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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解释就是……”刘琴沉声道,“就是说明读书作学问的修养,自始至终,无非是先能自得其乐,然后才‘后天下之乐而乐’。”
“孺子可教!”秦朝老气横秋道。
刘琴不由一乐:“你是老师,还是我是老师?”
“我刚才说了什么,啊,我忘了。”秦朝叫道。刘琴一笑:“好了,别耍宝了,这一句算你批点得过关,你这解释应该已经算是最好的。”她可不想过多称赞这自大狂,免得对方太得意忘形。
“最好的?”秦朝嘿嘿冷笑起来。
刘琴一愣。
“怎么,我的秦大才子又有高见了?”刘琴笑道。
秦朝眉一挑:“没错。‘学而’这一句,我刚刚的注解,虽然也算不错,大体已经接近了原意,但其实还是有些错误,因为还有另一种解释,一种更加圆满的解释。”
“什么?”刘琴懵了。
第五卷天龙寺第十四章儒者之擂!
《论语》不是一本生僻的书,而是一本凡是读书人,几乎都要读到,不是读书人,也有人能背的。这《论语》第一篇第一句,就是一些普通只认识几个字,甚至不识字的人都听过,甚至揣摩,背诵过。千年积累下来,不说那些市井小民,普通读书人,就是经学大家,宗师级,顶尖大儒揣摩过这句话本义不知有多少。
千年注解,此时要再出新,而且还能自圆其说,拿出一个已经是很难得。
刘琴眉一挑,嘴角闪过冷笑:“那好,秦大才子,你倒是再说说。”
“听好了,这第一句‘学而时习之’的‘学’不是指学习,而是指学说或主张。”秦朝说道,“而‘时’也不能解释为时常,而是时代,或者社会的意思,‘习’不是温习,而是使用,引申为采用。”
“还可以这样?”刘琴吸了口气,这种解释虽然离字义稍远,但也不能说不对,毕竟古话一个字往往表示的意思很丰富。
秦朝道:“既然这三句话不是孤立的,而是前后连贯的,那他们的意思就是:自己的学说,要是被社会采用了,那就太高兴了,退一步说,要是没有被社会所采用,可是很多朋友赞同我的学说,纷纷到我这里来讨论问题,我也感到快乐,再退一步说,即使社会不采用,人们也不理解我,我也不怨恨,这样做,不也就是君子吗?老师以为如何?”
刘琴微微沉默,心中却是大震,秦朝拿出的这第二种解释,从整个意思上看,比第一种还要圆满。
“你这除了‘时习’两字的解释稍显牵强。”刘琴说道,“整体看来倒也能够自圆其说。”说到这她轻轻一笑:“你倒是有些诡辩能力。”
“本公子这可不是什么诡辩。”秦朝一背手。声音欲发得意,“老师,这还不算什么,我还有第三种!”
刘琴一个趔趄。
“你且说说看。”刘琴几乎咬着牙说道。
“这最后一句‘人不知,而不愠’的解释中,‘人不知’后面没有说明人家不知道的是什么呢?本公子认为。这一句是接上一句说的,从远方来的朋友向本公子求教,我告诉他,他木头木脑的还是不懂,我却不怨恨,这便是君子。”秦朝说道。
刘琴心中轻笑:“好,也算你过关,不知秦大才子还有什么赐教?”
“自然有,这《论语》第二句虽然你的解释无可争议。但是……”秦朝说到这,肚子忽然咕噜一声响,这声音虽然极轻,可刘琴是什么身手,她一声笑:“好了,你把稿子带走,将你的主张写在稿纸上,下次再带过来。”
“本公子办事。你放心!”
“就是你办事,我才不放心。对了,你可知道程颐?”刘琴沉声道。
“程颐?”
秦朝疑惑看向刘琴方向,这个时代,除了司马光、王安石、苏轼外,另一个真正的大佬便是二程,程颢已然作古。程颐却还活着。
而这程颐开创的洛学,为朱熹理学的成功所起的作用无可估量。
因此后世称理学都是叫做‘程朱理学’,程,是程颐、程颢,朱。便是朱熹,理学真正的基础便是程颐、程颢所奠立的。
“存天理,灭人欲,二程的大名鼎鼎妇孺皆知,本公子岂能没听说过。”秦朝笑眯眯的。
刘琴声音微有些沉重:“这一次我注解四书,他们得到消息,也在注解四书,他们的为首者便是程颐。”
“什么?”秦朝一惊。
历史上程颐虽然著述颇丰,奠定了理学的基础和轮廓,可注四书却是由朱熹来完成的。
“看来程颐应该是被这刘琴刺激到了,所以……”秦朝心中明白,灵气消散之祸来临,武道界悠缓的步调已经被打乱了,很多事都不能以历史作参考。
刘琴看向秦朝方向。
“这一次注解四书,是争夺生源,奠定地位之战,我……”刘琴说到这,声音低了下去,心中轻轻一叹,这一战,是刘琴拿手下十七家门派,拿理学程颐等人没办法,赌气之下才开启的,刘琴创红梅书院,注解四书,她作为十七门派的领袖,只许胜,不许败,不然刘琴自觉脸面无存,也没心思再当这个玉清静斋的斋主。
“这些话,和他说又有何用?”刘琴心中一叹。
“老师,你说‘我’什么?”秦朝询问。
刘琴微一沉吟,轻声道:“我希望你能用心点帮我,这些稿子,如果可能,先修改《论语》,其他倒可先放一放。”
“我还以为多大的事。”
秦朝一拍胸脯:“有本公子这老奸巨滑……”
刘琴扑哧一笑:“滚!”
“老师,您作为一个大学者,为人师表,怎么能骂出这种话?就算你真想看我‘滚’,也得用词文雅一点,比如说,请阁下团成一团,圆圆润润的离开……”
“滚!”刘琴怒喝。
“好,好,本公子立马便滚。”秦朝收好稿子,哼着歌出了门。
“这人……”刘琴看着秦朝离去的方向,心中起伏莫明,她又看向手中一份情报。“程颐《论语集注》已经较稿了三万字。”刘琴手一搓,手中纸条化为齑粉,“这程颐一身学问已经入化,在这《四书章句集注》上,我能压得下他么?”
作为一个掌管大局的人,其实刘琴也知道,即便这一次双方暗斗自己输得很惨,情理上也并不能说明什么,可是刘琴向来是要强的,她知道自己接受不了失败,在下手面前惨败的结局。
“不过这秦显豪,今天倒是给了我一些惊喜。”刘琴脑中闪过刚刚秦朝的话,嘴角不由出现恬然笑意,“他对《论语》的解释,完全不受历朝历代大儒的影响,而且还解释得如此圆满……这是运气,还是实力?”
“可惜,他资质虽然不错,却也帮不了我多少,时间不等人呀!”
刘琴明白,秦朝即便再聪明,可是年纪太小。
程颐是与王安石、司马光、苏轼等同一个级别的人物,这些人物哪一个打小不是神童中的神童,哪一个年轻时没有秦朝的聪明?
而现在他们一个个都读了数十年书,都已经人书俱老。
秦朝再怎么努力,也是不可能几十年内追得上他们的。
……
十天一晃而过。
“扑棱!”
一只鸽子落向红梅书院后面一间房,一只玉手从窗口横着伸出,鸽子落于这玉手上,刘琴解下鸽腿上纸条,摊了开来。
“伊川先生定稿万二千字!”一行秀丽蝇头小楷出现在这小纸条上。
“十天又增加了二千字。”刘琴脸色有些难看,“这程颐好快的速度,是故意给我压力么?”刘琴走入房中,这桌面上一大叠写满字的稿纸。
“我这《论语集注》也写完了,可是……这上面的大都没有脱出前人巢臼,岂能拿出亮世?”刘琴对自己的工作很有些不满,其实她所写的,倒不是真的很差,可是刘琴对自己要出的第一本书,要求很高,特别是一想到对手是大名鼎鼎的伊川先生程颐,心头便沉甸甸的。
程颐可以输,她不想输!
“那人……”刘琴脑中浮现出秦朝的身影,嘴角露出一丝掩饰不住的笑意,忽然眉一皱,“他上次说什么‘本公子办事,你放心!’现在都十天。”自上一次秦朝离开,整整十天,秦朝一直都没出现。
一天,二天……转眼又是十天。
“程颐又新定稿三千字!”刘琴将手中纸条搓成粉,目光看向一个方向,“二十天了,这秦显豪是不是不来了?”
光阴似箭,转眼便是一个月,秦朝始终没有出现在红梅书院。
“我太大意了,这秦显豪说不准就是程颐的弟子。”刘琴放下笔,走到院中,“他来这里是专程剌探我的情报的,我太大意了,把自己的稿子交给了他,他又交给了程颐,所以这程颐才写得这么快。”
“嗒!嗒!嗒!”
脚步声急促响起,翁白灵冲了进来:“师父,刚刚外面有人送来一个包裹,说是送给你的。”
“哦,有没有说是谁送的?”刘琴上前接过包裹,连打开,包裹里整整齐齐的一大打纸。“这是……”刘琴心中一跳,这上面的字她岂能不认识,“这是我的手稿。”
“咦,原来是秦师弟送来的。”翁白灵看着稿纸上的字,这稿纸上大多的数字是刘琴的,可也有一些字风格完全不同,她测试过秦朝的学识,现在一眼便认出这字和那次测试时秦朝所书一模一样。
“咦,这字倒是写得不错。”
刘琴目光也落在秦朝的手笔上,她见多识广,稍一辩认。“这字是花间派一脉风格,这秦显豪和宇文柔娘之间……难道他和花间派有关系?”刘琴微微垂下头,也顾不得进屋,当即看起稿纸上秦朝的修改,只是看了一会儿,她脸上的忧色便散开了,再看了片刻,眼里都是明亮得如星辰般的光芒。
“咦?”
旁边翁白灵看着稿纸上秦朝的修改,眼睛瞪得滚圆,惊叫了起来:“师父,这注释见解独到,解释圆融自如,我从未看过如此如金科玉律般,让人不得不服的注解,真是秦师弟写的?”
“除了那小皮猴,还能有谁?”刘琴嘴角露出笑。(未完待续……)
第五卷天龙寺第十五章秦郭媛
刘琴抱着包裹进入书房仔细观看了起来,翁白灵也一旁观看,两人越看便越是眼睛发亮。
。。
没多久一打纸全部看完。
“师父!”翁白灵看向刘琴。
“这秦显豪当真是送了一份大礼呀。”翁白灵说道。刘琴咬唇轻笑:“这小皮猴,也就有这么点小本事。”她面容平静,心头却是波澜起伏,那一天秦朝在刘琴面前侃侃而谈,刘琴虽然很有些震惊,但对秦朝并没抱多大期望,毕竟,秦朝的学识才过红梅书院所定的七十一级,这个层次看起来很高,可是在刘琴心目中远远不够。
而且她也想过,即便秦朝有所保留。
可是秦朝的年纪摆在那,与翁白灵、苗若红差不多的年纪,就算秦朝也受到最顶尖的大学问家的培养,也顶多不过苗若红、翁白灵的水平。
而她刘琴,受过玉清静斋的系统训练,她虽然在某些方面的学问精深度不如手下如程颐、程颢等高手,但在广博上却是完全力压这些人的。
而且她的职位,手下十七个门派中的顶尖名士,大儒,经学家在学问上受她的监督、考核、询问,所以这些人每每在学问上有什么新的进展,是不可能瞒得过她的,一旦有什么新作出现,也是第一时间送到得她手中,因此,她即便不如程颐等人,也相差不远。
再加上她的年纪,她的学识按理说是远远在秦朝之上的。
她对这《论语》释义的稿纸,秦朝能做出多少改变?秦朝这些日子消失,刘琴只是心中不爽秦朝无声无息消失,对这《论语集注》倒没抱太大的希望。
“这小皮猴子,我倒是看走眼了。”刘琴心中轻笑。
秦朝的这一份修改稿,并没有像上次秦朝在这里说的那么‘出格’,像《论语》第一句‘学而时习之……’,秦朝并没有将那天讲的写上,却依然改出了新意,而且不仅新意。所改之后的释义,看着刘琴便有一种感觉,就是这样,论语的释义就该是这样。增一分则太肥,少一分则太瘦,一种极度舒适,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自然是秦朝只是将后世朱熹版的《论语集注》写了下来,并没有将朱熹之后明清大学问家的注释。更不可能将后世现代文明出现的像南怀瑾、钱穆、杨伯峻、李泽厚等等写入。
朱熹本身就是继承了二程理学一脉,著《四书章句集注》本就是为了自己的学说理学服务。
刘琴写这《论语》也是为了宣扬自己所看重的理学。
秦朝倘若在修改中加上那天所说的,虽然秦朝那天的解释很合《论语》,却不合刘琴的主张,因此,刘琴注定是会将那些删除了,现在秦朝现在这样改,刘琴便感觉一句都不可删。
符合刘琴宣扬的学说。
再加上朱熹又是这宋朝的人,所说的话,所用的语句。一切都最合宋人的口味,自然十分可刘琴的意。
“师父。”翁白灵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