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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画卷-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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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二人此时更想,如果李纯一看到那只恻隐之手,会不会产生和自己一样的想法?会不会还选择出手?会不会还贸然临空扑杀白轿?

可惜,以李纯一在飞鸾楼的角度,他是看不到的。他只曾见白轿被“青蛛”所围。

所以李纯一的大部分心神都放在品无三身上,他没有过分注重白轿,依形势判断,白轿中人更中了“青蛛”毒。

李纯一阻品无三一招得手,却听一声响。

在场每一个人都听到了一声响。

那是剑鸣!

发自白轿之中。

剑鸣微弱,却萦绕全场。

高行天听来凄厉,陆无归听来伤婉,栾照闻觉如一声美人吟,荡人心魄。

半空直击而下的李纯一却似听到一声佛吼!

一惊之下,他指力未尽就匆忙锁定白轿,白轿飞来一记剑斩!

剑斩透轿而出。

这一斩一定不是剑,剑没有那么长。这一记亦不像是剑气,剑气不可能如此凝练如实质。

那森长的匹练,已至。

李纯一本能的生出一种反应。

糟糕,要中剑!

这一剑无论出剑的时机(李纯一一招将近未尽、品无三眼刀未消),出剑的手法(近于实剑于剑气之间),出剑的技巧(轿中剑,毫无先兆),出剑的角度(正兜截了李纯一的来势),都无可挑剔。

这是浑然天成的一剑!

李纯一顿觉唯一的选择就是让身体的那一部位挨上这一剑。

李纯一身形一颤从白轿上方急掠而过,撞入玉荷楼与紫衣楼之间的窄巷。

李纯一中剑在白轿正上方。

白轿如雪,无血。

那该洒的热血,滴点皆无。

凌厉无匹的一斩从轿内破空而出,白轿却宛然如新,非但没有裂窟,简直一点破损都没有。

那一剑就像是幻觉。简直像是白轿在出剑而不是轿中人在出剑。

了无痕的一剑。

高行天、陆无归立时匆匆下楼。他们已经没有兴趣看剩下残局了。

白轿中人一剑定了乾坤。

楚红玉、寇寿题见李纯一坠入深巷,两人唯有遁逃。他们一动,就被居右禅截住。居右禅双手各出一指,楚红玉、寇寿题刚刚拔起的身形就像急降的风筝一样被点了下来。

他们要分头而行,却遭人围堵。不待楚红玉、寇寿题两人变色,卢照台、尧汗田就夹攻而至。

草随风动,何况心中精打细算的人。

刺杀顾铁心是一场危险赌博。卢照台、尧汗田只因压力巨大不得不来参加这个赌局,但来了,他们也不敢轻易下注,没有人输得起这场赌局。两人一上来只牵制叶东风,观察局势并不出手。他们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这条后路不光决定二人的生死并且牵连着各自身家数十口的性命,今日的安排说是“一家亲”核心人物齐至、还有隐秘强援待机,一切安排天衣无缝,可是杀可到现在为止,他们看清了形势。

能发那轿中一剑的剑客,当今之世恐怕找不出五个人来。

再加上品无三、居右禅,今日之事已绝无成功可能。

不成功则反咬!

两人意向立决,瞬时就对寇寿题、楚红玉出手。他们急需表明立场,只要把寇寿题、楚红玉二人拿下,胜过一切解释。

栾照见两人举动,脸色气得煞白,中暗骂靠不住的狗东西,他一脚踢翻了桌子。再望玉荷楼一眼,那一枚白子不知何时竟早不见。栾照脸色由白转青,“噔噔”下楼去了,他身后的史都、欧阳坚、巴峰、贾文不敢多言,急忙跟去。

却说那时中剑失衡撞入窄巷的李纯一。

他身上没有伤口,但浑身经脉涣散,遭到重创无疑。他凭借起始的一口长气撑落到掩蔽的窄巷,真气耗到了极限。

顾铁心根本就没有来。朝廷把目前能动用、借用、请动的人物几乎全派来了。三顶轿子竟坐着三个绝顶高手!

青州之事是谁泄露了秘密?

一时之间,李纯一想不到是那里走漏了风声,但一定是有人出卖了“一家亲”,隐隐之中一股悲怆涌上他心头。

杀不了顾铁心,再次失信于慈严。不可能得到他的信任和恩宠了。

命运予我何其不公!

他贴着墙壁想要起身,却发现前方诡异的显出一个人。品无三还未来得及追进陋巷,此人也不是朝廷布置的人手。

此人已近在眼前,李纯一一看之下认得这个人,血气激荡令他当场吐血。

眼前人文士打扮,衣饰整洁光润。他单手托着一副青色方正棋盘,盘上棋子未收,散布的几多黑子、白子显示出一番残局。文士面无表情,整个人单调乏味的像是一枚棋子,一枚一早就点在此地等待的棋子。

李纯一嘶声道:“你……”

他一字未完,那文士右手如电,遍封了他身上的要穴。

李纯一这一个“你”字虽未说完却带着无尽的愤懑。

“你”是说,竟是你。

“你”是说,你竟来了。

“你”是说,你竟来了,为何却不出手!

品无三紧急追入窄巷,不见人踪。巷内乃青楼隐秘污陋之处,四通八达。他短程搜寻了一段花街柳巷,除了看到几处不该看到的,想找的人是早已无踪。

第二三章九魂花

官兵从长街两头蜂拥而至。

楚红玉、寇寿题往另一侧的陋巷逃去,现在不走,待会插翅难飞。可是无果,他们走不了。

居右禅一直断着两人的逃遁路线。恨愁帮与复梦派的两大掌门更是像疯狗一样的全力阻击。

卢照台握竿的手法独特。他双手持扣竹竿中部,似端满溢之水碗,如捏仿佛剧毒之蛇。他双手间距离两寸,手势互错之下,竹竿就攒动刺击,点点竿影如倾盆之水,绵急绝伦。

楚红玉被这竿法一黏住就脱不了身。面对卢照台的“覆水捉蛇竿法”,她稍一疏忽身上就可能被穿出无数个窟窿。

尧汗田截住寇寿题。他双掌如风,祭出成名绝技“折碑掌”。“折碑掌”开碑裂石,刚猛无比。但寇寿题并非死站不动的石碑,他是一个身法飘忽的高手,只以刚猛是拦不住寇寿题的。

尧汗田脚下踩出了“离魂步”。

他高大的身躯倏而扑跌,倏而踉跄,倏而摇斜,上半身刚猛,下半身跨软,极近诡异之能事,刚柔并济、巧打赖磨的留住了寇寿题。

脱出战局的是屠兰暮。

屠兰暮一见白轿之人的神奇剑术,便魂飞魄散,逃意已决,他的应变速度甚至比卢照台、尧汗田还要快上一拍。屠兰暮一心想逃,赵获等七人还真拦不下他。屠兰暮拼着挨上赵获一刀,舍命冲出七人缠围,窜入一旁的窄巷,夺路狂奔。

叶东风驱马直追,怎奈地势建筑所限,一时竟拿他不到。

屠兰暮如此敏捷、果断,连一直窥探的看客都暗赞一声。他们不得不承认屠兰暮在跑路上是把超级好手。要论有些杀手的逃跑手法,大概总是比杀人手段要高明的。

居右禅看着卢照台与尧汗田在他眼前异常的拼命、勇悍、无畏、刚毅,不禁叹气。他顾忌自己的身份,没有出手夹击。居右禅对着一地枉死的无辜百姓,心中着实大痛!逢乱遇危之际,观者都看见那些英雄悲歌,可有谁知解多少黎民蒙难成枯骨。

他们是无辜的。

可是自己并不能及时施以援手。

破了杀局,居右禅没有喜色,独目炯然透着不尽哀色。他容忍卢照台、尧汗田在眼前献媚,大半因素是两人在人群慌乱时救了几个百姓。

品无三突入陋巷。

叶东风与赵获一干人正追击屠兰暮。

白轿寂然无声。

白轿自从出了一剑,就没有任何动作。他参与这场杀局,但态度却似乎是中立的。

卢照台、尧汗田正与寇寿题、楚红玉斗个旗鼓相当,一时半会结束不了。居右禅不好意思再请轿中人出手,他只好放下架子,准备夹击二人。局面要快些收拾,否则不知又要拖出什么伤民毁人之事。

居右禅正要再度出手,忽有暗器破空,呼啸而至!

不知从何方向打来三道暗器,三道暗器分取居右禅,卢照台、尧汗田。暗器来势凌厉,饶是居右禅亦不敢大意。他正要闪避,卢照台却与尧汗田分别运起玄功,一人手持竹竿连闪连刺,一人美髯飘飘掌影霍霍,二人脚步连错,竟抢着把三道暗器全截了下来。

面对暗器,闪避永远比正对更省时省力。

居右禅急于追人,他本欲一避之下便顺势而上追击两人。怎料眼前的两个掌门人非要逞能,拼个脸红脖子粗硬格了暗器,他们做出一副护着老侯爷的样子,却也把居右禅的去路给挡住了。

居右禅错过了时机,眼睁睁看着楚红玉、寇寿题借这机会正闪入陋巷。

卢照台与尧汗田偷眼回看,只见居右禅怒容满面。

两人才觉刚才的全力表演是白搭了,根本不入正题。他俩正欲将功补过,穷追入陋巷。忽觉肩上一沉,顿时动弹不得。

两人肩上各多了一只手指,卢照台、尧汗田瞬间就有些魂飞魄散。

那手指并未搭在两人要穴上,可他俩分毫动弹不得。

卢照台与尧汗田以为居右禅是要对他俩动手。

不过一看之下,居右禅的表情却是极其严肃的盯着前方巷口。

他二人欲开口相问。居右禅一丝一点的慢慢放开止住两人的手指,缓缓道:“噤声勿动。”

居右禅的话音无比的郑重,不容置疑。

卢照台、尧汗田面面相觑,斜目以窥。

初时仍不解。

陋巷只是陋巷,不过略有烟尘而已。

细看,有一朵小小夏花冉冉浮空。

小花自陋巷口飘来。

悠然悠哉的向三人飘来。

小花还时而一坠一抖的,像随时会被正午粗暴的阳光击落似的。

再数,小花五瓣。

卢照台、尧汗田转目看看地上的碎石,他们二人刚才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接下的只不过几颗石子。

好厉害的暗器手法!

二人冷静思虑,当即心下一毛。

居右禅提防的是这个?

这看似柔弱不禁风吹,稚嫩不胜光照的小花是暗器?若这小花是暗器,莫非,莫非就是那传说中的恐怖之花?

这时任谁叫他俩动,他俩也不敢动了。

居右禅掌动,他变指为掌,掌成太极。

他的动作慢到了极致,双掌旋动的速度就像是日晷的针影在走。

那朵小花就被他这轻缓的动作吸引。

居右禅双掌逐渐相合,小花翱翔过卢照台、尧汗田的脖颈,飘向居右禅的手掌之间。卢照台、尧汗田连眉毛、喉结也不敢抖动一下。

如果要说在江湖上舔刀口、洒热血的日子里,那一瞬最危险。

两人都会在心里喊,就是此刻。

就是那朵小花无限惬意的飞过他们眼边,落进居右禅太极双掌之中的一刻。

居右禅双掌合成一笼,猛然收缩,把小花压碾在其中。这一合无比迅疾,居右禅急迫的心情表露无疑,老者如是在抹杀一个惊悚秘密,只要慢一点,恐慌消息就会不胫而走。

双掌扣并,居右禅猛然颤栗起来。

居右禅虽然年迈,更眇一目,身上穿戴也是自织的葛衣芒鞋。但他白发苍苍之间极有威仪,他的威严不是凭借空空架势,不是依靠华丽衣装,他的不卓姿仪是多年位高权重、谋事处心、修品修德,从内而外散发的。

他已年逾古稀。

然而他身上的这种威严掩盖了他的年龄,常人一见都不会注意到他是个年迈气衰的老者,只会看到一位光彩耀人的公侯。

但这一刻,逐渐弓垂的身躯,堆积起沧桑的皱纹,几多暗斑的手掌,散发出浓郁的老人味,独眼候显出了老人的形态。

居右禅尽了全力压制手中的小花。全力之下,他的身形是那样的嶙峋不堪。居右禅的心比他的身体还要疲累焦灼。

不论身边这两人,远处正有大批的士兵赶来,杀手们逃窜以后,更有躲藏的行人试图游散出来。这朵小花他若不管,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也幸好周围没有杂人,他才能专注接这一花。

居右禅双手溢出了几道鲜血,鲜血像是对夭折绽放表达的纪念。

血滴之后,他的手就平静了。

居右禅摊开双手,手已无花。他的双手手心一片模糊,尽是鲜血,掌肉像是被无数疯虫狠狠用齿钳肆虐过的草场。

卢照台、尧汗田喉咙一动,同时抖出一个词:“九魂!”

居右禅身形伛偻,深索一口气道:“是‘九魂花’。”

卢照台肃容赞道:“从未听说有人敢接‘九魂花’,居侯爷真是神功盖世!”

尧汗田紧跟谢道:“多谢侯爷援手,侯爷宅心仁厚。”

居右禅弓紧弯折的身子,猛地一咳,一声咳像是要把肺叶都激出来也似的。咳完之后他才缓慢挺起身体,有些羸弱道:“有话你们跟品大人说吧,老夫老了,禁不起拍马屁了。”

居右禅放弃了追踪。

两个杀手借花远遁,穷寇难追。

居右禅径向白轿。

白轿中人扬声道:“侯爷安好?”他关心居右禅身体状况,却不下轿探看,给人感觉不是他位高权重,自视甚高,就是他虚情假意,故作姿态。

居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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