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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清穿过两次现代,但第一次是去做了商人,第二次则在政坛上混了一圈,对这些东西的了解仅限于……怎么用。嗯火药的话他连怎么用都不知道只知道能用来做什么。
皇家那边将这些东西的配方把得密不透风,但是谢清诚心想找,便有的是法子。最简单的,弄回来点样品,谢家自然有匠人能将配方捣鼓出来。时间多得是,谢清完全不急,只让匠人慢慢研究。
此事且告一段落,谢清安安心心待在谢家研究起道教典籍来。此间道教发展相当不错,是谢清没见过的路数。得了许多道经研究,连这辈子要造反这种麻烦事也不能妨碍他心情甚好。
谢清没别的事要做么?
——是的,没有。
当初谢清回京的消息方传出去,当今便下诏以右尚书仆射之位请谢清出仕。谢清人还在回京路上,圣旨已到了谢家。
谢景行当着人面恭恭敬敬感激涕零接了圣旨,背过身来嫌弃得不行:就这么个官位你还想请叔父出山?打发寒门还是三流世家呢?
到底不好越俎代庖,没自作主张——万一叔父就有兴致当这个官玩玩呢?也没拒了,只等谢清回来,洗尘之后将圣旨呈与他看。
彼时谢清正在收拾带回来的书,闻言眉峰不动,平平淡淡将手头书卷按类别放好,从竹箱里拿出新的书卷,声如冰雪低低缓缓:“拒了。”
谢景行接命,第二天就上了折子,大意是:陛下您能记得我叔父,我谢家上下都受宠若惊不知如何是好啊!但是无奈我叔父他呀,年纪大了,回京路上车马劳顿,到家了又水土不服,现在病倒啦!他老人家不知道啥时候才能病愈,所以不敢接这重任,有负您厚望,让我上个折子向您说明他的感激愧疚之心,您这么仁慈善良优雅宽容一定不会生气的对吧!
假不假?
假,太假了。简直半点不走心。
可就是假得人尽皆知皇帝他也得捏着鼻子认了。这种事皇家世家是心照不宣,人家就是不乐意为你办事,这上折子是给个台阶下而已,彼此客套两句差不多也就得了。
然而这回皇帝实在是心塞:你说你不来也就算了,你连个折子都不自己来而是让你侄子上,这什么意思?
心塞得不行的皇帝没憋住就问了:谢卿病情如何?
嘿,谢景行半点不虚。双手一并弯腰一礼,先恳切谢过陛下关心,而后眼底泄出一抹深沉的悲痛;“叔父他……”掩面不言。
皇帝:“……”他还有什么话可说呢?行行行,不来就不来不上就不上你别搁我这正殿哭丧成不?
成啊!怎么不成?
谢景行哀哀切切地谢过陛下,哀哀切切地退朝,哀哀切切地上了牛车回到家,进门表情一收,从从容容和谢清交任务去了。
很明显叔侄二人都没把这事放心里,所以十多天前才因“身体不适”拒了皇帝诏令,病重到让谢景行当庭掩面竟无语凝噎的谢清,今日就神完气足地参加诗会去了。
围观世家纷纷叫好,个别个代入感比较足的,还呲着牙花子替皇帝脸疼。
谢清既拒了皇帝诏令,又不喜交际参游,每日除了指点指点谢景行拿不准的事物,就是教教谢云崖,其余时间皆研究他搜罗来的各种道经,日子过得不要太顺心——除了不能去山里出家这一点时常让谢清微叹。
家有名士,一向秉持“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原则的谢景行哪能浪费这大好资源?麻溜儿地打包了家里一堆小萝卜头,往谢清那儿一塞。
于是,待业闲人谢清,就这么担任了一份临时工——
谢家幼儿园园长。
谢清看着眼前排排坐乖乖看,貌似可乖可乖了的一群小朋友,虽对带孩子的兴趣不大,倒也没拒绝。不论怎么说,谢景行现在是谢家家主,私下里谢清怎么敲打他都无妨,但明面上,他既把人送了来,谢清没有再把人送回去打他脸的道理。
谢清是个极负责的性子,既然收下了孩子,自然要好好教。出套卷子让孩子们做一遍,心里对孩子们的基础就大致有数了。
认认真真照着教弟子的标准教了半月,谢清轻叹一声,给孩子们放了个三天短假。
难得放假的孩子们开心得不行,幼儿园学员之一的谢十二小郎哒哒哒迈着小短腿跑去和自家竹马、王三郎老树开花得的儿子、王百川他嫡亲弟弟王六郎炫耀去了。
第4章 钟鸣鼎食之家
王六郎正奋笔疾书完成功课,根本没理谢十二小郎。
谢十二小郎不以为意。乖乖坐在凳子上,小肉手放在桌上托着白嫩嫩小脸,水灵灵的眼睛黑葡萄也似,声音稚嫩又自豪:“现在是七伯祖在教导我!”
“七伯祖学识渊博!”
“七伯祖气度慑人!”
“七伯祖给我们放假!”
“七伯祖……”
说了一大堆,也不见王六郎理他,谢十二小郎伸头凑过去看看,眨眼:“上次见你,你就在学这个了,怎么到现在还没学完?七伯祖半天就和我们说完啦!”
王六郎不似他兄长王百川那般腹黑跳脱,是个正经稳重的性子,于学业是在意非常。因而谢十二小郎前面那样多话都没让他分分神,最后一句却正中红心当即戳中了他:“谢七叔父教的很好?比我父如何?”
谢十二小郎毫不犹豫斩钉截铁:“无可相比!”比你爹强太多好吗!
王六郎领会到话里意思,点点头,也不再做功课,搁下笔和谢十二小郎聊了聊,而后发现,只十数日不见,从前与自己不相上下甚至比自己略有不如的谢十二小郎,已有有赶超之势。
待送走了谢十二小郎,王六郎半点不耽搁就去找自家亲爹兼先生,开门见山:“阿爹,我要换个先生!”
大好春光,王三郎在桃花树下摆了张紫檀木小几,几上置一壶酒,一酒杯,自斟自饮正得意趣,冷不防自家小儿子突然跑来说了这么个事,也没生气,喝一口酒,笑道:“六郎想与谁做学生?”论学问论见识论身份,满盛京的看,又有几人比得过他?
王六郎脸色严肃:“谢七叔父!”
王三郎:“……”
王六郎看看王三郎脸色,认真补充:“他教得比您好多了。”
王三郎:“……”
王三郎看看自己手中才喝了一半的酒,先前醇厚合口的酒液索然无味。
谢清!拔剑吧!来决斗!
于是,谢清在假期结束之后,略意外地发现,自己班上多了个关系户。
没经住自家好友王百川恳求、壮着胆子得寸进尺把王六郎塞进谢清院子的谢景行,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内,每次试图借向自家叔父请安挤进屋子,都会被下仆委婉地拦在院门外。
这日,谢景行不出意外地又被关在了门外,赶巧儿今天没事,这边又是府里角落少有人来,不怕被人见着,他索性蹲在了谢清院子门口。
正苦苦思索着怎么能见叔父一面,冷不防耳边一声轻灵:“还请兄长稍让。”谢景行一回头,女童抱书站在他身后,静静看他——门被他堵了个死。
谢景行干咳两声,起身往旁边让开,谢云崖道谢后抬步往里,谢景行看着自家堂妹——最受叔父喜爱或者说唯一一位让叔父另眼相待的人——的背影,半开玩笑地叹气:“十四娘啊,叔父怎么就这样气?教几个也是教,多一个也是教,他老人家怎么就不见我了?”
谢云涯顿步,侧身望谢景行一眼,眸光灵透,阳光下宛如玉琢冰雕。她道:“伯父喜欢聪明人。”话毕,矜持含蓄一笑,微一俯身,转身进屋。
谢景行:“……”等等十四娘你别走留下来把话说清楚!什么叫“伯父喜欢聪明人”?你是说你聪明还是说我笨亦或者是王家六郎蠢?
嗯大概……都有。
放假回来以后,谢家小辈们遇上了一件让他们悲痛不能自已的事情:先生您为何画风突变?!
读书练字背诵之类本是进学常态,孩子们也早已习惯。但是经过之前半个月“被带出去踏青作诗”、“听先生讲古说今”、“与同窗激辩驳论”……等等之后,再回到之前那个状态,就分外痛苦了。
讲真书抄百遍其义自见,先生您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想法!
先生您受什么打击了?是不是家主他对您之前的教学方式不满!
当然不是谢景行不满。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不满谢清。只是有这么个词儿,叫因材施教。
把孩子们带在身边,用教导亲传弟子的方法教半个月,足以确认他们天资。既无让人惊艳者,确认之后谢清也就不再费心像教亲传弟子一般教导他们。倒不是说就不用心了,区别只在原来是费心教弟子,现在是开班教学生。
而开班教学……
很不巧,之前某世,谢清曾出任太傅。
对着皇家一大波作天作地不服管的小萝卜头,当初的谢清极有胆识地将“书读百遍,其义自见”改成了“书抄百遍,其义自见”,并相当实诚地将其贯彻到位。
效果非凡。效果非凡到了一个什么地步呢?
——后来这成为了历代皇子读书的硬性要求。
于是此次对谢家小辈们,谢清继续采用了这个教学方法。
由此可见,谢清有时候,其实非常欣赏简单粗暴的做法。
谢家小辈叫苦不迭,王六郎却毫无不满:就是这个节奏,就是这个强度!谢家叔父教的好极!
小辈们不敢不满,一屋子孩子抿着小嘴认命地读书抄书,屋内一时安静。
不过倒也不是没有例外。
谢云崖先时与谢景行说,谢清喜欢聪明人,这话其实半点不假。谢清他的的确确,偏爱聪明人。
其他人抄书手腕发酸时,谢云崖在听谢清点评她策论;其他人背书口干舌燥时,谢云崖在小口小口品着谢清让人准备的茶点;其他人对景描了一张又一张画的时候,谢云崖和谢清坐在湖中亭赏景……
时日久了,难免有人不服。
谢十二小郎也是自小被家人宠纵的,这日一个没忍住,小声说了句:“凭甚十四姑姑便什么都不用做。”
他说这话时,谢清刚陪谢云崖下完一局棋,正端着茶看谢云崖凝眉复盘,闻言神色不动,正等谢云崖回谢十二,就听王小六出言制止:“十二。”怕谢十二的话惹得谢清不悦,他有心打圆场,“十四娘是女子,自然无需如男儿一般要求。”
就这么一句话,先前还微微含着笑意,打算和谢十二说些什么的谢云崖,“唰”的冷下了脸。
谢云崖一向心高气傲。
现今时代,女子地位低于男子不错,可谢云崖却从不觉得自己比之男子有哪里不如。
学什么会什么,做什么像什么,论才华论天赋,相识者无一可与她相比。认识伯父之前谢云崖甚至一度觉得世上英杰无人可让自己敬服。
——她是有这个傲气的资本。
王六郎此时虽是好心打圆场,可此话于谢云崖而言,却着实无异当场挑衅。
她看向谢清,谢清如何不知她意思?微微颔首算是允了。谢云崖此方起身,对王六郎疏冷开口:“世兄此言差矣。”
王六郎诧异。
谢云崖看住他:“伯父岂会厚此薄彼?”她淡淡道,“不过是诸位所习之书,云崖前些年已尽皆读过。”
说罢,谢云崖起身过去王六郎身边,扫一眼王六郎在抄的书,取笔铺纸,不假思索挽袖落笔。
谢十二开始没看明白,伸头看了半天,才终于反应过来:她这是在倒着默!
一篇文赋默完,无一字错漏。屋内一时安静。
谢云崖搁下笔,仍是如先前一般清清淡淡:“王世兄,还请慎言。”
经此一事,再没人对谢云崖享受的特殊待遇提出质疑。再被吊打几次,谢家小辈,无论年龄大小,均极是敬服谢云崖,学舍之中,再无二话。
谢清教了几年孩子,因效果着实非凡,先是姻亲,后是合作伙伴,一个赛一个地想把孩子往他这儿塞,终于教他失了耐性,办个书院,亲手教出几个书院先生,又由谢景行出面邀了数位各有所长的名士来书院坐镇,世家子弟便都往这儿送。
书院建成以后,谢清名之“衡水书院”。他转手把一群孩子全塞里头,再不管教学之事,还能留在他身边的受他教导的,也就一个得了他认可,算他弟子的谢云崖。
书院建成之时,早几年开始研究现代物品也初见成效。除了黑火药之类的战略物资皇家那边把持得太紧,谢家这边实在拿不到样本以外,其他东西已然全部研究出来。谢清未曾多看一眼,只命人把配方送往各家,此事便算告一段落。
物以稀为贵。
皇室那边把所有东西垄断的时候,自然是暴利血赚。现在大家都有了制造方法,东西便不稀奇了。谢家历经数朝,家底丰厚,本就没指望这个赚钱,自然是无所谓。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