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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不起,我是真的修不起,呵呵。”李无忧抿嘴笑着,早看见到远处来的人儿,便招了招手。“鬼鸣魅影刀”梅刃甜本来停了一下,见到示意,这才沿着快被海棠花遮蔽的小径继续前进。
来到小亭之外,身背狰狞鬼头刀的梅刃甜俯身一礼。
回玉桥仍自思索,只随意地问道:“何事?”
梅刃甜有条不紊的禀道:“有两件事情。一是确切获知此遭王爷的大寿将是一次小范围的家族聚会,王府不会对外派发请柬,也不会接受任何贺礼。二是刚刚得到了金寒窗的下落,但是却又失去了此人的下落。”女子清爽的发丝垂落似山涧流瀑,她并不抬头,低声回禀着,妩媚的声音好像掺进了暖暖的午后阳光之中。
一时间,李无忧与回玉桥皆沉默不语。
梅刃甜低着头,有种失去两人存在感的错觉,风过小亭,安静的小亭像是空的。战力强横的梅刃甜很少服人,她火爆的脾气就如她火爆的身材,但这亭内的两人却是她最最敬服的。梅刃甜慢慢抬头看了李无忧一眼,她不敢琢磨李无忧的心思,又瞧着向来待下亲和的回玉桥。
回玉桥点了点头,开口道:“第一件事暂且放着,再议,先说说金寒窗的事情。”
梅刃甜定下心来,续道:“金寒窗投案自首,被押在城中死牢已有数天。一切收押看管的手续都是由王府的嫡系人马经手,消息封锁的非常严密,我们没有第一时间得悉。可是今天早上,死牢似乎出了问题,牢营失踪了不少重犯,狱卒亦有死伤,很可能有人劫狱。现在死牢一点风声都透不出来,根据斩闻堂的分析,金寒窗遁逃的可能性很大。”
“劫狱的人是谁,有信息吗?”回玉桥心念电转间,低声询道。
梅刃甜道:“事情发生在两个时辰之前。劫狱者手段残酷狠辣,见者阻者没有一个活口,因此无人能指认劫狱者的身份。”
“动手的人起码会留下痕迹,斩闻堂难道没做分析吗?”回玉桥的语气里隐隐透着不快之意。
梅刃甜答道:“王府严密截留一切信息,斩闻堂得到的内容太少了。大体上只能推断出劫狱者不超三人,杀人者使用的是刀剑之类的近战兵器,没有暗器机关火药之类的辅助。斩闻堂初步判断应该不是金家下的手,而唐棠于拂晓时分距离平朔尚有四十里的路程。”
回玉桥皱眉道:“按金月游的行事作风,他应该不会劫狱的,想维护金寒窗,金家不会现在才发动。守备死牢的兵卒近千人,而且过半是训练有素的强弓手。牢营的出口是一片长近五十丈的宽阔广场,广场四面围着高逾四丈的城墙。在这毫无遮拦的空旷所在,面对常驻箭垛之内的七十多个神箭手,以及随时可以赶至的精锐重装甲士,竟然还能从容不迫的灭掉所有活口,劫走金寒窗……劫狱者的能量实在非同一般,然而此事金家不会做,唐棠还未至,那么平朔城中有实力且有胆量的就只剩下我们和大罗教了。大罗教会去劫狱?这听起来简直是一个笑话。”
梅刃甜初次闻听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头皮发麻。牢狱乃是世俗权威的象征。各州府的牢狱皆有重兵把守,防备甚严,极少有被攻破的事例。而实际上,世俗牢狱再森严的守卫也不过是一张华丽的裱画罢了,这个武者遍天下、门派满江湖的世间并不缺少强横到视牢狱为无物的人物与势力,它们才是真正的秩序仲裁者。只是拥有强大力量的它们懂得介入世俗的尺度,不会公然对抗朝廷的威严。微妙的平衡来源于更高处的制约。这制约不是所谓的朝廷征讨,令它们心存敬畏的是一手扶立新朝的朱崖。因为干预世俗政权而被朱崖抹去的门派不是一家两家。平朔死牢被劫一事,西北王府的面子自然丢大了,但若连劫狱者的影像都模糊不辨,这叫立于西北顶端的无双门怎么撇清干系?不断演化的江湖传言是一件无形变幻的可怕暗器,可是专精情报分析的斩闻堂根本断定不了劫狱者的身份,斩闻堂否定了金家,却又提不出合理的猜想,梅刃甜只有据实转述道:“斩闻堂拿不出一个结论,但斩闻堂可以确定事发之时,金月游十有八九身处大罗道观。门主吩咐过魏堂主,一定要密切关注金月游的动向,斩奏堂布置在金月游身边的眼线不下二十处,魏堂主说可保万无一失。至于唐棠,斩奏堂现在还没有此人入城的线报。”
李无忧忽道:“当然不是金月游,更不可能是唐棠。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捕捉不到吗?魏杰真是越来越蠢了。不管监视的是谁,需要动用这么多人吗?金月游是单靠人多就能盯住的吗?梅,你告诉魏杰,就说他这么多年,日复一日的愚蠢着,我已到了容忍的极限。三天时间,他只有三天时间,三天之内打探不到金寒窗的消息,那么便把堂主的位置让出来吧。岑王爷的大寿成了家宴么,我晓得,但是我们人不去,礼品照旧送,并且尽量提高一个规格。你还有其他要说明的吗?”
梅刃甜恭谨的道:“没有。”
“那下去吧,立刻将我的话转达给魏杰,指着他的鼻子告诉他。”李无忧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道:“另外,请萧总堂主过来议事。”
“谨遵门主吩咐。”梅刃甜躬身礼拜,娇躯扭转,鬼头刀哗然响动,一道红影已飞掠而去。
回玉桥道:“撤了魏杰,谁来替他的位子呢?其实这几年来,魏杰干得还不错,至少没有什么重大失误。三天的期限,依劫狱者表现出来的水平,他不可能抓到金寒窗的片衣只袖。到那时候,真要撤了他?”
李无忧冷道:“没有失误?没有失误可以去斩破堂搞特攻。我们得知金寒窗自首的事情,起码晚了大罗教三天以上,这还是我保守的估计。我对他报了莫大期望,而他就用种种白痴的行为来敷衍我么。魏杰必须撤,接替的人选嘛,暂时先让萧直辖斩奏堂,不就好了。”
回玉桥叹道:“也好。门主越来越倚重小萧了,只是他才加入不久,时间短促,似乎无法看透一个人。”
“萧的潜力巨大,我没有理由不重用。我向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他已经带过不少门里的人马,各个堂口也基本都接触过了,我会继续给他机会,玉桥,你觉得把‘及时雨’交给他,怎么样?”李无忧负手而立,悠然说道。
回玉桥默然片刻,还是提议道:“‘及时雨’部队是我们的杀手锏,您的决定是不是急了点。”
李无忧如赤子一般地笑道:“玉桥,我这个人最不喜欢的就是顺其自然。萧不是初出江湖的毛头小子,他虽然略显青涩了点,但是办起事来,凶残与狡猾不亚于你我。”
回玉桥无奈地笑道:“既然您已经决定,我能说什么呢。我就祝愿他更加凶残与狡猾吧。”
李无忧大有深意的看着回玉桥,含笑道:“你嫉妒了。”
回玉桥漠然道:“刀磨得太快,易折,我是爱护他,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希望小萧不要像他的前任那般昙花一现。”
第三七章秋水筑(三)
日光明媚的下午,离山上宫更近的李氏客栈二楼,一位少女收拾好了衣物细软,做好了出发的准备。离开之前,少女推开隔壁的房门,瞧着空荡荡的房间,心中有着莫名的惆怅。那人终究还是不辞而别,房间里除了印象里的暗香,再无别的记忆。骆铃来到打开的窗边,热闹的声音灌满整个房间,街市一派熙攘,楼下大队的北漠商伍鱼贯而行,连绵不绝,观浩浩架势,起码有七八个北漠商队同时要出城,而其中大多数商队的规模并不比狼歌部落稍小,商队们首尾相接呈千骑之势。北漠商队挂挑的紫金双旗映入少女的眼帘,骆铃想着此趟西北之旅的点点滴滴,轻抚胸口,虽然怀中的紫巾正温热,但理应归去。每个人的心底都存有留恋的时光,江湖人亦不例外,可是往往无法留下的才是最美好的,就如西北这一路上的狼烟与落日,遮目看去,袅袅消散寂寂沉落,充满了惘然。
还是这个日光明媚的下午,一个束发高冠的清奇老者于案前提笔挥毫,在极品密纸上写了一个“时”字。
此处是西北王府厚泽阁三楼。老者站立书写,他的站姿如他的书法一般遒劲有力,不显丝毫的老态,而事实上老者也是甫到耳顺之龄,精力依然充沛。
因为他的站立书写,楼里另外三人无一人落座。三人的态度都极为恭敬,全神贯注的看着密纸上苍劲的字迹。
老者笔意不断,连着又写了一个“运”字,这才收了笔。小楼四面窗开,清风载携鸟语花香轻拂着纸张,金色的阳光漫漫洋洋照耀人衣,此时站在老者身后面色苍白的蓝衣青年轻轻咳了一声,只是一声,青年便暗自皱了皱眉,面容泛起一阵潮红,生生把余下的不适压了回去。
老者低头品鉴着新书的两个大字,亲和的道:“纯一,你的伤养得如何了?”
刚刚咳嗽的蓝衣青年,敛容道:“禀王爷,纯一无碍。”
老者回头瞅了他一眼,柔声道:“我问你实话,你答我实言。无碍?无碍是什么程度?能出手吗?还有你要叫我父亲,而不是王爷。文海做出那种事情,有失体统,有失仁训,丢尽了岑家的脸面,不堪不孝。我已经一个月没有见他了,我这么生疏他,他心里应该会有个数,唆使大罗教的人对付你的事情,文海以后是绝不敢做的,再犯我废了他的世子位。”
“大世子受贼人唆使,一时不察,纯一想大世子绝对不是有意为之的。我的伤若想完全恢复,至少还需要两个月,但出手是可以的,纯一现在为王爷……”李纯一注意到厅内靠右立着的中年人暗示的眼神,面色略有波动,终改了口,道:“现在为父亲大人效力,没有问题。”
岑玉柴面露微笑,他向那厅内右边立着的中年人问道:“艳邦,寻到那个什么‘星罗棋布’没?”
苏艳邦抹了抹唇上的两撇小胡子,温声道:“王爷,宫无上回话说,他本想亲自押解‘星罗棋布’给王爷请罪,但‘星罗棋布’知道罪责深重,竟然擅自脱离大罗教,不知所踪,他现在亦不清楚此人的行藏。我已命西北各府全力搜查‘星罗棋布’的下落,最迟十天上报一次追缉进展,各府的捕快虽然精明强干,却也收效甚微,据说此人身重伤难愈,实力大降,但毕竟曾是一个顶尖高手,擒拿不易,王爷需耐心等待。”
“一句话就把自己撇干净了?这个太乙真仙,呵呵,当我不晓得他的作风么,大罗教压制纯一的‘一家亲’不是一天两天,再说没有他的命令,文海能指挥的动‘星罗棋布’?”岑玉柴冷哼了一声,不解的道:“宫无上和李无忧还在斗?他们两个到底怎么想的?一匹马的事嘛,过去就过去了,本王都不计较,他们还没完没了了,难道不能坐下来谈谈吗?”
厅内尚有一个装束诡异的怪客一直沉默无声,怪客穿一身漆黑长衣,两只宽大衣袖垂到小腿弯处,不露手足,这件黑色长衣的正面以白线描出一副与躯体匹配对称的骷髅图画,背面则是绣着一簇碧绿鬼火,怪客头罩玉白色骷髅面具,发色银里透红,一双眼睛在午时充足的阳光里也显得异常幽冥,怪客忽然开口道:“禀王爷,明天,秋水小筑,宫无上正式邀约李无忧。”
“哦。要谈了,很好啊。”岑玉柴把笔放下,向怪客欣然道:“令先生,你我名号均冠一个王字,虽是初次见面,但岑某久仰先生大名,先生不必拘礼,请坐吧。”
“王爷乃是人中龙凤,令某只是一介草民,此间天壤之别,判若云泥,江湖闲人无聊相送令某的绰号焉敢在您的面前提及。”白骨王令当迟语气倒是谦卑,可是因为骷髅罩遮面,根本看不见他的表情是否与言语相符。
岑玉柴坐于主位,其他几人亦落座。李纯一拾过一把椅子,陪侍在岑玉柴的身侧。青州之事落幕,岑玉柴第一时间把李纯一从大罗教手里要回,不仅待其亲密胜过以往,而且公开承认了两者的血缘关系,父子关系已经摆明,眼下就差把李纯一归入族谱了,不过这一步却不是那么轻易的。岑玉柴等待侍者奉上香茗,才挥手令家仆退下,发话道:“艳邦,看你心事重重,有什么事说吧。”
苏艳邦摸着鼻子,谨慎的道:“王爷,大后天就是您的寿辰。请您即刻移驾他处,安享寿辰。”
岑玉柴先是皱了眉,然后哈哈笑道:“为什么?”
“王爷听艳邦慢慢道来,此中原因有二。一是表明王爷中立的立场,宫李会就在明天,王府不宜牵涉进大罗教、无双门这种层级江湖之争,王府该安抚该撮合的事情都做了,这就够了,宫李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谈自己解决。二则,今晨死牢被劫,丢失十一名在监重犯,劫狱者是谁,到现在还没查出分毫消息,城中不明身份的武者实在是太多了,我觉得为安全考虑,王爷必须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