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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线轮回-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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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标出了上次的大致日期和这次的预测日期,庆幸自己刚好躲过,但接下来那个交租的势必倒霉。
  阿帕看着那曲线,心窍突开,说:“她是不是那几天,身上来那个了啊?”
  于是和柬埔寨人笑作一团,十七八岁的清秀少年脸,猥琐起来同样贼眉鼠目。
  宗杭嫌弃他:“还要不要脸了?讨论人家姑娘这种事!”
  他嫌弃的目光从那张纸上一溜而过,自己也不想的,但记住了日期。
  略一琢磨,自己被打那天,好像还真落在那个波谷的时间段里。
  ……
  回去的路上,宗杭还陷在一种不真实的恍惚里,拽着阿帕聊易飒——
  “你说,她这样能赚到钱吗?”
  这种三瓜两枣的小生意,就算有分账,能落下多少?她还得跨国跑,虽说东南亚国家都不大,柬埔寨只跟中国广西差不多大小,但架不住经常跑啊……
  “她一个女人,就不怕出事吗?”
  听说东南亚许多地方还挺乱的,那种边境丛林,万一有人起坏心要害她,死了都死得稀里糊涂。
  “背后肯定有人罩着她吧?”
  没靠山也得有团伙,还得八面玲珑左右逢源。
  可惜阿帕对易飒没好奇心:“小少爷,你管她呢,这种人多复杂啊,还是离远点好。”
  也是,宗杭怅然若失。
  他自己活得普通,所以经常梦想着能遇到那些传奇的、边缘的、看上去很酷的人物,现在突然觉得,问题不在于机遇,而在于自己是谁:那些人像迎面刮来的一阵大风,刮到他也不会带他共舞。
  他不是能乘风上九天的大纸鸢,只是糊窗的报纸,有风过会兴奋地抖一阵子,然后继续糊在窗上。
  宗杭叹了口气。
  ***
  第二天,照旧被客房送餐叫醒。
  吃完饭下楼溜达,从前台大厅晃到花园,最后晃到龙宋的办公室。
  是个大办公室,行政人员进进出出,电话铃声此起彼伏,龙宋招呼宗杭在一张桌子边坐下,给他拍了张伏案看文件的照片,预备掐算着日子发给宗必胜。
  造假造得太多,宗杭自己都不好意思了,跟龙宋提说,要么尽快恢复正常实习吧,老在屋里待着,快闷出病来了。
  龙宋舒了口气,老这么蒙宗必胜,他也怪惭愧的。
  他指了指宗杭坐的那张桌子:“要么从明天开始,熟悉行政吧。”
  不知道行政要忙些什么,宗杭随手翻了翻桌上的文件,一连几张都是客人统计名单,但每张都只七八个人,抬头上印的是地名,高棉语和英语。
  他念最上头的那张:“普瑞克……托……”
  龙宋给他解释,这是酒店提供的用车服务,有些客人不爱坐突突车,嫌灰大,胆子又小,不敢一个人出去逛,就喜欢报名酒店安排的每日旅游…行程,他们每天都统计要出行的客人,文件上是今天份的。
  然后问他:“你喜欢看鸟吗?”
  那张是报名去普列托尔鸟类保护区的,下午出发,龙宋觉得宗杭要是有兴趣,可以顺带捎上他。
  居然问他喜不喜欢“看鸟”,宗杭想起国内那帮损友关于“鸟”的荤段子,笑得险些抽搐。
  龙宋的中文还没好到这份上,想当然觉得他是不喜欢,于是又指指下头那张:“还有去水上村庄的,有兴趣吗?”
  宗杭说:“我坐船晕,我不……”
  他忽然反应过来。
  易飒不是在水上村庄包租了一条小游船吗,她在暹粒收完租,走了,走哪去呢?
  下一个收租点?水上村庄好像就紧挨着暹粒,而且想跟她偶遇得抓紧,她在哪都待不长。
  他说:“……我不介意去逛一逛。”
  说这话的时候,他朝着龙宋笑,如同第一次见面时那样,笑得嘴角和眉梢都弯弯的。
  也笑得龙宋忘记了去追究他前后两句话之间的逻辑不通。
  宗杭现在对易飒,怀揣着追星般的小迷醉。
  没错,他这辈子是没什么机会与风共舞了,但他可以让这大风,再刮他一阵子啊。
  ***
  下午,宗杭在阿帕的陪同下,坐上满载的小面的,向着洞里萨湖上的水上村庄进发。
  洞里萨湖是东南亚最大的淡水湖,经由河道一直通入湄公河,地图上看,像细细的肠道上长了个大瘤子。
  神奇之处在于:一年中大部分时候,湄公河的水位都偏低,洞里萨湖是它的补给湖,湖水源源不断注进去,让湄公河得以充沛、壮大、继续流向下游。
  但到了雨季,整个东南亚大雨如注,多个国家的降雨都汇入湄公河,这使得它水位暴涨,远高出洞里萨湖——遵循“水往低处流”的定律,于是大量河水倒灌回来,算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听上去有些难以置信,但这倒灌的河水,能让洞里萨湖的面积暴涨四倍,平时洞里萨湖湖水一米来深,此时可以深至十多米,旱季住人的村庄,现下一片汪洋。
  也正是因为如此,催生了洞里萨湖畔的水上村庄:很多屋子都是用竹竿支托起来的高脚楼,涨水的时候,水一米一米淹过竹竿,淹到床底下,淹得拖鞋在屋里乱漂;或者索性就住船屋,方便移动,在船上搭起锅灶过日子、养猪、还种菜园子。
  ……
  客人基本都是中国人,随车配了个中文导游,经导游解说,宗杭才知道,洞里萨湖上的水上村庄很多,今天去的这个,是最商业化最知名的一个。
  宗杭心里盘起了小九九:易飒的小游船,会包在这个水上村吗?应该会吧,最商业化最知名,意味着客人最多最赚钱啊……
  到了地方,有点傻眼。
  规模太大了,乌泱泱各色人头,船码头人声鼎沸,靠岸的小游船简直流水化作业,上满人就走,引擎声轰隆轰隆,简易的螺旋桨搅起浑浊的水流,在河道里来回穿梭。
  这跟他想象的差太多了,想象中,应该是洞庭湖般“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易飒站在船头,头发被风吹乱,抬起手,遮挡稍显刺目的阳光。
  总之是有点仙气的场面。
  这还上哪找人去啊,遇见的机率也太低了,再加上一下车就被人你推我搡,身后挤他的同胞应该来自上海:“侬娘开滴好伐,娘一娘……”
  同车人闹哄哄挤上一条小游船,阿帕催他:“小少爷,你走快点。”
  宗杭说:“我坐船晕。”
  没心情了,提不起劲了,所以坐船晕。
  要不是看他是小少爷,阿帕真想跳脚:什么人啊,去吴哥窟睡觉,来水上村晕船。
  宗杭不坐船,阿帕也不好自己去,龙宋吩咐过他:头一天陪玩,宗杭就差点被人打残,这次再出事,你看着办吧。
  于是他陪宗杭坐在岸边,看小游船开进开出,顺便逗划洗澡盆当船的小孩儿说话,宗杭是个旱鸭子,看水面浮荡有点克化不了,再加上听不懂——末了拍拍屁股起来,走到堤岸高处看另一群小孩玩游戏。
  物质条件所限,这儿几乎没什么像样的玩具,但这不妨碍孩子们就地取材,自得其乐。
  宗杭观察了一会,基本弄清楚这个“扔拖鞋”游戏的玩法:小孩儿们选个地点,放下一张被小石子压住的小额纸币,然后跑开十来米远,一个接一个的,撅着屁股,拿着从脚上扒拉下来的鞋,大部分是拖鞋,对着目标瞄准,然后扔。
  谁最先砸中,钱就是谁的。
  不过拖鞋这玩意儿,太容易飞了,小孩儿们准头又差,拖鞋上天的上天,下湖的下湖。
  宗杭看得哈哈大笑。
  这儿的小孩见多了游客,不怕生,做手势邀请宗杭一起玩。
  玩就玩,宗杭来了兴致,掏了两张一美刀入伙,然后排进队伍里,脱下一只脚上造型炫酷的白色篮球鞋。
  轮到他了,小孩儿们齐声鼓噪,都希望他扔不中。
  宗杭原本志在夺魁,但鞋子脱手的刹那改了主意:两美刀于他,也就是一杯奶茶钱,但对孩子们来说,是笔大收入,足够乐上一两天的。
  算了,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就把好运让给别人,让孩子们记住他这个帅气的中国小哥哥吧。
  他腕上一甩,鞋子斜飞了出去,看势头会飞去高脚楼后。
  孩子们看出来他绝对扔不中,于是齐声鼓噪变成了兴奋,又在下一秒转成了惊呼。
  有个年轻的、低头打电话的女人,从那幢高脚楼后转了出来。
  易飒。
  她出来的方位太刁钻了,和鞋子飞去的轨迹配合得几近完美。
  如无意外,这鞋子会在她脸上登陆,然后因地心引力,垂直落地。
  


☆、11

  阳光很好。
  河道里哗啦的水声杂糅着喧嚣的人声,慢慢低下去,低成了四周腾腾而起的、看不见的蒸气。
  宗杭僵直地站着,光着的那只脚踩在另一只鞋面上。
  在那极短的时间里,他看到易飒偏了一下头,所以预想中惨烈的登陆没有发生。
  但他没看清,也说不准:那鞋子疾飞而过时,到底是完美避开了、还是擦着了她的脸。
  他站着不动,整个世界都配合他,天上的云不走了,旅人蕉碧绿的大叶片被凝在空气里。
  真是地球停转也好,但……易飒走过来了。
  宗杭口唇发干,皮肤表面微微发烫,腋下生了汗,汗珠子贴着皮肤慢慢往下滚,夭折在文化衫细密的棉质纤维间。
  ***
  易飒没有挂电话,这电话还算重要,没必要因为突发的小事挂断。
  但她很恼火,真是小孩子扔的也就算了,人高马大,明显成年人了,玩什么童心焕发。
  所以走近宗杭时,她把手机内扣,避免那头的人听岔了产生误会,然后说了句:“神经病。”
  说完了,没停,和他擦肩而过,脸上都是嫌弃,眼皮都懒得朝他掀一下。
  电话还在继续,那边在等她回话,易飒力图让语气柔和,但刻薄还是爬上了整张脸:“丁叔,这儿的雷场道,我比埋雷的还熟,真想让他死,就不会让他看到那块牌子了。”
  不知道那头回了句什么,她只是冷笑:“我跟他可没交情,他不声不响,盯了我两个晚上,什么意思?我有很多见不得光的事吗?”
  不远处,有条小游船加速,船尾激出白浪,在浊黄河面上划开一道口子,像拉链一拉到底。
  易飒盯着那条漾荡的链痕,声音渐渐低下去:“帮我转告他,这儿是湄公河,不是你们黄河水道。”
  ***
  宗杭还在原地站着,觉得肉身无比沉重,重到没法挪动。
  看来她的脸没被鞋子刮擦到,否则自己不可能只被骂了句“神经病”就完了。
  飞出去的那只鞋还跌在不远处,他连单脚跳的力气都没了,光着一只脚走在泥地上,走到那只鞋前,把沾了沙砾的脚塞进去。
  有小孩儿来拉他,示意继续玩,他摇摇头,垮着肩,一步一步走向阿帕,走得奄奄一息,像逐完日的夸父,每一步都可能血溅当场。
  阿帕和划澡盆的这群玩得正欢,知道宗杭又坐回来了,但没工夫搭理他。
  过了会,听到宗杭幽幽说了句:“阿帕,我想问你个问题。”
  阿帕抬脚,奋力将一只划近的澡盆踹远,头也不抬:“你说。”
  “你走在路上,然后,有一只鞋子,以很快的速度朝你飞过来,几乎贴着你的脸飞了过去……”
  阿帕揣摩这问题到底属于哪个领域:鞋子,飞过来,涉及到物体运行轨迹、速度,还有空气阻力……
  “……你觉得,你能闻到鞋子里的味道吗?”
  阿帕问:“球鞋还是凉鞋?”
  “……球鞋。”
  阿帕皱眉。
  球鞋啊,那就不太乐观了。
  “那脚臭吗?”
  宗杭茫然:“天天都洗,但是……谁的脚也不香吧。”
  阿帕给出意见:“我觉得能。”
  宗杭不吭声了,他抬起头,看远处的大湖。
  快日落了,湖上奇形怪状的大簇团云周身透着暗蓝颜色,夕阳的光从杏子黄转向杏子红,耐心地给云块勾线、镶边、调出明暗。
  有一大块团云斜倚天边,像盘坐的、不规则形状的佛。
  阿帕无意间转头,看到宗杭双目阖起、双手合十,姿势不标准,但态度虔诚。
  怪了,对面没有大庙金身啊。
  他忍不住问了句:“小少爷,你拜什么啊?”
  拜佛。
  求易飒千万别记得他。
  万一记得,那就求以后再也别见面了,他嫌丢人。
  ***
  不需要麻烦佛祖,易飒确实不记得他。
  她不大拿正眼瞧无关紧要的人。
  第一次,没照上面宗杭就被拖出去打了,全程鬼哭狼嚎,完事的时候,她无意间瞥到:那人鼻青脸肿,两行鼻血滑过掀了皮的嘴唇,一路滑到下巴上。
  第二次,她注意力在通话上,没空分心,隐约记得肇事者含胸缩肩,畏畏缩缩。
  这种鸡零狗碎的事、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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