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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线轮回-第1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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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玉蝶抱着胳膊坐在帐篷里等,脸色很严肃:这样宗杭一回来,就会知道他动气了,事情很严重——好你个宗杭,看起来跟个老实人似的,居然也会撒谎骗人,还扯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但气了半晌之后,心里有点没底。
  不对,夜深了,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除了营地就没去处了,人能去哪呢?
  丁玉蝶把脑袋探出帐篷:越夜越冷,风声呼呼的,能把大几十里外的声音都卷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疑心生暗鬼,他总觉得,风里带着呜咽声,跟狼嗷似的。
  有人恰好经过。
  居然是丁长盛,丁玉蝶记仇,板了张臭脸不想理他,哪知道丁长盛主动朝他笑了笑。
  到底是长辈,既然主动示好,不能不搭茬,丁玉蝶顺水推舟:“丁叔,这里有狼吗?”
  丁长盛想了想:“这可说不好,是高原,狼啊熊啊都会有。”
  又呵呵笑着安慰他:“不过它们怕人的,不会接近营地,再说了,我们有人守夜,你大可放心。”
  我靠,还真有啊?
  丁玉蝶脑子发炸,目送着丁长盛走远之后,赶紧揣上手电出来。
  先在营地里找了一回,还借故“探望”了易飒,本来想把事情告诉她、拽上她一起找的,犹豫了一下又摁下了:万一是自己疑神疑鬼呢,还是先确定了再说——人真没了,别说拽上易飒,整个营地的人都得拽起来,毕竟一个大活人呢。
  又往营地外找,且走且远,好在运气不错,正焦躁时,手电光一扫,扫到一处小土坡上,坐了个人。
  看衣服装扮像是宗杭,丁玉蝶走近两步,灯光直直照在他脸上。
  换了普通人,被强光这么一打,早跳起来了,但宗杭没有,他还是那么坐着,眼神挺茫然的,两手搁在膝盖上,一只手里紧紧攥着手机。
  丁玉蝶心里泛着嘀咕,气早没了,小心翼翼挨过来:“宗杭?哎,宗杭?”
  还拿脚尖抵了他一下,直觉他会像恐怖片里那样,应声而倒。
  幸好没有,宗杭终于抬头看他:“啊?”
  丁玉蝶心头一块大石落地,纳闷得不行:“大半夜的,你也不回帐篷,坐这干嘛啊?”
  宗杭看了他一会,忽然反应过来:“哦,没事。”
  他手忙脚乱爬起来,掸了掸屁股上的泥,还不好意思地朝他笑:“没事没事,我坐着坐着就忘记了,走神了。”
  ***
  丁玉蝶又把宗杭掩护回了帐篷。
  但他总觉得,其实是有事。
  说真的,宗杭来的这一路,表现得不怎么像个失恋的人,但现在真像了:会不自觉地沉默,你看向他时,他又会马上微笑,那种抢在你之前、要告诉你“我没事,你别问,什么事儿都没有”的笑。
  关灯之后,他还听到了宗杭叹气,很轻,却好像比沉重的叹息更揪心。
  丁玉蝶都被带得有点怅然了,好不容易有了睡意,正迷迷糊糊间,听到宗杭低声叫他:“丁玉蝶?”
  “啊?”
  “这两天,丁盘岭会找你聊漂移地窟的事,他一定会安排人再下去的。”
  所以呢?丁玉蝶竖起耳朵听后面的。
  “不管他安排了什么,麻烦你都跟我说一下,我没坏心……你就当,暗地里多了个帮手吧。”

  ☆、第113章 20

  天蒙蒙亮时; 易飒听到车声和喧哗声; 是易云巧到了。
  到就到吧; 天王老子到了,也不能影响她睡觉。
  易飒脑袋一歪,又睡过去了; 觉得这种一切都无所谓、无牵无挂、只凭自己心意行事的日子挺好的。
  她一直睡到日上三竿,被消息声吵醒; 摸过来一看,是宗杭发的。
  ——易飒; 你现在忙什么啊?我还没到家; 坐车都坐晕了。
  还附了个哭丧脸。
  看这语气,都能想象出他依然蒙在鼓里的百无聊赖模样,易飒想给他回一个,指腹在手机屏上犹疑了会,又蜷了回来。
  她就该冷淡、爱理不理,没人喜欢拿热脸去蹭冷屁股; 他受冷落多了,自然就会知趣; 渐渐少发讯息,直至最后的断了联系。
  她把手机扔到一边,起床洗漱; 又逮了个路过的问起易云巧,那人指了指丁盘岭的帐篷:“一大早就进去了,还有丁玉蝶; 说是聊重要的事,不让人打扰。”
  看来是在摊牌,这可真是前人种树后人乘凉啊,几个人奔忙了那么久、脑袋都想破了才理出的前因后果,易云巧她们只消坐着听结论就行了。
  易飒先去简易食堂吃早饭,去得太晚,只剩冷馒头和刷锅水了,负责做饭的人笑着跟她打商量:“要么你坐着等等?午饭就快开搞了,你可以吃头一锅。”
  也行,易飒齿间啮了根木烟枝,就坐在桌子边等,为了打发时间,还借了幅扑克来,洗乱了之后对着呵三口气,摆了牌式准备给自己算命。
  以前在浮村时,老跟陈秃凑局打牌,这算命法也是跟他学的,谈不上准,只图好玩。
  上下各摆五张,这是年运,左右竖排四张,代表身边的男性和女性朋友,中间五张,代表天、地、人、和、自己。
  按理说,翻牌得有次序,但她不管,先翻代表“自己”的那张。
  方块5。
  代表任何事都与愿相违。
  妈的,命已经不好了,扑克牌都落井下石,易飒悻悻的,正想把牌张揉皱,有人在外头叫她:“飒飒?”
  是易云巧。
  易飒应着声,一脸萎靡地走了出去。
  易云巧的发型依然卷卷扬扬,难得的是头发上居然没挂下两个发卷来,想是怕冷,穿得极臃肿,像熊。
  一见她就不给她好脸色,两指并拢往她脑门上戳:“你个死丫头,上次我打电话问你有没有听见关于漂移地窟的风声,你怎么回我的?连我都瞒,你还是不是姓易的?”
  搁了以前,易飒大概要涎着脸笑,或者抱住易云巧的胳膊又是撒娇又是告饶,但现在觉得,大可不必这么委屈自己——装了大半辈子,临死还不让人真性情一把吗?
  她偏了头,把那一记指戳给躲了过去:“当时不是为了保密嘛,盘岭叔不让说。”
  又觑了眼易云巧的脸色:“你都知道了?”
  知道了,坐了一上午,跟听天方夜谭似的,又是96年,又是几千年前的,易云巧到现在都还脑袋发胀:“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过是得下去看看……”
  她有点唏嘘:“当年死的是易家人,被关的也是,那些人,你可能没印象,我可是都认识。要不是当时怀孕,96年那次,我也该下地窟的……”
  “还有啊,有句话跟你说……”
  她伸长手臂,搭上易飒的肩背:“你说,这次怎么让丁盘岭领头了呢?他一个平时不做声的,凭什么啊?”
  易飒无奈:这个云巧姑姑,总拿小心眼揣度别人,在鄱阳湖时怀疑姜孝广要私开金汤,现在又嫉妒丁盘岭领头……
  她正要说话,忽然心里一动。
  不对,易云巧是在她背上写字。
  ——适时闭眼,别乱说话。
  这是……
  易飒的心止不住狂跳:易云巧是在拿话打岔,声东击西,适时闭眼,别乱说话,这是要切断太岁的耳目了——是该这样,否则太被动了,做什么都被它看在眼里。
  她斜了眼易云巧:“云巧姑姑,人家盘岭叔挺好的,你接触多了就知道了。”
  易云巧哼了一声:“我可不觉得,他能的事,我未必不行啊。都是水鬼,谁输谁啊。”
  易飒目送着易云巧趾高气昂离开,忽然发现,论起“演”来,那可真是人人在行,各有所长。
  接下来这几天,大家怕是都得演一套做一套了。
  ***
  一大早,丁碛就跟前方寻找漂移地窟的人联系上了,那头回复说,刚圈定地方,正准备扎经幡,后方的人这两天就可以拔营了。
  丁盘岭正和易云巧她们聊事情,不好进去打扰,按理说,回复丁长盛也是可以的,但丁碛总觉得,这些日子下来,丁长盛似乎察觉了什么,看他的目光都有些怪怪的——所以能避就避,尽量不沾惹。
  他一直等到易云巧和丁玉蝶他们都出了帐,才进去找丁盘岭。
  丁盘岭听完了,微微点头:“行,拔营的事,我让长盛安排。”
  让丁长盛安排?这种琐碎小事,不一贯都是自己的活么?丁碛正纳闷着,丁盘岭又招呼他:“坐了这一上午,腰都酸了,这边景色不错,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丁碛受宠若惊,却也越发迷糊:水鬼都到齐了,还有丁玉蝶这个丁家的“嫡系”,陪散步这种事,怎么也轮不上他吧?
  他满腹狐疑地跟着丁盘岭往外走,走出营地,爬上就近最高的山坡。
  景色真好,高处是雪山雪盖,低一点是灰褐色山石,再低是青黄色沼泽,沼泽间脉脉细流,在清透的日光下银晃晃灼人的眼。
  丁盘岭伸手指划远近:“看看,这景色,真不错,我们平时在内陆,哪能看到这么开阔的场景啊。”
  丁盘岭怎么会有心思看风景呢,丁碛正不知道该怎么接茬,背上忽然一僵。
  丁盘岭在他背上写字。
  抬眼看丁盘岭时,丁盘岭依然目视前方,脸色很放松:“是吧?”
  丁碛很快按下心头疑窦,很自然地接口:“是啊。”
  他慢慢分辨着丁盘岭写下的字,那可不是一两句话,而是大段的安排、嘱咐。
  有时候,丁盘岭手上稍停,会插几句随意的话,关于天气、回程、这两天的伙食、身体的不适,丁碛嘴上跟着应和,心里愈发紧张。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艰难的“对答”才告终结,丁盘岭收回手,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飒飒她们上次下地窟,说是要过一段水路,很冷,待久了人有点受不了,你想想办法,这两天去采买一批干式的潜水服来,这种可以在里头加衣服,到时候保暖就不成问题了。还有,氧气筒还是得备,虽然水鬼能在水下长待,但毕竟是高原,体力消耗过大的话,有氧气筒能救命的,赶紧去吧。”
  丁碛嗯了一声,却没立刻挪步子。
  丁盘岭正觉得奇怪,丁碛清了清嗓子:“岭叔,你应该知道我的事了吧,就是因为我之前的一些失误,跟易飒有点不愉快。”
  “是她那个朋友陈禾几的事吗?”
  “是,之前我干爹借口漂移地窟的事还没搞清楚、正是用人的时候,把她给拖住了。但你也知道易飒的脾气,我觉得她不会算了的。”
  “所以呢?”
  “就是想让岭叔为我讲几句好话。”
  丁盘岭笑了笑。
  他前脚吩咐完丁碛事情,丁碛后脚就提要求,说不好听点,这真类似于要挟了。
  丁碛似乎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岭叔,我没别的意思,还是那句话,就想给自己找条活路。”
  “你觉得只要飒飒不追究,就万事大吉了?”
  “她不追究,我就没什么顾虑了。”
  “那对于那些人呢,你觉得抱歉吗?说真话。”
  丁碛笑起来,顿了顿说:“我没感觉。”
  “岭叔,我跟任何一个死在我手上的人都没仇,无非就是听命行事。你不能指望一个人既是个合格的、干脏事的傀儡,又饱含良知、时时揣一颗歉疚心,这跟当了……又要立牌坊有什么区别?”
  “事实上,易飒一直追着我,让我觉得很憋屈。”
  丁盘岭不动声色:“憋屈?”
  丁碛冷笑:“为什么要追着我啊?我就是个工具,人家让我干什么我就干,真要论罪,我也就是个从犯。要我杀人、要我感到抱歉、最后还要推我出去抵罪,是不是不公平啊?我不是想说我干爹的不是……”
  他压低声音:“他授意我不惜一切代价杀死易萧、让假姜骏消失,甚至暗示我易飒太麻烦的话,可以下手。他的罪比我小吗?”
  “因为他是三姓的人,他顾全大局帮大家做事,他手上没沾血,你们都对他的罪视而不见,那我呢,我难道不是在帮三姓做事?”
  “背后那些明里暗里唆使的人什么事都没有,只推我出来挡枪,我就是不服气。想让我服罪可以,有些人得出来一起领……岭叔,我觉得你是个可以讲理的人,才跟你说这些话,我就是希望……”
  他话里有话:“我这么辛苦办事,能有个回报。”
  丁盘岭沉默了会,说了句:“我知道了。”
  ***
  丁碛下了土坡,一路走回营地,大步流星,上了自己开来的那辆大切,车子一轰,猛打方向盘,向外疾驰。
  就近的人猝不及防,车子出去了才想起追着大叫:“哎,哎,你去哪啊?”
  然后瞬间被甩在了后头。
  丁碛脸色铁青,满腔愤恨,他其实从来不是个感情外露的人,今天也不知道怎么的,对着丁盘岭,忽然就没收住。
  也不知道是福是祸,但随便它了,说了就是说了,反正说的都是真心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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