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鸨母见状,连忙派人找方常富订更多的丹药。
那笑眯眯的商人站在自家店门口很是无奈地说:
“那丹师一个月也不过供六百枚丹药,你们催我也没用啊。”
另一边,老驴揣着她用四百下品灵石换来的二百枚“灵气丹”,敲响了流月城外“余庆堂”的大门。
这门内关着的,多是饱受丹毒折磨之苦,却买不起无垢丹的低阶散修。
“豆浆、豆腐、豆酱……”
宋丸子喝了口加了野蜂蜜的甜豆浆,在心里琢磨着还能搞点儿什么花样出来。
那一小块石膏是随着储物袋一起没有了,可宋丸子在方常富的库藏中发现了一块寒水石*,与生石膏仿佛,煅烧之后仍能得到石膏粉来点卤豆腐。可谓是她接连倒霉的这几日中唯一的快慰事了。
“若要做酱,得先有曲,既然要造曲,不如也搞点酒出来?”
挠挠头,沉迷于厨艺的宋丸子并不知道这流月城中正有很多人为她做的“丹药”痴狂,或者说,她还不觉得这点人值得她去在意。
第41章 报仇
花叙雅筑的男男女女最近都爱上了用香料,那兑了墨玉天兰汁液的香膏不止要抹在身上, 还要掰一小块儿在嘴里嚼几下再吐掉, 为的就是别人都闻不到自己身上的特殊的“丹香气”。
说来也是奇怪, 这没有丹毒的灵气丹什么都好, 入口又软又弹, 十分有趣, 偏偏有一种特殊的香气,若是不尽力遮掩了, 那些恩客们闻到了问起来又是一桩麻烦。
这些人无需互通声气也早就想好了,哪怕多掏一大笔钱给花叙雅筑的鸨母, 也要留下这没有丹毒的药自己用,如今别说私下里,就连几大丹堂的无垢丹也极难得, 他们是疯了才为了点灵石把这天大的好处往外送。
那鸨母也是精明, 见丹药供不应求,每次都要提价, 他们也都生生忍了下来, 不管要多少灵石, 掏!丹药, 自己吃!
没有恩客吃到丹药, 自然也没人追查丹药的来历, 方常富提心吊胆了半个月却一直风平浪静,险些以为自己卖掉的是假药。
宋丸子倒是极淡定,用方常富分她的钱在屋里屋外弄了六七个木架子和三十多个陶土制成的坛子, 还有木头做的大蒸笼和盖子,这些花销都是小钱儿,在凡人的木匠铺子和陶器铺子那里说好了尺寸形状,几日都能交活儿,只不过这些东西也都是方常富给她弄的,因为流月城的凡人都住在山下,宋丸子不知道路。
有了器具,她就开始摆弄起了各种灵谷,打算在这无争界弄出点米曲,有了曲,酿酒、造酱还有酱油和醋就都可以搞出来了。说起酿酒制曲,宋丸子还真知道一点方法,她在凡人界的最后三年里四处追杀仇人,也得靠着自己的手养活自己,在一处长风凛冽黄沙漫天的西北大城里,她给一家饭馆当临时的二厨,旁边就有一家酒坊,大家打了几个月的交道,她知道这制曲大概该怎么做,可真探究细节,她只恨当初的自己专注于学着烤羊肉和烤面馍馍,没有多分心去记上一记。
现在只能照着记忆里模糊的样子多加尝试了。
将手上这些灵谷有的蒸熟,有的炒熟,有的只是洗净又晒干,全部磨碎之后再把它们按照不同的比例配在一起,然后放在屋顶、坛子里、房间里……就连房檐下都被她挂了一串儿她以大力生生压实在一起的碎谷丸子。
等过上七八日,再把所有的碎谷团子、丸子换换地方,再过七八日,再换一次,宋丸子估计她虽然想不起来具体的流程了,可这几百团碎谷里总能让她这个瞎猫碰到一只死耗子。
记忆中那酒坊多处都是极热的,那时候那些汉子们一下工裸着上身跑到她在的饭馆里,吃不起多好的肉,就来一碗老茶水,再配点儿荞麦面和水蒸出来又切成条的吃食,撒上点茱萸油或者烧肉的卤汁就是极美的,当然,少不了一大勺醋,清爽又解乏。
想起了那些,宋丸子忍不住咂了咂嘴,仔细算算,自己也不过个把月没吃到口酱啊醋啊的,怎么就感觉像是过了一辈子似的呢?在这院子里以大黑锅为阵眼,宋丸子布下了一个阵法,使得整个院子的温度都能随着这锅外壁的温度高高低低,倒也不受做饭影响,只不过这样一来,这院子里的温度也变得很高,她却无醋可吃,只能多喝点凉水冷静一下了。
忙于制备各种调料,体修的修炼她也不能落下,这流月城里没有旋涡让她凝练血肉中的灵气,她就用灵石设下了一个阵法,人站在其中,举手投足之间都要承受千钧之力。她每日太阳还未升就起身,先在那阵中原地跑一个时辰,做饭、吃饭,去流月城中逛逛看看有没有感兴趣的灵材,中午时回来,再做饭、吃饭,研究一下灵材,再去阵中一直原地跑到自己身上最后一分气力也耗尽了,才回屋休息。
如此过了十几日,方常富来取新的丹药,刚跳上院墙就吓了一跳,只见整个院子中一片热气蒸腾,作男人样貌的“荆姐道友”只穿了中衣,站在三四丈之外往那大铁锅中扔还未经炼化的丹药粗肧。
“荆道友……你这是?”
“做药,也修炼。”已经站在“聚力阵”中做了几百个丸子,宋丸子连眼皮都有些抬不动了。
体修进阶艰难,方常富早有耳闻,见这荆道友赚了这么多灵石都还勤于修炼,他想到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疲于奔忙惰于修行,不禁有些羞愧。
“荆道友,这些时日一直没有人找我。”
“……你以为是上品灵石么?还日日要人找?”
方常富笑着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本以为这药在花叙雅筑售出之后必然搅动风云,没想到……居然如此平静。”
“方道友,你见过海中的风暴么?”
累极的宋丸子又提了一口气,才保持了自己手中做丸子的动作不停,口中接着说道。
“那风暴越是浩大,在来临之前,海上就越是风平浪静,方道友,你放心,会有无数人挥着灵石来找你的……若是还有灵石之外的东西,你就尽管把我这里告诉他们。”
“灵石之外”四个字,宋丸子说的十分意味深长。
方常富懂了:“荆道友,我方某人和你携手赚钱,又怎么能随便扔下你?”
“没事儿,随便扔,我弟是长生久弟子,我还有个朋友是城主,有他们在,旁人不敢轻易动我,倒是你……好好赚钱就够了。”
要问宋丸子此生最怕的是什么,剜眼之痛、丹碎之苦、火烧之罪她都受过了,痛过之后也没觉得有什么可怕,唯有一件事,她绝不要经历第二次——欠下别人一条命。
所以她乐得让方常富在危机时明哲保身。
抖着腿从聚力阵中走出来,捞出煮好的丸子给了自己的“合伙人”再目送他离开,宋丸子终于撑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把这阵加码加过头了。”哀嚎一声,她仰面躺在地上,直接睡了过去。
……
方常富打听了一圈儿,发现花叙雅筑的客人们都没有提起过新丹药的事情,不禁猜想是不是那些丹被扣下了,偏偏鸨母哭着喊着要更多的丹药,他咬了咬牙,一枚丹药又涨价了一块下品灵石。
二百枚“灵气丹”就是八百下品灵石,那鸨母争讲了一番之后就应了下来,这丹药卖的这么好,她尽可以将价钱再涨上一些。
方行商以为自己跟“荆道友”合作的灵气丹会在妓馆里声名大振,却久等未至,却万万没想到,这“没有丹毒的灵气丹”先是在另一处声名大噪了。
城外“余庆堂”中久被丹毒所困的人从经营不见光买卖的老驴手里以六块下品灵石一颗的价格换了无丹毒的灵气丹,老驴嘱咐过这丹药不同寻常,放了几天药性会淡,可还是有人没有吃,把丹药攒了下来,带出了余庆堂。
那人姓周,叫周妍儿。
周妍儿是金水火四品灵根,今年不过五十已经是练气期六阶修士,哪怕在落月宗里,她这资质和修为也不算差的。她不是落月宗弟子,而是落月宗附属小家族周家的旁支,周家每五年可向落月宗送入一个弟子,周妍儿二十岁练气三阶的时候,她族中想要送她进落月宗,她却不愿意,因为她舍不得一个人——吴鑫。
吴鑫是周妍儿大伯母娘家的侄儿,周妍儿的大伯母出身东陆百灵城,东陆体修众多,法修资源有限,吴鑫三十岁的时候从东陆远赴西境,为的是在流月城中精进修为,他生的仪表堂堂,举止风流而不下流,仿佛自然而然地就撩动了周妍儿心中的那根情丝。
如玉般的花树之下,有一玉人赠她回眸一笑,轻唤了她一声小表妹,几日后,周妍儿跪在周家祠堂里放弃了进落月宗的机会。
过了几年,对周妍儿疼爱有加的父亲进阶不成,爆体而亡,若不是吴鑫一直对她温言安慰,她觉得自己一定熬不过那丧父之痛。
五年前,吴鑫修冲击练气四阶遇到瓶颈,当时是练气五阶的周妍儿和他一起出外游历却在神幽地谷旁的山林中遭遇了堪比锻体境体修的白月暴熊。
被白月暴熊足足追杀了月余,周妍儿要护着吴鑫,吃下了极多的灵气丹,她自己所带的灵气丹多是中品,吴鑫带的却都是下品,等他们终于从熊掌下彻底逃脱,周妍儿也因为体内积蓄了太多丹毒而丹田剧痛。
回到流月城,周妍儿的母亲张罗着为女儿寻无垢丹祛毒,可她自己修为不显,在族中没什么地位,几次将要拿到药的时候,都被族中其他人中途截走了。
周妍儿被丹毒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终日躲在房中,等来的却不是救命的无垢丹,而是她母亲在丹堂与人争无垢丹而被打死的消息。
过了几天,她就被族人送到了余庆堂。
她口中哭喊的吴鑫表哥则踏上了回东陆的飞舟。
五年中,周妍儿仍旧修炼不缀,竟然让她神乎其神地又升了一小阶,可她体内的丹毒在丹田中纠缠不去,她知道,自己的修为怕是再难有进境了。
前几日听说吴鑫表哥又回到了流月城,周妍儿想去见他,手中有这难得的丹药,刚好作了礼物。
今日,表哥又要见她了。
月光皎皎,玉树依旧,她心心念念的吴家表哥站在树下,周妍儿手中一划,一道水镜凭空出现,映着她苍白苍老的容颜。
她笑了。
“表哥。”
“妍儿。”
在周妍儿的身后,周家几位长老和她的大伯、大伯母从隐蔽处走了出来。
“长、长老,大伯……”
“妍儿,你之前给吴公子的药是哪里得来的?”大长老和蔼地问道。
周妍儿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吴鑫:“表哥,你居然把丹药给了别人?!”
“妍儿,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你给我的丹药兹事体大,我不敢擅专。”
目光从吴鑫的身上移开,看着向她逼近的那些人,周妍儿仿佛想哭,可是最终,她笑了:
“这样,也好,我就不用挨个去寻你们报仇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宋丸子:又、又绿了一个?
第42章 故事
夜深人静, 流月城的西南角传来一阵巨响, 躺在地上睡着的宋丸子勉强翻了个身,迷迷糊糊中还惦记着自己早上得起来得看看那些制曲的碎谷团。
她已经被耗尽了灵气的血肉缓慢地吞吐着天地间的灵气, 像是聚起了一层薄雾。今天是秋冬之交,室宿行于南方中天, 天上的星子闪着光, 像是挥洒了金色的细沙点点而下, 没有人看见, 那些细小的光点飘飘摇摇进到了她的身体里。
星光汇入奇穴, 白焰也附着在她的经脉上缓缓地燃烧,隐隐的痛楚一直存在于她的身体里,可她的经脉与血肉也在这样的燃烧中被淬炼着。
房间里, 那本上膳书打开了一页又一页。
宋丸子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 她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 心里想着大概自己昨日是累极了,明明是在地上睡了一夜, 居然还觉得很是舒服,可见自己也是越活越糙了。
敲敲大锅,烧上一点水, 宋丸子伸了个懒腰,听见自己后肩的骨头一阵作响。
在院子里走了两圈儿醒醒神儿, 她才拿出方常富给她的那个储物匣, 从里面抓出一把胭脂灵谷扔进锅里去, 切了一点瘦肉,洗了一把青菜切成小段儿,等到那粥熬得差不多了,就把肉和菜先后放进去,滚两下,把大蛤蜊的肉干碎撒下去,就可以盛出来趁热喝。
吃了这一顿早饭,宋丸子又开始研究她那些制曲的小玩意儿了,先是打开房门,看看那些被她放在不通风房间里的“曲块”,也不动,只是挨个闻闻看看,这些曲块上面都标注了数字,记载着它们都已经经历过了哪一步,一是进房放置,二是翻动两面,三是装坛静置,四是悬檐晾晒……这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