下脚。
盘古道说是山道,其实只有前半段是山道,走到后段就是一条深峡。三人身处深谷底部,脚下狭路无尽头,乱石如林。连日行进早就透支了水分,此时三人听到水声,无异听到天外纶音,清脆的水声不光响在耳边,更仿佛已化作了甘露点在他们干燥的喉舌上。
三人紧赶几步,水声愈加清晰,不过仍看不见水源。他们搜遍眼底也不无一点水迹,高行天止住脚步,抬头四望,只见两边高崖耸空,绝壁千仞,山花欲燃,青鸟浮空。
“这水在何方?老子,嗬……”金寒窗说了几个字就觉得嗓子冒了烟,如不是三人皆听到水声,他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