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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药酒去北漠。”
门外人诺声去了。
闻得那人步声渐远,陆无归长身而起,道:“我就不留了,黄昏之前和我联系?”
王不破道:“随时联系。你不用担心那小妞,老鱼和白板、张也看着她,他们仨儿手上有分寸。”
陆无归笑道:“那是一个太过甜美纯真的女子,我担心他们忍不住,太有分寸。”
王不破“哼哼唧唧”的笑了两声,道:“不送。”
陆无归推开屋门,午时的炽烈阳光烤进屋内,他回头望了一眼冰寒的王不破,摇头道:“你应该出来晒晒太阳,反正联络点就要撤了,不用那么小心提防。”
王不破长吁一口寒气,道:“谢谢。”
“我拒绝结党,但不拒绝善意。”陆无归抛下一句话,便穿行而去。
王不破缓缓站了起来,他望着陆无归的背影,一步步行至门前,除了前方的这个人,他的心里还有几个影像渐渐浮起。
“惘然剑”白追。
“一恸三哭”霍离生。
还有“神杀手”高行天。
他坚信屈洒不会长久,他两个月前亲眼见过屈洒一面,不断渗血的绷带,变得惜字如金的语言,王不破相信自身的眼睛。蚂蚁窝的王位传递是迟早的事情。剧变之前,抢占一个有利的位置足以改变一只蚂蚁的命运。他原先的职业并不是杀手,他只是一个不甘寂寞的小偷。蚁窝鱼龙混杂,以他的出身竟选择做兵蚁,看似无奈,其实却掩饰着蠢动的野心。
偷宝藏,偷人头,这都比不上偷权利。
可是究竟要跟随谁的脚步呢?
王不破颤抖着关上了门。
白衣少女踩着树影的边缘,维持着一个笔挺的拔剑姿势。她俏丽的脸庞专注而沉静,微风吹拂着她倩兮柔美的身段,引动腰畔紫绿蓝三个香囊随风飘荡。香囊散发出的白芷甘松薄荷香本已非常好闻,却还混杂着一点若有若无的异香,气味更加清新淡雅,沁人心脾。街头行人不断,少女的美好吸引了不少过客的目光。许多人暗想若没有树下的几个乞丐病残做背景,眼前这一幕可以入画了。街上几名青年文士留恋不去,他们痴痴看着少女,已经驻足许久了。
陆无归出现在百草堂门口,他也眯眼打量了一下骆铃,只不过他看的不是少女的容颜与身段,他略一观察少女腰间飘飘的香囊,对其过于轻盈的空空份量颇有几分无奈。
少女警觉的扭头,发现了陆无归,恶狠狠的盯了一眼。
陆无归不以为意的走到骆驼跟前,一边解开缰绳,一边道:“站那么远干什么,这是一只干净的骆驼,不招苍蝇。”
骆铃的目光在陆无归和树下瘦干老者之间流转,看来看去,越来越不爽,于是冷道:“不招苍蝇,招蚂蚁。”
陆无归眨眼想了想,手指勾着缰绳,人却蹲在了树边,“老鱼,咱们有几年没有说话了。”他愉快的打着招呼,道:“叙叙旧吧,想来你们马上要撤走,平时也没什么机会碰面,不顾忌那么多了。”
老鱼有气无力的应道:“哦,原来是血蚁陆大人啊。”
陆无归又向另两棵树下的白班和张也点点头,有些惆怅的道:“老鱼,我刚入窝那会儿,你还是兵蚁吧。”
老鱼嘎嘎笑着,道:“老胳膊老腿,做不了兵蚁了,现在就混个巡蚁的差事,打发日子而已。遥想你入窝那场,我押了黄金三十两赌你胜出。我的眼光一向不差。”
“是不差,前几次任务咱俩一起做,但你挑的目标也太难下手了点吧。”陆无归也笑了。
“陆大人做得不是很轻松么,一个人就做完了所有的事,几乎没有老鱼插手的空间啊,陆大人有的时候太过谦虚谨慎了,其实没有什么事情是你做不成的啊,只要你想,杀手通缉令前十的位置随时都能得到,但陆大人似乎不想取得杀手通缉令的高顺位啊。”
“刑部弄的东西,我们杀手有必要那么重视么?那根本代表不了什么,只是他们想抓谁,更想抓谁的自大又自恋的体现罢了,这种一厢情愿的榜单,除了标明的赏金,其他一文不值。”
老鱼再次干瘪的笑起来,道:“有点酒就好了。”
陆无归亦笑道:“是啊,撤离的时候最为轻松了。”
两个杀手在树下浓荫里就这么聊了起来。
骆铃发觉杀人的目光无法在陆无归的后背灼烧起火苗,就调转方向,瞪着一直痴看她的一伙青年文士。佳人回首,几个文士一开始惊喜非常,但一会儿就发觉骆铃的眼神并非幽怨,并非倾慕,并非温柔,几个文士只觉浑身上下忽然不自在起来,当佳人再第二次顾盼过来时,几人摇头私语着散了。
陆无归聊了好一会儿才起身,他牵着骆驼,经过骆铃身边,抬起右手,并起二指。
骆铃皱眉道:“干什么?”
陆无归的两根指头轻柔一扬,向着骆铃的额头就戳了过去。
骆铃猝不及防,瞪着大眼睛就挨了一下。少女又羞又气的道:“你!”
陆无走归在前头,索然的道:“你已经死了。”
骆铃深吸一口气,跟上陆无归,阴沉着俏脸道:“你调戏我?”
陆无归失笑道:“调戏也得找个我喜欢的啊,你离成熟还差得远,无半点风情,有什么好调戏的,大小姐,我是威胁你。”
骆铃惑道:“威胁我干什么?你跟无双门接头,神神秘秘,鬼鬼祟祟,倒也像那么回事,我先信你八分,等见到那个萧堂主,我再决定是否交钥匙。你暂时不用担心本姑娘不配合。本姑娘听说西北王大寿在即,正想去平朔看看热闹呢。嘿,你说风情?你给我解释下风情是个什么东西?本姑娘缺少风情?”
“如果风情就是吸引几个流口水的低能儿,我承认你的身后跟着不少那样的家伙。去平朔的路很长,中间很可能不会一帆风顺,如果遇到紧急情况,我会取走钥匙,必要的情况下会先杀死你,对于我来说,你知道的有点多了,所以这是威胁,你不能自保,我就落井下石。”陆无归头也不回的道。
“会有敌人吗?在那,是谁?”骆铃想了想,豁然开悟道:“你怕我给你惹事?放心,我是抱着学习的心态来的,一路上都是如此。这是我第一次走动江湖,见龙镖局与我年纪差不多的镖师有几个,论身手心思,我不输给他们。但是遇见了你,我便有些不服气了,你比我大不了几岁,武功却这么高强,经验这么老道。你究竟是怎么练出来的?”
陆无归不答,他拐过街角,又进入了冷僻的路径。
骆铃揣测着陆无归的脚步,亦不多问了。少女跟着这个人走路,心底总有一种特别宁静安谧的感受,像是所有的繁华都在眼前落尽,有的只是不能回头的孤寂。然而这次从嘈杂到寂寥的转换并没有顺利完成,一直跟随两人的脚步声变得急促,七个汉子追了上来,七人每个都挂刀佩剑,表情狰狞阴厉,毫不掩饰眼中赤裸裸的欲望。
陆无归与骆铃回头留步,并肩而立在街心。年轻人英俊挺拔,少女清丽俏美,两人像是一道夏日风景,简直像阳光一样漂亮的刺眼。
七人中一个又矮又胖的家伙一指陆无归,凶恶道:“妈的,想甩掉老子,没门,你小子留下钱财,滚吧。”
他话音刚落,另一个留着八字胡的瘦子急急地喊道:“别,别,两个都留下,都给爷留下。”
那胖子猥琐的看着瘦子,谄笑道:“老大,你原来还好这口啊?”
八字胡的瘦子嘿嘿淫笑起来,他笑了两声,就谨慎的道:“点子有兵器,好像也有两下子,大家小心一点,手脚麻利些快点搞定,金鹏帮垮了,许多帮派忙着抢地盘,一时半会儿管不了咱们,咱们趁乱赶紧捞它几笔,保不准今天就发达了。兄弟们,怎么样,上吧!”
这七个人显然是混在江湖底层的波皮无赖,正常情况下,陆无归一点衣袂都不会让这种人捕捉追寻到,不过因为骆驼和骆铃的存在,他也不得不面对眼前的局面。
收拾这七个人,陆无归使用一根手指头就够用了。不,一根指头或许都是一种浪费。这种江湖底部微生物的层级和他差的太多了。看着七个无赖缓慢又破绽百出的攻击,陆无归不着急出手,其实也没有什么出手的欲望。杀死这几个丑陋的家伙会脏了手,而欣赏丑陋的欲望却还是有一点乐趣的。他的骨子里依旧留存着家族的高傲,虽然他已经尽力去抹杀点点残余的印记。
骆铃娇叱一声,拔剑迎了上去。
无赖们存着生擒骆铃的想法,刀剑尽是虚指,少女却不客气,仗剑便是一阵扫舞,叮的数声格响,无赖们手中的刀剑纷纷两断,燕返剑犀利无匹,斩这些凡铁俗兵如同切瓜剁菜一般轻松。无赖们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竞相露出更加兴奋和贪婪的表情。一个英俊男人,一个美丽女人,一匹可能驼着钱财货物的骆驼,这就够肥了,还他妈的再外加一把名剑!这是拼命也要搞的一单买卖啊。骆铃表现的身手虽好,但在无赖们充血的眼睛中,这妞儿无非是仗着宝剑锋利罢了。
那瘦子一副有恃无恐的表情,嚣张叫道:“兄弟们,使手段!”
无赖们露出诡异的笑容,后退围成圈形,相继从怀中掏出一个个密封的瓷瓶。
陆无归一瞥就知道那瓶子里封的不是腐蚀性的酸液就是迷魂性的药气。陆无归牵着骆驼不声不响的向后退去,低级的迷魂药气几乎对他的体质构不成威胁,但是若果瓶子里有酸液的话,还是有点麻烦,毕竟他的皮肤不曾在岭南言家的血池里浸泡过,无法做到跟甲胄媲美的程度。不过拥有作恶的道具证明了这些无赖倒是有了几分专业恶势力的雏形,倘使给他们拉拢到一两个撑撑门面的落魄武者,再稍加演化,逢上一些机运,一个小小的帮派便会出现。在这个武学盛行,个人能够以强横战力左右时局的年代,不管从善还是作恶,组建帮会俱是最直接有效的手段。
瓷瓶撞上墙壁,咔嚓破碎,一股股粉色的气体迅速溢出笼住了骆铃。少女似乎不及防备,摇摇晃晃,如同醉了酒。几个无赖则不知何时一人嘴上捂着一条湿毛巾,眼珠子似要放出光一样的瞟着骆铃。
风很快吹散了迷魂散。骆铃仍然晃而不倒,陆无归则像个没事人一般在后面站着。
效果没有预期的理想,瘦子一把将毛巾摔在地上,嚷道:“先摘这朵小花,再搞定那个白脸!”然后带头向骆铃冲了过去。
骆铃勉强以燕返拄地才不倒下,一副体力不支的样子。几个无赖冲上来就手脚不干净的奔着少女的酥胸翘臀部位抓去。少女昏昏欲睡的眼眸里寒光一闪,燕返剑抖了两个剑花,血光四溅,瞬间地面上多了三只断手。骆铃缓缓抬起脸庞,俏怒的面容那有一丝中了迷魂散的迹象。
三个无赖包括那名瘦头目都张大了嘴,瞧着自身喷血的断臂,一声高分贝的惨叫也没发出,竟然一个接一个的晕死过去。
剩下四个无赖握着断刃瑟瑟发抖起来,那猥琐胖子失声道:“你不是中了迷魂散吗?”
骆铃笑了笑,少女一笑,眼睛就弯得像道月牙泉,她不屑道:“你们几个连屏息闭气都不懂的江湖门外汉居然也敢打姑奶奶的主意?姑奶奶行走江湖还没杀过人,今天就拿你们这几个恶人祭剑!”
胖子瞅着昏迷倒地的同伙,再窥见骆铃轻盈的脚步,肝胆俱裂,扭头就跑。骆铃杀心已起,怎么可能放过他,少女飞奔两步,挥起一剑,直接抽晕了胖子。
另有两个无赖也惊恐逃亡,但跑不出两三丈的距离,就被骆铃一剑一个的拍倒。
少女嘴上狠辣,但最终还是翻转了剑刃,只是将人击晕而已。
最后只剩下一个腿脚发软的无赖汉,裤裆湿透,站在原地动弹不得。骆铃绕回至此人身旁,正要起剑,那人噗通一下跪倒,捣蒜一般叩头不断,哭叫道:“哇啊啊,女侠饶命,姑奶奶饶命,小的几个其实是送个信儿给二位,错不该一时起了歹心,小的知错了,万望饶恕,给小人一个悔改的机会。”
骆铃甩了甩剑上的血珠,还剑入鞘,她看了看陆无归,又紧张的打量街道四周。偶有几个路人在街口露头,但一瞧遍地的碎刃、伤者和血迹,掉头便走,定边城人看惯了打架斗殴,没有人想惹事上身。
陆无归整理着驼背上的麻布,系好固定的绳索,闻言道:“信儿呢?”
无赖爬到昏迷的瘦子跟前,摸索几下,搜出一个纸团,跪递举过头顶。
陆无归这才踏着昏迷无赖们的身体走来。
骆铃瞥见陆无归的脚步,调整紧张心绪的深呼吸顿时停了片刻。
昏迷的五个无赖每人都挨了陆无归一脚。陆无归的脚步轻轻,但一脚下去就是一个人的命。
同样是杀人,陆无归的手法几可称得上黑暗的艺术。
陆无归接过那一页纸,顺手像主人抚摸爱犬一般在叩头不止的无赖脑门拍了一拍。无赖颈部一软,一头磕下去,再没起来。陆无归展开揉成一团的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