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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行天道:“上策是在菜市口就远走高飞。既然进了栾府,我们各自的目的早不言而喻,无论是打着伸张正义的旗号,还是为了一己之私,都是前来剥夺他人的生命。我们做的是同一件事情,打扮的再漂亮也没有区别。”
金寒窗道:“有的人是十恶不赦,但有的人是无辜的。你下手前就不想想吗?哼,把杀人当做乐趣的你,每次挥刀就是那么心安理得?”
高行天道:“想法越多,刀法越慢。杀人者不眨眼睛,无聊念头是倒在血泊中的失败者的特权。一个杀手知道如何下手,何时下手,这就够了。至于杀戮究竟代表了什么,把这个问题抛扔给苍天吧,深究下去,那多半又是一个谎言。”
金寒窗嘀咕道:“冷血,还将冷血当做借口。”
“热血一洒随风凉,当然再煮一煮还是会热的,找另外的白痴去煮血论英雄吧。”高行天不再理他,全神贯注看着接星台。
陆无归笑笑,和高行天一样静默起来。
一会儿功夫,三人睹见一条仓惶的人影奔返向接星台奔,与之同时,两道急影从接星台掠出。
高行天眼中露出了厉芒,那是猎人等到了心仪的猎物才会露出的神采,“小六,你尽快和蠢材去完成那可笑的正义,能出城就先出城,不必等我。”语毕,这个近期江湖声誉最隆的杀手,紧蹑目标而去。
金寒窗向高行天远去的身影舞动一下拳头,然后犹疑道:“我们怎么办?”
陆无归笑道:“怎样都可以,你决定。”
金寒窗道:“那厮慌张上去,是向栾照报什么讯吧,我们杀上去?”
陆无归依然道:“你决定。”
金寒窗望着在月辉中花团锦簇的接星台,咬牙道:“上去。”
楚红玉和寇寿题两个起落就下了接星台,急行间两人迅速交换意见。
寇寿题道:“栾照说人已转走,一派胡言,即使那接星台就是磁点,但月磁针的转速非常异常,正显示出人在移动,但还没有脱离栾府的范围。没有时间了,我去前门,你去后院,最后搜寻一遍,万事以自保为上。”
楚红玉道:“前面有嘈动之声,我们不宜久留。事后何处会和?江记不能去了。”
寇寿题扬了扬扳指,“见机行事,提防‘星罗棋布’。这人是大罗教除宫无上之外最神秘莫测的人物,首脑若在他手上,更不可轻举妄动。”
楚红玉颔首,二人倏分。
栾府中院灯火亮如白昼。中间一座名为红楼的三层楼宇大放光明不说,周围还有三座小楼也是华彩照人。
楚红玉斜回交纵而行,务求手上的扳指感应到每一个角落。扳指没有特殊的反应,楚红玉却感觉到了栾府的变化。
危楼,红灯,檐影,疏院,偌大的一个栾府中院竟见不到几个人。
中院只剩下了孤寂的光明。
宴乐取消,大量的歌妓、乐工不在,那么仆役、管家也该留下几个。但是没有,人已经很难见到。
楚红玉遁身而行,掠过几处楼宇、厢房之时,能听到一些沉闷的微微响动,楚红玉醒觉到每一声都代表着一个消失。
沉闷的响动解释了秘密。
栾府果真进了人。
来了高手。
到处暗藏。
骨节错位、经脉扭裂,气闷息弱,密微难辨的声音传到楚红玉的耳中,化成了只有杀手才能领会的语言,这是一个不用细嗅就血腥扑鼻的夜晚。不速之客强势侵入,极为专业隐秘。她必须尽快搜完栾府,动动脑子就知唯有朝廷才具备这种力量对栾府发动突袭,品无三终于下了辣手。黎明之前,这座府邸就将除名,青州栾家将被彻底抹去。品无三对付栾照用的是最厉烈的手段。
先斩后奏。
楚红玉步步惊心,陆续发现潜藏的危险,当达到中院与后院的毗邻处,楚红玉意识到严酷的事实:周围正有至少五名高手在向她有意识的围拢。
她发现了别人,他人也发现了她。
究竟是什么样人马,聚集了这么多好手?品无三的嫡系部队逆鳞卫吗?搞不好就是这群家伙,这些鹰犬不光武功高强,而且纪律森严,冷血无情,在平灭朝纲纷争,剿荡江湖逆动的事件中屡立战功。
搜寻李纯一已经做不到,当下需先甩掉这群大内高手,先求自保。
楚红玉来不及细想,她到了早先栖身的月门楼。
楼畔是湖,湖水盛着满天星月,星月照不透月门楼的漆黑,楼边几丈之外就是通向后院的月门,楚红玉既知被数人盯上,索性不再隐匿行踪,躲是躲不过了,她全力施展身法向月门冲去。
孰料那月门却有一位老者踱出。
楚红玉拔身而起,老者踱出。
碰面十分的巧合,若不是双方无意间撞上,就是有一方对时间的节点拿捏得恰到好处。
老者倏然点出一指,指风巍然如山,顷刻就将楚红玉的身形压了下去。
老者白发苍银,威严从容,历尽沧桑的智慧似乎都凝聚在那眇然的目内,正是独眼候居右禅。老侯爷淡淡道:“姑娘,不要走了,你的路到了尽头。”
楚红玉深吸一口气,冷道:“独眼老头子。”
居右禅面现慈悲道:“姑娘,束手就擒的话,老夫保你不受刑讯。如果顽抗,本侯亦不得不施杀手了。”
“沙沙”声响,一直围追的高手俱抄了过来,截断了女杀手的后路。
面对居右禅这样一等一的高手,再加逆鳞卫重围暗伏,楚红玉直觉今次断难逃脱。身处逆境,勇气与坚韧必不可缺,然而远望无垠的夜空,楚红玉却发现斗争之心远不如以往那般强烈。
四面埋伏,要折在这里了。
清楚的把握到境况,没有绝望,相反楚红玉有的是一种如抛重负的释然。
闭目长吁一口气,仰面向天睁开眼睛,楚红玉第一次如此轻松的接受星光的洗礼。
河汉无声。
她累了。
一个人在杀戮的螺旋之中挣扎那么多年,她早疲倦了。湖畔月下,能死在这位德高望重的老者手中,楚红玉觉得那会是一种幸福的终结。
可惜有些事物转瞬远去,咫尺天涯,是遗憾。但人生总是这般循环往复,若不将美好的反转看得那么残忍,心存珍惜,那么遗憾也将是一种证明。
这样就很好!
楚红玉带着笑意出了手。那一道红链像是嗜血的蔷薇脱袖而闪,暗褐色的身影追在血色蔷薇之后,杀意决绝。
居右禅叹息一声,斜起一指。
宽宏无匹的指劲如同一面叹息之墙,让人绝望,楚红玉的身姿被指劲完全笼罩,飘摇不定,“红眉”飞链亦偏了方向,攻不出去,楚红玉喷出一口鲜血,强行扭转链法。
瞬间,独眼候指上劲道未消,左手疾飞一掌。
居右禅指掌双绝,那掌风似锥,锐聚一点,楚红玉的“红眉”尚未完全展开,居右禅的破空掌风就后发先至,击中“红眉”镖尖,细成一束的掌劲扫得利镖改了方向,两者一起击上楚红玉的肩膀。
楚红玉急速飞跌,撞破月门楼的门窗,失衡栽了进去。
居右禅施展劲道宽宏的“须弥指”封住楚红玉,紧接发出截然相反的“芥子掌”重创敌手。
楚红玉滑坠在冰冷的地堂,她对溅血的伤口亦麻木了,除了责怪居右禅没有一掌杀了她之外,楚红玉还有一点不满。
那就是没有光。
太暗了。
作为杀手,她已经在黑暗的地方滞留了太长的时间,她不希望死的时候也是被黑暗所包围。
总是如此,怎么能知道那里是可以闭上双眼的终点?
楚红玉等待着进来结果自己的人,完全丧失了斗志。
可是,冥冥间,竟有了光。
突然的光亮像是一个漫长的开始,晕黄的光泽在黑暗室内切开一个伤感的剖面,微弱连接了沿着破碎门板铺入的皎洁月色。
一个青年从侧窗进入,点燃了烛火。
青年手掌托着烛火,烛火跳跃像是一个伤痛的心灵,青年的眼神深沉而哀怜。
唐表。
第三十章月光刀光烛光(四)
烛光是一记充满力量的推手,令楚红玉直起腰背,趺坐于地,内心忽明忽暗,竟又萌生了希望。
伊先是迅出几指封了伤处可以止血的穴道,然后银牙咬下袖口一条布缎,包扎了伤口。惊喜在她的面上只停留了一瞬,随之而起的是酸楚的表情。
唐表一手托着烛火,一手震颤如蜂鸟之翼。
银色的“杏叶”连续闪动,窗外黑暗之中激起了嘈碎的脚步声与格挡声。数发以后,楼内楼外的人对彼此的实力都有了了解,外面的不再接近,唐表也停了暗器。
楚红玉的眼眸挂着凄红的色调,伊勉强一笑,恨恨道:“你还是来了,你是成心的,成心的啊,唐表,你竟让我最后的心愿也落了空。”
唐表寞寞道:“许了什么,让我丢下你?见到了娘亲和哥哥,你是没有了牵挂,但也失去了骄傲吗?这种泡影似的愿望,碎掉很好。”
“事到如今,为何还执迷不悟呢,我只是你的一块绊脚石啊,不光如此,你若抱着不放,还会拉你沉入深湖,不要幻想我是成可以共舞的人鱼,放弃我吧,城内重重围困,你身上也有未完之事,趁居右禅没有发觉,走吧,我一个人有办法的。”
“有些东西,一旦放下就再拾不回来,我很清楚的知道啊。丢下你?说什么呢,你有能力丢下我试试。”
“唐表,你凭什么如此自大又不自重?田下一别,再见已是陌路,你滚回唐门吧。”
“陌路么,那也是出了暮望之后的事情……”唐表将蜡烛点在地上,用手指撩动寸寸光辉寸寸灰的烛芯,从容道:“何当共剪西窗烛,此刻正是归期,难道我们不曾有过约定?”他扶起楚红玉,冷望月门楼外的人影朦动,决然道:“我和你冲出去。”
楚红玉黛眉紧蹙,道:“外面除了居右禅,少说还有十余名高手,应该是份属大内的逆鳞卫,你有我这个累赘,怎么冲?如果品无三、宇文商奘、叶东风也来了,再加上那个轿中不曾露面的绝世高手……”
唐表打断她,道:“你还能施展身法吗?”
楚红玉正依偎着唐表,闻言玉靥暗红,她撑开唐表的怀抱,舒动一下伤处,嗔怒道:“伤的又不是脚。”
“这样就好。”唐表沉静道:“我接下外面的人,你从栾府南边偏门出去,府外还有兵丁,要小心应对,到附近的南城门等我,会有人接应你。”
月门楼附近立着九名逆鳞卫,九人从各个方位封锁了月门楼。逆鳞卫有许多曾是江湖中名震一时的好手,加入逆鳞卫后,他们就抹去了所有的过往,只用代号区分彼此。这次逆鳞卫的行动分了数拨人马,分头袭入栾府,居右禅率领一众高手从后院而来,他比于正门而来的品无三还早了几刻侵入。
见到楼内射出的暗器,居右禅抬手示意现身的逆鳞卫不要着急抢进楼内。
漆黑的月门楼内亮起了微弱的烛光,居右禅负手观天象而待。
蜡烛燃久而成灰,天上的星光亦非永恒闪烁。
独眼候在等。
经后院一阵扫荡过来,栾府的爪牙几乎被消灭殆尽,居右禅不知道前院的情形如何,那里是栾府仆役的起居地点,搞不好会有一场大乱。后院这边却已无忧,这里已经变成了他的主场,居右禅并不急。
守在月门楼周边的逆鳞卫观察到楼内有人在救助楚红玉,对那人的身份半猜半疑。
在这个节骨眼上,竟还有人敢援手刺客?
他们从刚才接得几发暗器判断,楼内的的确是个强敌,大内精英们严阵以对。
楼内一对人走了出来。
居右禅睹了携手而行的唐表和楚红玉一眼,了然了心中一个悬疑。居右禅料到出现的人可能便是在同心街发“九魂花”救走楚红玉的唐表,但他不明白唐表为什么和一个女杀手扯到一起,唐门和“一家亲”有关联的这个推测也比较荒谬。
现在,居右禅明白了。
有一种感情可以解释的。
那是人生来所具有的最无由的一种感情。
它可以等贵贱,均贫富,超越人类后天身份这个鸿沟,有了它,即使黑暗组织的女杀手和名门世家的贵公子走在一起也不奇怪了。
居右禅对江湖新秀一向留意。“杏在天”唐表狂狷而有节,使气任侠,是居右禅最为看好的几人之一。
但照目前这个情形,自己则要亲手扼杀这个江湖新苗么?
居右禅暗叹看似简单的执子之手连接了不同领域的人,但这种连接是要代价的,这种代价同样可以倾覆天堂与地狱。
一边是湖,三面是敌,甫一出楼的唐表和楚红玉已被包围。但是两人没有慌乱之貌,他们的面上充满着坚定和希翼。
唐表先向居右禅行了一礼,恭谨中充满了歉然。
居右禅道:“孺子,你这么做,唐门将彻底被卷进来。”
一礼之后,唐表口气转傲,冰冷道:“晚辈管不了那么多。”
“不成器的小子。”居右禅摇头,道:“唐霄仪听到你这句话会怎么想?”
唐表淡淡道:“门主会取了晚辈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