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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残阳伤情箭-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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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欧阳淳,仿佛也对他这位二师兄的突然出现感到迷惑不解,他站在一边,有些不知所措的怔愣着,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范苦竹毫不畏惧的迎接任登龙的目光,过了半晌,他才语声沉痛的道:“二师兄,你大概不是来主持公道的吧?”

  任登龙冷漠的道:“什么叫公道?天下没有公道,江湖没有公道,甚至连我们‘幻翼门’之中亦早公道不存,谁要讲公道,谁就一辈子抬不起头!”

  范苦竹的面颊肌肉颤动着,他艰涩的道:“这和你平时的举止言论大不相同,二师兄,为什么你会忽然变了?变得和以前的你恍若两人?我只坐了三个多月的牢,三个多月并不算长,但这一进一出,人心的迁异却使我几疑隔世……


  重重一哼,任登龙道:“我没有变,我一直就是我,问题在于你根本就不了解我,环境逼得我不能不戴上虚伪的假面,做些违背我本意的事,说些表里不一的话;如今既然情况有了转变,正好大家抖出来,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


  范苦竹茫然道:“二师兄,我们之间,何人与何人有冤、何人又与何人有仇?”

  一指范苦竹,任登龙厉声道:“我们两个当中就有冤屈,不过受冤屈的不是你,是我!”

  范苦竹低缓的道:“小童害我是为了凤凰,老五害我是看上那点财物,二师兄,你对我如此不容,却是为了什么?我已再也没有引人觊觎的东西了……”

  任登龙扬着脸,神情寡绝的道:“我便老实告诉你是为了什么;范苦竹,在我们‘幻翼’一门,第三代弟子共有七个,你排行第四,功力之佳却是七人之首,你凭什么有这等逾越常情的造诣?不,不是你的资质佳,禀赋好,也并非你颖悟超人,聪敏伶俐,而是我们师父有私心私念,对你格外偏爱之故,把他的密技绝活暗里通通传授予你,我们几个只学得几手他的烂把式,这还不说,十年前师父病危之际,几乎不顾武林传规,竟坚持将掌门大位交承给你,视我兄弟几人宛如无物,范苦竹,种种般般,叫我好恨好恼,这口冤气,可怜我已憋了快有十年……”


  范苦竹正要回答,任登龙已用力摆手阻止,又接着往下说:“你待提那一年是你拒不承位的事!不错,你是恳告师父不愿接位,但却全是做给别人看的表面功夫,再者亦正好显露出你实际绝非如此的谦怀美德,范苦竹,你清楚师父喜欢淡泊明志的人,嘉许忍让无争的个性,你就投师所好,十足的扮演了这一段伪君子的把戏;师父的老迈昏聩,加上你的巴结得宜,便使幻翼门门章大乱,伦常离失,便令我们师兄弟含悲忍辱直到今朝!”


  深深叹息着,范苦竹悲哀的道:“二师兄,这全是你偏激不实的想法,我料不到你的观念竟然歪曲到这种地步,胸襟狭隘至这般程度,就算我是善于做作的伪君子,能从小做到现在,也该是真的了;二师兄,提到受业,师父传授我们的技艺绝无多寡明暗之分,我们之间所以会有差异,只在于个人的体质、领悟力、以及下的功夫深浅而已,你们学的,也是我所学的,我没有从师父那儿多得到一丁一点,至于接掌本门的事已成过去,我那时不曾起意,眼前更无贪恋,二师兄耿耿在心,我可以由你斥责泄愤,却不该辱及师尊,这不仅有失弟子之礼,恐怕犹要背上逆伦失德的万世骂名……”


  冷笑一声,任登龙道:“这种师父,不足为人之师,我也就难执弟子之礼,骂他几句,已是客气,依我的性子,不去将他掘坟鞭尸,已经算忍之又忍!”

  背脊上泛起一阵寒意,范苦竹变色道:“二师兄,我们相处半生,至今我才知道你是这么样一个衣冠禽兽,枉披着一张人皮的畜生!”

  任登龙须眉怒张,咬牙切齿的道:“我叫你骂,范苦竹,你骂不多时了,只待这里收拾了你,下一个就轮到那颟顸无能、捧着师父灵牌当圣旨的常家鹏!”

  全身一震,范苦竹脱口道:“你怎可对大师兄下毒手,他风烛残年,体弱多病,何时又招忌于你?”

  任登龙形容狰狞的道:“不妨一并向你明说——我们这位大师兄业已立好遗嘱,你猜他那混帐遗嘱是怎么个内容?开宗明义的头一条,就指定由你继承本门掌门大位,更可恶的是竟叫我与展老三去署名见证,好,他是师父一脉相传,是师父的乖徒儿,他会拍死人马屁,冲着那堆腐朽的骸骨做奉承,我却不吃这一套,范苦竹,我已受了十年鸟气,我不再受下去了,幻翼门的掌门,只在常家鹏一朝归阴之后,就该我姓任的接替!”


  范苦竹还没有说话,一边的欧阳淳已赶忙接口:“二师兄,谁来接掌门可不关我的事,我只等银子到手,立时远走高飞,别处逍遥,你们这滩浑水,我是决不趟不沾……”

  眼底深处掠过一抹杀机,任登龙却连连点头,语气分外柔和:“这个我知道,你和小童不是说妥了么,拿到银子,你马上离开,走得越远越好,本门诸事,不可宣泄,就好像你从来没进过幻翼门,从来与我等不曾相识一样!”


  欧阳淳咧嘴笑道:“一定,二师兄,我一定会照你的吩咐去做——就好像这辈子从没进过幻翼门,打生出来就不曾认识你们一样!”

  任登龙不似笑的一笑,道:“印记拿到了么?”

  这一问,欧阳淳怒气又升,他悻悻的道:“回二师兄,到现在还没有拿到,姓范的光和我扯些闲谈,愣是拖拉着不把那印记交出来,我正在琢磨怎么给他吃点苦头;他娘的,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东西!”

  任登龙又转向范苦竹,沉着脸道:“坦白说吧,范苦竹,你横竖是个死字,早晚都逃不过这一关,印记不交出来,你莫非还想带到阴间去享用?”

  范苦竹也是豁开了,他冷冷的道:

  “这是我的事,二师兄,银子是我辛苦赚来,并没有借助你一丝一毫的帮衬,眼下你当着老五逼财逼命,这其中,你又打谱多少好处?”

  呆了一呆,任登龙悖然大怒:“好个放肆大胆的范苦竹,你竟敢如此污蔑于我?我争的是一口气,要的是一个名,岂在乎你这点小小身家?我全是在为老五打算——。”

  范苦竹不屑的一笑,道:“用不着假撇清了,二师兄,你的底子我们清楚得很,你有什么产业,多少积蓄,说穿了不值一晒,你不过利用老五的莽撞粗鲁,从我这里逼出财物,然后坐享其成,更明确的讲,一旦银子兑现,老五能分得多少,甚至分得到分不到,都是一大疑问!”


  任登龙瘰疬的颊肉微微抽搐起来,他抑压着火气,嘿嘿冷笑:“范苦竹,你到颇识挑拨离间之道,只可惜这个方法过于古老和幼稚,我固然不可能受你的骗,老五也一样不会上你的当……”

  他是这样说,欧阳淳却不禁心头忐忑了,这位“幻翼门”的第五号弟子形色不安的道:“二师兄,这笔钱的分配,是小童与我早就说定了的,二师兄另有所图,我是一定支持,但二师兄,你总不会横插一腿,分一杯羹吧?”


  任登龙脸上有点挂不住,他双目一瞪,厉声道:“老五,我岂是这等贪财图利的小人?你把头脑弄清楚,这全是范苦竹在耍花样,想造成我们彼此间的猜忌,你可不要中他的诡计!”

  欧阳淳连忙陪笑道:“二师兄这一点明,我就放心啦,你宽念,二师兄,我又不是傻子,姓范的搞什么名堂我自会有数,他绝对骗不了我……”

  任登龙板着脸说:“老实说,小童找你合作办这件事,还是经过我的首肯,你日子不好过,心里怀着怨恚,我也知道,给你这么一次发横财的机会,指望的是你将来少说话、少挑刺,多维护着这一边,老五,你可要识抬举,别起什么三心二意!”


  欧阳淳一个劲的点着头:“我懂得利害,二师兄,包管不会误你们的事——”

  任登龙严峻的道:“不止是‘我们’的事,老五,你拿了钱,便算有一份!”

  干涩的咽了口唾沫,欧阳淳呐呐的道:“拿到钱,我就得走啦,二师兄,不是这么说的吗?”

  任登龙神色一转,竟然笑起来:“不错,是这么说的,实际上你是走了,名义上我们的行动你却曾经加入,所以你维护我们,即是维护你自己,明白么?”

  欧阳淳无可奈何的道:“我明白……”

  任登龙仍在微笑:“但是,老五,小童在与你密商这件事的时候,不也同时赋予你一个任务么?一朝银钱到手,你该做什么善后呀,目下辰光业已延宕甚久啦……”

  眼皮子跳动了几下,欧阳淳强笑道:“二师兄,该做什么我知道,只是至今还逼不出印记,那善后如何做得?”

  任登龙目视范苦竹,阴沉的道:“我再问你一次,范苦竹,你是自己把东西交出来,抑是要我们逼你交出来?”

  范苦竹淡淡的道:“二位如何逼我交出?”

  任登龙向欧阳淳下令:“用‘错脉手’,老五,我不信他是铜浇铁铸!”

  “错脉手”是一种十分歹毒的内家制敌手法,功能错脉绞筋,逆血截气,一旦施于人身,则百骸欲裂内腑翻腾,其痛苦不亚于生刮活剥;这种功夫,武林中有数家大同小异的出处,“幻翼门”所传,尤为入木三分!

  嘿嘿一笑,欧阳淳竟有几分自我满足的形态:“这玩意曾对外人使过几遭,的确有效,却料不到有一天会冲着咱们师哥下手,说起来真叫遗憾,真叫遗憾……”

  任登龙催促着道:“不要唠叨,老五,快下手、快拿钱、快了结!”

  用力吸了口气,欧阳淳双手微曲有如鹰爪,慢慢逼近炕前,眼神凝聚,隐现血光——

  低喟一声,范苦竹幽幽叹道:“罢了,印记给你就是。”

  欧阳淳双爪做势欲落,心里又是兴奋、又是恼怒;他恶狠狠的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东西,先是谈条件,后又瞎扯淡,磨时间把我当猴耍,早知你这样犯贱,一上来就该下手整治你才对!”

  任登龙大声道:“快取印记,少说废话!”

  欧阳淳怒目瞪视范苦竹:“说,印记藏在哪里?再要拖延,我马上就叫你识得厉害!”

  范苦竹平静的道:“我的金箭和弦索你置放何处?”

  一怔之后欧阳淳悖然色变:“姓范的,你还想玩花巧?我要的是印记,你提你的兵器做什么?”

  范苦竹道:“印记就藏在金箭底座的杆心暗洞内,只要扭旋箭翎,你就可以得到那枚竹字花押印记……”

  欧阳淳半声不响,连忙转到炕前火眼前面,蹲下身来伸手进火眼之内掏摸,很快便取出一只金光灿亮的长箭,与一条黑色的、极富弹性力的牛皮绞索。

  金箭长约三尺有二,粗似核桃,通体烨烨炫丽,箭镞尖锐;黑色绞索扯开正比人身,若拇指粗细,稍加留意,便可明白绞索的径圆恰配金箭的尾翎嵌口。

  将绞索弃置于地,欧阳淳迫不及待的便去扭转箭翎,这时,站在他后头的任登龙突然有了惊人的动作——身体挺前,双掌在如此短促的距离内暴挥十三次,十三掌的过程连成一个形式,掌掌有力,着着凶狠!

  欧阳淳做梦也没想到他的二师兄会在此情此境之下向他痛下杀手,他完全不曾防备,丝毫未具戒心,因而任登龙的十三掌就结结实实的整个落在欧阳淳的身上,不但力透劲贯,更无一掌落空!

  凄厉的号叫着,欧阳淳的身体猛烈的旋翻滚撞,每次旋翻一口鲜血,每次滚撞一声痛嚎,这一切的怖栗情景,又在刹那间归于寂然。

  炕上,范苦竹闭着双眼,眼皮却在不住痉动,这样的结果,他早已料及,只是当状况真正发生,他又觉得无限的悲楚无奈……

  任登龙从地下拾起金箭,先不去转动箭翎,他望着范苦竹冷酷的道:“你明白会是这么一个收场,对不对?”

  范苦竹睁开眼睛,看了看房角那边蜷曲着的欧阳淳,而斑斑血迹溅印周遭,猩赤刺目,空气中甚至还飘荡着鲜血惯有的那种铁锈味,绝情伤情,最是此刻;他胸隔间宛如梗塞着什么,胀闷得想呕……

  任登龙又阴森的道:“老五太贪,定力又差,这种犹豫优柔之徒难以成事,却乃祸患之源,所以必须除去;范苦竹,如果是你,大概也会像我这样做……”

  范苦竹的形色冷静得出奇,说话也冷静得出奇:“二师兄,但我不是你,从我出生到现在便不是你,将来也永不可能变成你,人和畜牲总有分别,不能混为一谈!”

  额门上的筋络暴浮,任登龙长长吸了口气,硬是把自己的火性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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