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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轮巨大的红日自云间塔外成型,并且随着飞廉神君的手掌而缓慢向上升起。
那是天下火种排行第三的大日烬炎!
“红湄!”飞廉神君喝道。
斐红湄将刺红剑高高举起。
一剑贯日!
带着大日烬炎真火的刺红剑向明晰元君攻去。大日烬炎虽然排行第三,却是所有真火中最刚猛的真火,且会随着修士的修为越发强大,飞廉神君的这一真火,便是明晰元君也不敢硬接。
而此时玉文真君的剑意也至,他身周旋转着一圈剑光,凛然如松柏傲寒,非胜在气势,而在于其精准老道的配合,每一招都弥补了斐红湄剑意中的空白,将明晰元君的护身灵力罩破开一个裂缝。
明晰元君厉喝一声,手中翻出一把折扇,挡住了斐红湄与玉文真君的攻势。
他脸上失了淡然之色,向着姬无惆质问:“你居然引狼入室,带外人入云间塔!”
姬无惆脸上已经没有一丝悔意,他道:“现在魔兽肆虐,老祖不救民于水深火热,却在这里迫害无辜女修,才是九重天外天的叛徒。”
“如今浩劫已成,本座更是要抓紧时间带领大家脱离人间!”
姬无惆一边施法破除结界,一边冷笑道:“脱离人间?你问问底下的民众,他们可愿意脱离人间?他们都有亲人在人间生活,有远嫁的女儿,有外出的游子,有天各一方的骨肉,九重天外天与人间相连数万年,早已不分彼此,如今老祖所说的,究竟是你们的意愿,还是民众的意愿?大难临头却只知自保,与懦夫何异?”
“本座不与你争口舌之利,后世自然会看清,本座乃是为民之举!”
姬无惆毫不犹豫地戳穿他:“口口声声为民,可你看那些与魔兽死战到最后一刻的儿郎,他们比你更勇敢!”
明晰元君终于暴怒,他回过头,眼神带着怒意道:“我赵明晰一双拳脚通天彻地,便没有怕过的人怕过的事,没有人配在我面前提勇气!”
“你炼成阵里的女修,当她为了朱门界而孤身与魔修缠斗的时候,你在哪里?当她为了万千子弟与魔龙大战之时,你在哪里?你在算计怎么抓她,用她的血来满足你的私欲!”
“姬无惆,本座竟不知道你是如此大义之人?可你想没想过,用她一个人的命换九重天万千人的命,便是她最大的贡献,我们九重天外天修士与修真界本无关系,为什么要承担修真界的浩劫?如今为了这个女修,你不顾九重天外天的利益,究竟是本座的私欲,还是你对这女修的私欲?”
“老祖此话已经落了下乘,”姬无惆轻蔑道,“对,我们修士感情淡漠,自私冷漠,谁人不想得道,飞升上界?修士,比凡人更怕死……但是老祖现在作为,恕我不能苟同,我宁可战死在魔兽爪下,也不愿在血肉开辟的洞穴中苟且偷生,我庇护众生,或因众生而死,而我姬无惆的大道,已得证法,死而无憾。若诸位天君,有谁愿意与我同去死战,请站过来!”
三重天贺流渊此时已将祭祀之力引入阵盘,终于脱开手,狞笑一下,指尖三柄飞刃,带着破风声像姬无惆攻去。
姬无惆以剑格挡开来,他言尽于此,但阵盘中的天君却无一个人行动,心头不禁绝望,即便能够拖延阵盘的运转速度,但想在明晰元君的眼皮下破坏阵盘,便只能说动阵盘内的天君离阵,缺了他们任意一人的力量,阵盘就会不稳定,或许阮琉蘅还有救!
赵欢赵无法对明晰元君出手,他只能沉默着用拳头捶打结界,来表达他的愤怒和立场,在赵欢赵的拳头下,童泠的结界开始出现裂缝。
七重天谢谆亦是明晰元君计划的忠实拥趸,因为所修法门极是生僻,竟然在此时还可以抽出分神,那是一只通体黑亮的蝎子,从阵盘处爬了出来,向着赵欢赵而去。
但赵欢赵也是悍勇无匹的修士,几个回合下来,眼看谢谆支撑不住,二重天孔黎亦是放出分神助阵。
而飞廉神君则一边维持着大日烬炎的真火流转,一边以符箓砸向阵盘外的结界,而此时童泠却已经冒出了冷汗,在他旁边的四重天宋桓亦以灵力支撑着结界。
斐红湄的刺红剑依旧不断攻击明晰元君,玉文真君的剑上生出了重重树影,而明晰元君正在施展法诀,在二人的剑意下,那法诀施展得极其缓慢。
一时间,为了维持阵盘的运转,明晰元君与诸天君无法使出全力,导致云间塔顶的两方竟是相持不下。
☆、第141章 5。08
阵盘上刻印着复杂的法阵,从天空俯视,会发现这个法阵的形状如同一只猛兽,而兽头正悬在被钉在阵盘上的阮琉蘅头部上方,像是在择机而噬。
当灵力按照步骤逐渐注入,七位天君和明晰元君的神识催动阵盘的运转,那兽头的眼睛处便开始露出一丝凶光,兽口张得更大,露出带着邪恶意味的笑容。
阮琉蘅的一直被封印凝住的血液开始流动,暗红的血液从手腕处流了出来,缓缓注入法阵之中,像是给了那只猛兽生命的活力。
“呵……”低沉的喘息声在阮琉蘅耳边响起,似人似兽,非人非兽。
她感觉到血液的大量流逝,这使得她再次陷入昏沉之中,仿佛又回到了罗刹海边的小渔村。
荒芜而孤独。
……
阮琉蘅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就像明晰元君也没有发现阮琉蘅脑海中不同寻常的声音。
因为几名闯入者的捣乱,他们的效率并不高,血阵迟迟没有完成。
明晰元君眼看精心布置的阵盘运转愈发缓慢,终于再也维持不住大能的风度,右拳高高举起,分开天空阴霾,巨大的灵气风暴在他头上形成漩涡,那是真正的大乘修士之怒!
“蚍蜉撼树的小辈,也配在本座面前谈论道义,都去死吧!”
他一手维持阵盘,另一手握拳,向着阵盘外的五人放出一拳!
当这一拳发出,仿佛空气中所有的灵气都为之所用,每一道灵气都化为拳头,劈天盖地地向他们袭来。
赵欢赵的分神黄巾力士挡在所有人身前,准备硬接下这一拳。然而当这些无形的拳头砸下来,黄巾力士瞬间被碾成一堆灵力碎片。
玉文真君与斐红湄双双撤剑,以本命剑挡在身前,后方的飞廉神君甩出大把防御符箓,祭出九道连环护在众人身前。
然而那拳头仍然不受阻拦,破除一切阻碍,向着他们冲来!
姬无惆祭出分神钢铁蟠龙,向着拳头义无反顾地对撞而去。
可这仍然不够,钢铁蟠龙身上的灵光在这一拳接着一拳的凶猛攻击下,已是溃不成军,整个龙身都已经发生龟裂,眼看就要撑不下去!
就在这时,一黑一白两把长刀挡在了钢铁蟠龙身前,发出冷凝的灵光。
而一道长虹出现在阵盘与五人之间,如同一条彩带,源源不断地为钢铁蟠龙输送灵力。
倾盆大雨直泻而下,一块漆黑的幕布遮住了明晰元君头顶的灵力漩涡。
三招一出,明晰元君的拳头终于止住了。
一重天方渥宇,五重天周渠然,九重天童泠,霎时出现在钢铁蟠龙之前。
“够了!”童泠再也按耐不住,哑声道,“不要再自相残杀了!”
阵盘上瞬间便少了三位助力修士,完成了一半的灵力注入停滞下来,而悬在阮琉蘅头上的兽头,眼眸瞬间黯了下来。
明晰元君的拳头握得咯吱直响,他双眼危险地眯起,咬着牙说道:“童泠,你们也要背叛本座吗?好,好,好,”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一声比一声可怖,“都是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把你们统统干掉,不愁本座计划不成!”
他一拳搅动风云,再不压制修为,浑身灵力暴涨,元神大肆散开,如天地崩塌般的灵压向下方袭来。
所有人几乎都无法动弹!
这才是大乘修士真正的实力,因规则而生,自天地而起,望万古之沧桑,颠覆众生!
这种庞大的灵压席卷整个六重天,甚至远在九重天外天之外的其他九位大乘期修士,亦都有感应。
六重天赵明晰居然出手了?
一旦到了大乘期,便不能随意动用大的法术神通,以免造成世界崩坏,更何况还有天劫随时随地都如悬在头上的利剑,稍微有不合规矩的举动,自会有天劫下来整治你。
可随之他们便释然,在这魔兽入侵的时刻,以赵明晰的火爆脾气,硬是扛着天劫去出手灭杀魔兽,也不足为奇。
甚至远在朱门界的修复结界的长宁元君,还与正在镇压魔兽的沧海元君道:“此次魔兽入侵虽然在天道轮回中,但吾等也应尽力支援,赵明晰此举不俗。”
可他们都没想到,明晰元君却是在扛着天劫,下手迫害他们的弟子,灭杀九重天外天的最后一点道心!
……
明晰元君一拳接下一道银色巨雷之后,面带嘲讽地看着他们。
“铭古纪已经和平太久了,久到你们竟然敢认为能对本座出手。你们以为大乘修士不能随便出手,我便奈何不了你们?哈!天真!哪个大乘修士没有后手?哪个大乘修士没有抗天劫的法门?大乘修士的眼界又岂是你们能想象的?哪怕是你们太和一直缩在无名峰的季羽,他还不是也……”说到这里,明晰元君停顿了下,眼睛里露出了一丝软弱的神色,不敢再继续谈论季羽,只恨声说道,“若不是他压着本座,老子早就……”
他越说心中越气愤,看着人群里受灵压之苦最严重的斐红湄,狞笑了一下,掌风一吸,便将她抓在手中,扼住咽喉。
“老子就先拿你开刀!”
赵欢赵从没见过老祖如此失态的样子,甚至明晰元君自己也没意识到,当他的灵力完全外放后,越发接近最本质的内心,暴露出的都是心性中最阴暗的一面。
计划被打断,几千年的夙愿被人破坏之后的明晰元君,饱受刺激,此时已经距离走火入魔不远。
赵欢赵此时尚能说话,他看着明晰元君哀求道:“老祖,放下心魔,不要造杀孽,欢儿万死不足以洗清罪孽,惟愿老祖平安啊!”
飞廉神君看到斐红湄被抓走,才真是肝胆俱裂,他不管不顾地把所有看家本事都使了出来,却被明晰元君一拳下来,半边身子都埋在了塔座里。
明晰元君看着赵欢赵,他对这个重孙简直失望透顶,说道:“你不配为赵家人,自此除名,本座再也不想见到你!”
他说完后,才想是想起什么,转过头看阵盘中的阮琉蘅。
“本座竟然忘了,罪魁祸首便是你,最该死的也是你!”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哪怕阮琉蘅根本听不见,“因为你,同僚反我;因为你,亲人反我;因为你,本座要受天劫之罚!太和剑修,简直是天生与老子犯冲,你们这群人都该死,都是本座路上的绊脚石!本座会一个一个的送你们上路!”
他的大掌毫不犹豫地收紧,在大乘修士的掌力下,斐红湄几乎连声音都没发出,便被捏碎了脖子。
明晰元君扬手将她扔进阵盘里,像是扔一件破衣服。
“本座便用你们太和剑修的血,做群祭!”
他又向着玉文真君走去。
※※※※※※※※※※※※
阮琉蘅依旧昏昏沉沉,她五感、神识、身体都被封印,自然也察觉不到储物戒中斐红湄的本命元神灯已经微弱到只剩一点火星的地步。
她只觉得冥冥中,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人,在呼唤着她。
那声音如此殷切,哀伤,不舍。
使得她几乎想要落泪。
于是她拼命想要听清,身体所有残余的力量都在捕捉那道声音。
终于可以听清一点点,那声音唤道:“师父。”
阮琉蘅听闻这一声,心脏几乎要炸开,她几乎立刻就分辨出来,那是斐红湄的声音。
红湄,红湄!
她更努力地去听。
……
“师父,告诉你一件好消息,我已经晋阶元婴期,想必师父一定会为我高兴,不知道师父有没有给我准备礼物,若是在灵端峰,我们定要载歌载舞,且欢且唱,痛饮美酒。”
“只可惜,今天并不一个好日子。不过啊,能看到师父最后一眼,便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了。”
“我这辈子,收到的第一件礼物,是师父给的,如今,收到的最后一件礼物,也是师父给的……我很开心。”
“师父,遗憾的是,即便是成了元婴修士,我都没能再找回我的羞耻心……说到这里,师父一定又会很心疼的看着我,抚摸着我的头说着‘没关系’,啊,师父的手那么温暖,师父说话的语气那样温柔……我就是爱着这样的师父啊……”
“你看,我直到今天,才敢说出爱慕师父的话,这个时候,我竟然……有些觉得羞怯了……师父,找到这种缺失的情感,我好像重新成为一个真正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