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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云婆婆没有回答,那时她还是个幼童,记得并不清楚,但所有人都知道那时绝对和现在一样惨烈,甚至更过。
“婆婆可还记得,三代巫之前,我们女奴可以用来生孩子的年岁又是多少?”
阿加这一问,阿云婆婆的手忽然抖起来,三代之前的事情她虽然没亲身经历过,可她听老一辈口口相传提起过,她小时候阿娘就时常在她耳旁念叨。
“是十八岁!”阿加代替阿云婆婆回答,女奴们不明所以,迷茫的望着阿加,“这些年来征战不断,虽然我兽王族是胜者,但依旧损失惨重,所以这个年纪被一次次下调,巴狼当年上位,直接将年纪调整到了十五岁,正是因此兽王族的人口快速增长起来。”
“这一次兽王族的大战不论成败,兽王族的人口都被压缩到了最小,而且天狼营地在巴哈夺位时的损失更是惨重,女奴也好,幼童也好,还是那些男人们都死了不少。”
有一些人露出明悟的表情,可大多数人还是不明白阿加说这番话的用意。
阿加悲凉的目光扫过那一张张稚嫩而又纯净的少女妙颜,鼻子发酸囊着声音道:“等到大军归来,等到巴狼康复,这个年纪将再一次被下调,可能是十四岁,也可能是十三岁,甚至是十二岁!”
“还有,”阿加看着阿树阿娘那一批刚刚脱离苦海的女人,“还有你们不要再奢望四十岁就能熬出头,这一次可能连你们也不能幸免,要一直坚持到五十岁。我说的这些,都是巴狼已经决定的事情。”
少女们懵懵懂懂只觉得要发生很可怕的事情,而那些刚刚熬出来的女人却捂着脸大哭起来。
“不!我不要再回去过那种生死不如的日子!”
“怎么办,好不容易熬出来又让我回去,我做不到,杀了我吧,干脆杀了我吧。”
绝望的哭声感染着所有人,阿加却在这时用平静的语气给了她们最后一击,“兽王族的男人也不多了,这一次谁也逃不掉,每一个女奴都得有同时伺候好几个男人的觉悟,唯有这样才能保证每个女奴都在最短的时间内怀上孩子,壮大兽王族的人口。”
阿加的话无疑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阿树阿娘跌坐在地上仰天嚎哭,和她一样年岁的人也哭得肝肠寸断,阿云婆婆也流下了痛苦的眼泪,那些无知的少女们也感受到了所有人这一刻的绝望,抱在一起哭了起来。
这一次,阿加却没有哭,她眼睛干涩没有半点湿润,只是很平静的看着嚎哭的众人,如果早有人能意识到她说的这些,如果早三代就开始反抗,那么现在会是怎样一番情况?
“阿加,你说,我们该怎么办?现在我们都听你的。”阿云婆婆抹掉眼泪对阿加道,旁边的几个婆婆纷纷点头,虽然她们早已经过了五十岁,是不可能再被欺辱,但她们曾经劝说过多少女奴顺从屈服,她们这一刻都觉得自己的双手染满了同胞的鲜血,只想做些什么来救赎。
阿加没有说话,她低下头默默的拉起了自己的上衣,露出她平坦而又光洁的小腹,肚脐之下的位置赫然印着一朵火红的花朵,红得刺眼,刺得所有人的哭声都停了。
阿云婆婆的手颤抖得更加厉害,震惊道:“这是……这是……”
阿加平静道:“红花无蕊,这是石女花,我吃了石女花。”
整个营帐噤若寒蝉,石女花是兽王族的禁忌,这种花长在深山里,她们从小就听老一辈说起过,碰了石女花就会变成石女,而成了石女的女奴对兽王族的男人们就没有了用处,会被拿去喂妖兽。
阿加放下衣衫,轻声道:“我并没有变成石女,但这石女花确实是大寒之物,吃下去后可能就再也生不出孩子了。”
“阿加,你这是何苦!”阿云婆婆拉着阿加的手心痛道。
阿加摇头笑了笑,“不,我一点都不苦,相反,现在我只觉得我自己充满了勇气再也无所畏惧,而这都是石女花给我的。”
阿加一步站到矮几上让自己变得高大起来,她的声音骤然拔高,“我们并不弱小,我们一直以来就拥有让那些男人们望而生畏的武器,我们才是整个兽王族命运的主宰,我们才是兽王族最强大的存在!”
所有人都愣住了,有几个人不由自主的摸向自己的肚子,隐隐约约明白了阿加的意思。
“所有的兽王族人都是从我们的肚子里生出来的,所有的传承都要靠我们的孩子接续,阿春说得没有错,我们不要我们的女儿成为奴隶,我们不要我们的儿子成为欺辱我们的畜生。而这一切都是由我们自己说了算,只要我们不愿意生孩子,这世上谁也强迫不了我们,只要我们坚持不生孩子,用不了几十年兽王族就会灭绝,这些畜生们就会带着他们该死的传统和规矩下地狱!”
“巫蛊族和战狂族以女为尊,正是因为只有女性可以孕育后代,这是值得被尊重的。我们也可以的,我们也可以建立一个以我们为尊的部族。我们可以自己养育自己的儿女,教会我们的儿子去尊重女性,教会我们的女儿去自尊自爱,让我们的儿女一齐来保护我们而不是欺压我们。”
“这一切,都是由我们自己来决定的。或许我们会失败,可只要我们坚持不懈,我相信一代两代,甚至三代四代之后,属于我们的盛世就一定会到来,我们不要我们的后代再像我们一样,去责怪我们的阿娘为什么不曾替我们抗争过。我们要成为我们儿女的勇士,我们要成为我们后代的英雄,我们可以的!”
众人被阿加激昂的声音震得耳边一阵‘嗡嗡’之声,而且她的心也跟着阿加的语调强烈的跳动起来,浑身的热血都在上涌。
所有人都在想,原来,她们自己是如此强大,阿加说得没错,她们可以让兽王族灭绝,只要坚持。
第362章 埋伏
阿加说服了女奴们,让她们意识到她们并不弱小,让她们从自己身上找到了勇气。
“阿加,给我石女花,我阿娘不给我争取,我自己去努力!”一个十四岁的少女站出来道,她的阿娘就在不远处和阿树娘在一起,听到自己的女儿这样说心中一痛,“不,阿加你带着她逃吧,石女花让我来吃,我留下来给大家拖延时间。”
“给我石女花,我也留下来,我的孩子都死了,我要跟他们拼了!”
“我也不走,阿加你带着其他人走吧,给我们留下火种,我们听你的去努力建立我们自己的族群。”
“对,我们年纪大了会成为你们的拖累,我们不走,让年轻人都走。”
群情激昂,所有人都擦掉了眼泪向阿加伸出手,这一刻阿加终于流下了激动的眼泪,“大家不用着急,我们需要一个周全的计划,就像大家说的,我们确实需要一些人留下来做牺牲,我们要让兽王族灭亡却不能灭亡了自己,所以这些是急不得,下一步计划我们一起商量着来。”
“还有石女花本就不好找,这段时间还请在外放牧的大家也帮忙搜寻,但是请大家不要着急去吃石女花,等我安排好后面的事情再决定好吗?”
阿云婆婆点点头,拄着拐杖站起来对众人道:“我们都听阿加的,大家找到石女花都放在我这里,我老了没人管,也不怕他们查到我头上。”
“对,我们从现在开始努力,反正不抗争是死,不如在抗争中死去,最起码为了我们的后代,我们可以做些什么,而不是一味的劝她们忍耐或者……或者在她们出生时杀了她们,如果我早有今天的觉悟,我就不会亲手杀了我的两个女儿了……”
长久的压抑在这一刻找到了爆发口,女奴们心中大都有着对后代的愧疚,她们之中至少有一半人都曾经杀死过自己的女儿,而且九成以上都有过这样的念头。阿加先前说的那些已经将她们逼上了绝境,如果再不做些什么,她们将面对比现在惨烈百倍的****。
后来的几天阿加忙得脚不沾地,连金凌不见踪迹也没太在意,只当她又去哪里调皮了,而且先前她问翁豹,翁豹还说才见过她,所以阿加也就放下心来。
所有的计划都在一次次商议中渐渐明朗起来,她们需要一部分人自愿留下来给逃跑的人拖延时间,就算天狼营地现在没有那么多人手,但依然会派出一些老的幼的去追捕逃跑的人。
比武力女奴们根本不是其对手,她们甚至连一个有契约兽的五岁孩童也打不过。
想到这里,阿加忽然有了更大胆的想法,或许她可以让女奴们也契约自己的契约兽,那些幼兽都是女奴们一直在喂养照顾,比起男人们要亲昵的多,契约成功的可能性也很大,这样她们就拥有了自己的实力。
事情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不光是天狼营地,三族之间的战争也在按着蛊颂所设想的方向发展。
万古荒原外,黄土漫天。
巴鲁带着五百精锐分散埋伏在万古荒原的几个主要出入口处,足足等了一个月都没见到巫蛊族的人出来,就在巴鲁犹豫着撤兵还是干脆杀进去时,哨探终于探到了一点消息。
原来巫蛊族的人早都在他们来之前出兵支援战狂族了,走得是战狂族内的路,所以他们才一直没有察觉。
巴鲁当即下令杀进去,又经过几天几夜的长途跋涉,巴鲁埋伏在半山腰上看到一座宏伟的城池,八座高塔中闪烁着颜色各异的光芒,被巽风吹得摇摇欲灭,看起来就很弱。
“城门上写的什么?”巴鲁问旁边的副手。
副手揉揉眼睛眯着看了一阵,“好像是开……阳,不是很明白什么意思。”
“开阳?”巴鲁念叨一句,“不管了,叫哨鼠探一探看里面有多少人。”
片刻之后,副手回来在巴鲁耳边低声禀告了几句,巴鲁不屑笑道:“果然只剩了些老弱病残,如此城池正好给我占了当了外营挺好,叫飞禽卒小心巽风在低空策应,其他人跟我杀进去。”
巴鲁刚刚下令,忽然看到一队巨大蜘蛛驮着物资排成长队从远处而来,蛛队最后只有一个小小的人影坐在蜘蛛上面,悠闲的哼着山歌,听声音好像还是个小女孩。
“哈哈,天助我也,叫大家注意隐蔽小心靠近,等到他们城门打开的时候,跟我一起冲进去杀他娘的,巫蛊族的娘们细皮嫩肉可比咱们兽王族的干柴有味道,到时候兄弟们随便乐和。”
拉货的蛛队到开阳城门口,经过卫兵的一番盘问之后,城门打开蛛队缓缓进入。
“杀啊!”
一声大喝周围沸腾起来,五百兽王族人忽然现身,骑在妖兽身上如洪水般汹涌而来,势如破竹无可抵挡。
守门卫兵并不慌乱的对看了一眼,丢下了大开的城门扭头就跑进城中。
跑在队伍最前面的巴鲁见状轻蔑的笑起来,加快了步法第一个杀进城中,他们的速度奇快,顷刻间就全部进入城中,身后城门‘轰隆隆’的闭合。
此时此刻,这座新建的开阳城中除了中央的五行轮转台外没有任何建筑,四面八方都是密密麻麻数不胜数的圣兽,比他们多了五倍有余,每一头圣兽身上都穿着银色的铠甲,在烈日之下反射着冰冷的光芒。
坏了,中计了!巴鲁心道,可是后悔晚矣,他忽然想起巴库,要是这小子在没准能看出端倪,只可惜这小子没安好心被他杀了。
杨星海和城中的老小早已站在了城墙上,尼南小丫头也在笑嘻嘻的看着下面道:“星海阿叔,我刚刚表现还好吗?一下子就把他们引进来了,月姆大人知道会不会夸奖我呢?”
“哈哈,你表现的很好,也是他们太蠢了,枉我还准备了好几套计划引他们进来,早知道他们这么蠢我就不借这么多圣兽过来,就这里面的三八阵也够他们喝一壶的。小丫头,现在你就看你阿叔给你露一手吧。”
情况已然如此,巴鲁只能硬着头皮大喊道:“兄弟们跟他们拼了,这都是纸老虎没什么好怕的!兽王族人永不惧战,跟我杀!”
“杀!杀!杀!”
兽王族人士气十足,喊声震天。
“杀?”杨星海憨厚的脸上浮起轻蔑的笑容,手中几面令牌轻轻的抛上高空,八座高塔之上的光辉骤然间耀眼璀璨夺日月之光,一股无形压力如山川般重压下来。
旁边急促而又肃杀的埙声响起,几头圣兽闪电般朝巴鲁杀去,凶猛的撞飞巴鲁周围的护卫,撕裂他们的身体直接杀到巴鲁面前。
“嘿!小丫头你不厚道啊。”杨星海还在催动大阵,尼南已然斩获了几颗人头。
尼南调皮的冲杨星海眨眼,“我可不能让阿叔抢了功劳,那个头领的头颅我可是要拿去向月姆大人邀功的,哼!”
城墙上其他老的,小的巫蛊族人见状都笑起来,纷纷拿起了自己的埙去操控下面的圣兽,这还是第一次他们觉得战争是如此轻松。
风声呼啸惨嚎声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