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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色,透着海味儿的鲜。
螺肉自然有很多种做法,爆炒也好,酱炒也好,炖汤也好,切成片儿蘸醋都好吃,可是海螺的内脏,明知道吃起来黏糊糊的,还有些硌牙吧,作为一个勤俭节约的好厨子,宋丸子仍是舍不得扔。
手掌放在海螺的内脏上,她深吸一口气,灵识深入到食材之内,下一瞬,海螺的内脏便发出了轻微的爆声,接着,一团盈盈的绿光汇聚在宋丸子的手心,内脏的其他部分干瘪下去,一点鲜美气息都不剩了。
这还是宋丸子第一次成功以榨取之法取出筑基期以上的食材的精华,把那一圈带着海中咸鲜气的精华放入锅中熬煮的白粥里,看着粥染上了一点黄绿色。
将螺肉和虾肉放在粥里煮熟,再加一点葱碎,就成了一锅鲜美到让人忍不住舔碗的海螺粥。
有帮厨闻着味儿飘着似的来了又飘着似的走了,过一会儿就捧着自己这几天的工钱过来,壮着胆子跟宋丸子讨粥喝。
做完了粥,怎么分那就是徒弟的事儿了,宋丸子捧着一碗粥喜滋滋地走开,把后续都交给了骆秋娘。
刚出了正月,风仍是冷的,一碗热粥下去真是让人从天灵盖暖和到了脚趾尖儿,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宋丸子从储物袋里掏出了一截造化椒的藤枝,她有预感,离她能榨取其中精华的那一天已经越来越近了。
只是不知道,是这一天先来,还是落月宗的覆灭先来。
鲜美的粥水把在山上修行的金不悦长老也引了下来,端着碗走到宋丸子身边蹲下,金长老抬手理了一下自己垂下来的金发,咕嘟咕嘟先喝了半碗粥。
“宋道友,我郁师兄走之前我们商量过,等风师姐和首座回来,我们就联合剑峰先去落月宗上探探虚实,到时若有异变,你就立刻带着你的徒弟们去东陆临照,樊道者和我的几位师弟会和你们一起,那些涧中人……你拿着这把囚魂伞,他们也能跟着你一起走。”
赤红色的油纸伞是他们在翻找那个杀手遗物的时候发现的,那些人比比划划,还是文黎弄明白了他们是说那人用这伞换他们来杀人,解开这把伞,他们就不在受困了。
落月宗的禁制和他们的丹药一样花样百出,金不悦解不开,却用正罡境大能的灵力强行破掉了这伞与幽涧的牵绊,以后这伞在哪里,这些人也就去哪里,总好过之前的不见天日。
宋丸子点点头,从怀里摸出了几个白菜、茄子样的吊坠,依然是那位炼器师的手笔,东西做的圆滚滚,比之前那批要大几圈。
“这些里面装的是我做成糕的九凤砂,我猜想,过去这些年落月宗一直没有衰败之相,可能就是因为在用它来维系气运,你们把这个带在身上,也防着吃闷亏。”
既然落月宗以气运为凭,那他们也少不了这一步,运气这东西玄之又玄,多一点总比少一点好,所以宋丸子也给自己的徒弟们都准备了一人一块儿指甲大小的酸角糕,就放在那些桃子苹果梨里面。
还有一些被她埋在了幽涧里,剩下的,她想有机会还是送回苍梧去。
“九凤砂?”
金不悦已经知道了这九凤砂是何物,捧着手里的茄子看了半天,十分宝贝地把它藏在了自己怀里。
“宋道友你也太客气,我和我这些不争气的徒子徒孙天天在你这混吃混喝,这还混着东西了,要不这样,我听说你那个大徒弟情路艰难,你看看我们长生久这些,别的不说,各个都是一根筋儿的好孩子,绝不会有歪歪肠子,长得虽然比不上我吧,但是那也品貌周正,你挑挑捡捡,我送你那去给你们当个挑水洗碗的,说不定就看对眼了呢。”
那天是谁说我没溜儿来着?跟这人比我简直是认真负责严肃可靠的好师父了!
“嗯……你们这里有个长得挺憨厚但是嘴皮子挺利落的,我觉得还行,刚刚走过去的那个长得挺好,但是说话做事太嫩了……”
两人唠唠叨叨了一下午的废话,还是有人来买大批的灵食,刘迷找人了,宋丸子才拍拍屁股去掌灶。
见她走了,金不悦又拿出了怀里的“九凤砂”。
“气运……”
让出道统是要受天谴的,几百上千年,宗门内都不会有人冲击化神成功,前代首座和几位侥幸逃过云渊陷落劫数的正罡境长老以自己的仙路前途为代价,只想换个无争界的安和,谁能想到,他们的善意,却成了落月宗惊天骗局中的一环。
郁长青没有告诉宋丸子,其实蔺伶已经醒了,她这百多年里一直在探查她母亲死去的真相,却在明宵那里无意中看到了九逆封天之法,又从鲛人余部那里知道当年的鲛皇因为向天道祈求族人不再受人族挟制而不得,才起而叛乱。
真是个玲珑心肝的女子,孤身一人凭着一些琐碎消息就探到了落月宗最大的秘密,又有一腔孤勇,独闯禁地,想要破除这禁术。
她要不是鲛皇之女,与首座该是一场多么天造地设的好姻缘。
还有宋丸子……如果他们破禁不成,就要靠她在无争界遍洒道统,再以一道之祖的身份唤醒天道了。
一个月后的一天,西境风云突变,宋丸子看着自己头顶不祥的赤云,心中不由一紧。
那一天,长生久首座明于期带长生久七位正罡境长老连同剑峰代峰主罗香陈和其座下两位长老一同叩响了落月宗山门,红云漫天,天降惊雷,落月宗竟然有极浓的煞气流溢而出,栖凤山白焰翻腾。
身在幽涧之中也能听见数千里之外元婴修士动手的地动山摇,能看见有冲天黑气喷薄而出。
落月宗弟子死伤无数,长生久三位长老身死,金不悦重伤,郁长青失去一条手臂,风不喜丹田损毁,剑峰罗香陈重伤,几位长老殉道,长生久首座明于期与一道黑影在落月宗上空大战九天九夜,终将之封印回地底。
明于期斥责落月宗将魔物封印在宗门禁地图谋不轨,落月宗掌门明宇反说长生久等人将此魔物带入了落月宗。
因为,那个魔物的名字叫江万楼,正是千年前堕魔的长生久首座。
双方各执一词,整个无争界两大宗门之间彻底撕破了那点早就岌岌可危的祥和表象。
这些事情,宋丸子都是后来才知道的,那时,她正忙着逃命,长生久叩山落月宗,落月宗隐在暗处的十位金丹和闭关了数百年的第三位元婴大能明安则突然出现在了幽涧,若非长生久早秘密派了两位长老在此,宋丸子这条小命怕是要当场交代。
为了幽涧中千余人的性命,宋丸子一直等到他们乘着飞舟撤走了才开始逃跑,保护她的那位长生久长老身中诡丹之毒,另一位长老拖住了明安道君与五位金丹修士,宋丸子使出全身秘法,先后重伤两个金丹,就在她逃无可逃,被三个金丹修士围堵之时,一道水光盈盈飘下,一头冰蓝色头发的女子用极为动人心弦的声音说:
“你走你的,这些交给我。”
那是一场比十几年前的逃命之路更艰辛的道路,海渊阁来往的飞舟被毁,一路上除了落月宗的杀手之外还有无数中小宗门与散修高手,宋丸子几番变幻容貌,设下迷阵,为了取信于人,还吃了含有丹毒的丹药。
落月宗下定了决心要将她斩杀在西境,卢家丹堂在各城网罗高手,或是追杀她,或是干脆夺下城中大权,倾举城之力取她性命。
数万里路上,白凤涅火在她经脉深处熊熊燃烧,她的心中之火也始终不肯熄灭。
历时半年多,取道苍梧,复折幽涧,再越过苍苍雪山,她就像是一把刀,在天罗地网之中终于撕开了一条口子,到了距离临照只有百余里的地方。
“我叫华锦,久居临照城,这位道友,我看你行色匆匆、风尘仆仆,是要往临照城去么?”
宋丸子没说话,只当自己是个高傲的世家公子。
临照城中一位华丹师,她是知道的,可这人出现在这里拦下她,十分不寻常。
“道友,你体内有丹毒,我这有用云香豆炼制的无垢丹,不仅毫无丹毒,还能彻底去除你体内丹毒,要不要试试?”
宋丸子的手指轻动,以壁宿为阵眼在周身加了一层防身阵法。
口中则急切说道:“真的能去丹毒么?作价几何?”
见眼前人从高傲变急切,华锦脸上的笑淡了几分。
“看来你也不像是我在等之人。”
修长的手指间已经夹住了一枚碧玉似的丹药。
正在两人对峙之时,一道流火突然袭来,将那自称叫华锦的人卷到了天上。
“我早该想到的,你终归是那人的徒弟。”
身披黑袍的赤发女子跣足御空而来,表情冷到了极致,直到她看见宋丸子,脸上才又有了些许柔和之意。
“你这小子身上居然炼化有我的灵火,可是我哪日良宵之后留下的定情信物?”
宋丸子微微一笑,言语清朗地说:“久别经年,小姐姐,你还是这么漂亮。”
作者有话要说: 宋丸子:人生的大起大落真是太刺激了!应该把作者煮来吃!
下面跳时间线了,道统之争快结束了。
第109章 海上
无争界的东陆之外就是浩瀚大海,近海名赤砂,因为下面是海底是血一样的赤色,有人说是万年前毒龙出自云渊,被屠后,血流万里,染红了万丈沙滩连着海底,也有人说这是千年前云渊陷落魔族入侵之时,人们在此地死战,所绞杀的魔族血液所渗而成,种种传说不一而足,出海的人们只知道,赤砂海上煞气更重,比风高浪急的远海更多邪煞之物,若非往来与海岛与陆地之间,极少有船在近海上漂泊。
这一日却与寻常不同,六艘大船竟然就在距离陆上不足二百里的地方扬帆如飞,劈海破浪,以一往无前之势头生生堵住了一条小船。
说是小船,也有四五丈长。只是与这些动辄十几丈、百余丈的庞然大物相比,它就像是被鲨鱼围堵的小梭头鱼,显得小巧玲珑了起来。
两支桅杆上的风帆落了下来,被堵住的小船在海上静静地停了下来。
天蓝如碧,海上大风阵阵,小船上一个穿着绿色衣裙的女子从舱里走出来,抱着手臂说:
“你们这些人纠缠了几日了,跟你们说了多少次,想要吃东西尽管去味馆,远岛刚开了一家,有三个厨子,还有十几个帮厨,最善做生猛海鲜,怎么还不够你们这些人吃的?追着我们这一船厨子到底是何居心?”
这个女子个子不高,气势却极盛,一对粗黑的眉毛竖起来,筑基后期修士的威势毫无保留。
最大的那艘船上,一个青衫男子从十几丈高的船板凌空而下,脚下踩着一直木鸟,笑眯眯地对这女子先拱手行礼:
“刘道友,从远岛追到这儿,我们也已经跟了足足六天了,眼见你们就要回临照了,我等不得已才围堵贵舟。只求宋师赐我们一餐,一顿吃完,我们立刻返航,绝不再扰。”
男子从袖中取出一只木盒,打开之后,里面宝光灼灼。
“听闻这些年宋师一直在找修补丹田的灵物,这是龙鲸的涎液,千多年前我东海曾有一丹方名为龙运丹,有逆转伤势之效,只要今日能一尝宋师所做的人间至味,此物我便双手奉上。”
在苍梧和幽涧的时候,刘迷总以为落月宗已经是天下至富之地,到了东陆之后眼界开阔,她才知道海上诸岛借着界门之便与其他修真界互通往来,是何等的豪富。
龙鲸下生起就有筑基后期修为,未待成年已经结了金丹,又只有活的龙鲸才能取到龙涎,这样的珍宝,为了吃顿饭这些远岛上的富家子弟就能毫无顾忌地拿出来。
刘迷咂咂嘴,身有百万灵石可以随意挥霍,无数天材地宝可以随便就拿出来,这日子看起来可真爽,可惜她就是个穷命,因为她有个更穷的师父。
“我也说了几次了,我师父不在船上。”
“食修来我远岛新建味馆,宋师当场做了一道百味鱼脍,后来又现身于码头,怎么可能不与刘道友同船而走?”
那青衫少爷说起“百味鱼脍”四个字,脸上仿佛有一层光一下亮了起来,要不是被那道菜勾得魂牵梦萦,他又如何会驱船万里,只为再吃一顿呢?
矮个子的女修士叹了一口气说:
“这位有钱的公子,你以为我师父是什么隐士高人么?要是她知道你带着这么贵重的宝贝来只为吃一顿饭,她早就从里面跳出来了,现在她没有两眼发光地跟你说‘公子你要吃几顿我还能买三送一’,就是因为她不在船上,我才能这么安安静静跟你说话啊!”
被人尊称“宋师”的无争界食修之祖宋丸子,如今正在一艘破烂的渔船上。
“起网了起网了!”
穿着一身黑色麻衣挽着袖子的女人双手拽着渔网,以拔山之力将已经收获满满的渔网往船上拖,拽着海带的网中挂着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