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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默然了片刻，道，“为什么选择鹰国？你和鹰国应该是对手，甚至是仇人。我知道江上哲摧毁了你曾经辛苦建设的事业，甚至把你抓入了关押宇宙间最危险犯人的牢笼。你应该对鹰国恨之入骨。”
“的确，身处冰封星球那个大牢狱这么多年，我曾经无时无刻不想着复仇，甚至在狱中操控建立起后路，亦是想过未来有一天出来后，撕碎江上哲和你们鹰国。”他的声音沉缓，让人感受到蕴含的力量。
“但不知道你有没有这样的时候，自己的想法，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发生改变。随着被囚禁的时日越长，这种单纯复仇的想法便逐渐变化了，仇恨是有的，但漫长的时间开始让我回溯，回想究竟为什么会落入那样的田地，于是我居然生出了一个惊人的念头，开始考虑当年的自己，到底有没有做错？”
“在三盟会堂的时候，我说过，这个世界，是应该有好坏之分的。我成立北蛮的时候，也曾经进行过扩张，吞并，做下了很多业孽，因此招来鹰国军队的围剿，这数十年幽闭的日子，让我从中做出过反省。”
“在三盟会堂时说的那番话，其实是我的心里话。因为仇恨站在鹰国人的对立面，就要让我去给苏萨人做狗，我做不到。在狱中，我曾经无数次的想过，如果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让我选择一件事究竟要往好的方向发展，还是走向坏的一方。我一定会选择前者。”
“可惜那个时候我身处被囚禁的困窘中，没有选择的计划，我一度认为，再没有那样的机会了。”
“人就是这样，如果没有得选择，那么便可能沿着从前的道路一直走下去。但是如果有一天，突如其来有一个可以让你重新抉择的机会，你是悬崖勒马，还是一条路走到黑？”
卡佛叹道。
“有时候，有的人，只是需要一块上岸的板子而已。”
“有的人永远没有等来那块板子。”
“但是对我而言，这块板子出现了。所以我竟然会感觉到那么一丝庆幸。”
卡佛头转过来，盯着他，“更何况，具体来说，我选择的并不是鹰国，而是你。”
“我？”
“不得不承认，今趟如果不是你，我或许再没有此时和往后，现在的星三域，恐怕已经是莎莉曼，伯利钦和苏萨人的天下了。”卡佛道，“过去的终将过去，一直沉溺于过去，无论是仇恨还是辉煌，那么就将对可能到来的未来不知所措，那是没有前途的。现在宇宙的局势，大不一样，我还没有到只为了个人私怨，而枉顾大局的地步。”
“任何所设想在这样的局势下，星三域还能保持中立的想法，都是自欺欺人，战火，很快就会蔓延到我们这里。但是，这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一个机会……”林海微眯着眼睛，“你指什么？”
“统一。”卡佛缓缓说出一句如此石破天惊的话。
“苏萨统领列强成立轴心国，目的是侵略，一统宇宙。”卡佛道，“这场宇宙大战，谁是最后的胜利者，谁就将赢得整个宇宙。”
“即便打败了轴心国，胜利的同盟国也不可能去镇压他们的国民，掠夺他们的土地和资源。”林海道，“那也是绝对不允许出现的。”
卡佛笑了起来，摇摇头道，“赢得宇宙，可不是星舰巨炮下的征服啊……而是将名字和这片宇宙同辉的荣耀啊！你的思想，你的理念，你所坚持的一切，都成为无数人效仿，并且膜拜的对象，这何尝不是一种伟大的征服？”
“在很多的传闻中，我建立北蛮是自立为王，作威作福于万民之上。是，我自立为王不假，但支撑我做这一切的，又岂是肤浅的物质享受？王座不是小孩子的玩具，那是用来背负的东西，那是责任和承担。将一个星域纳于自己的意志下，将理念和思想畅通无阻的贯彻执行下去，创造更好的世界，这难道不是最了不起的成就吗？”
卡佛眼神变得悠远，“这个宇宙中，有的人希望成为游侠，拥有让吟游诗人吟唱的惊奇故事。有的人希望成为传道者，将真理和光辉播撒到每一处不被普照的角落，使人脱离愚昧，变得高尚。每个人都有各式各样的理由，希望成为更好的人……”
“所以，也总有人，譬如我，希望的是像君王一样去统治，让治下的星域，民众有不输其他国度之智，有抵御万难之勇，有抗拒人性恶的德，有彰明于宇宙的律法。”
“宇宙千国万邦，为什么就不能多一个卡佛？北蛮北蛮，那片被人叫惯了蛮子的星域，为什么就不能摆脱贫瘠的沙土，变成德仰的绿洲？”
“再给我几十年，那片星河，未必不能跻身宇宙强国之列，哪怕我的一生只是为了这一切奠基，我相信再下一代，再再往下，那片星域将再也不被外人称作为北蛮，而是所有人都会称呼她堂堂正正的名字——‘美利坚’。”
林海沉默了一下，道，“这个名字似乎还不错。”
“是的，那原本是当年应该公投而出正式的名字，可惜联邦法院正在进行各项国务裁定的时候，鹰国人的舰队就到了。”卡佛笑容里带着些许嘲讽，“那场战争之后，我被押往冰封星球，于是这个世间就多了一个臭名昭著的名字——‘蛮帝’卡佛！”
林海发现自己竟然有些同情起他来。
在这个宇宙中，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达成的目标，信念，成为想成为的人。而卡佛想成为的，就是创立一个国家基业的开创者。
很明显的，卧榻岂容他人酣睡的鹰国，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这么一个强势的政权在眼皮底下生长起来，于是卡佛就遭到了最不幸的命运。
他失败了，于是那片星域世世代代被称为蛮地，而忘记了她曾经将有一个叫做“美利坚”一度接近梦想的极好名字。
世间事就是这样，千帆过尽，真正到达彼岸只是寥寥，其他大多不过浮光掠影。
“我的事业失败了，似乎永不可再续。但是从你的身上，我看到了新的希望……那不单纯是一个星域，一片领民……而是这一整个宇宙——大一统的希望！”
卡佛兴奋道，“我的一统，已经成了过去，但好在还有寄托，我把我的愿望，都可以托付在你的身上，如果一不小心赢得战争，一不小心你成了最了不起的人，那么你的思想所能影响和左右的，就是宇宙啊！还有什么能比这一点，更伟大的事？到那个时候，就不必纠结北蛮了吧，只要你一句话，那里所受的歧视，都会迎刃而解。一念之间，便足以让一域繁华似锦，这种事只要一想，就让人热血沸腾……这个愿望，比我此前的，更为宏大和壮阔啊！”
卡佛将统一宇宙这种大业寄托在自己的身上，林海只觉得哭笑不得，因为这根本就不切实际，但他也最好让卡佛保持这种精神上的寄托不去推翻，因为这有利于他们彼此之间的同盟。
“为什么是我？”林海哭笑不得之余又感觉荒诞。
“你是鹰国人的英雄，鹰国又是同盟国中的希望，格兰美虽然名将如云，但他们又在哪里呢。所以重要的是，你出现的刚刚好。”
“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比刚刚好，更好？”
林海：“你这也……太随便了点吧。”
“随便吗……我不觉得。”卡佛极有魅力的微笑起来，“万一是宿命的相逢呢？”
始料未及的相逢导致了一个统一宇宙的愿望。
多年以后，卡佛也没有想到，当林海只要迈出那一步就能达成约定之时，最终还是让他和愿望失之交臂。
第一百九十六章 神罚
星历一六年十一月，在星三域的墨菲星之上，这场两个人的谈话并未记入史册，但是事后人们都知道，正是因为林海在星三域的出访，令这片星域最终历史性的介入了战争，星三域成为了林字军又一个征兵点，同时这里蕴藏着的庞大资源，也为日后宇宙战争的走向，起到了莫大的积极作用。
在历史的口吻中，星三域和鹰国达成的同盟是本着两星域人民向往和平的意愿打倒侵略者的正义，在庄严的氛围下缔结的。
然而真实的缔结过程，其实更像是两个奸商在贸易市场讨价还价。
卡佛和林海都将带着麦芽清香的啤酒灌入喉咙里，面前的桌上，已经摆了许多空罐子。
卡佛大手一挥，“一旦建立起运输线路，我们可以给鹰国前期保证日输三万吨钒晶石，然后逐渐平稳达到日输五万吨，后期十万吨的规模，在非常时刻，还可以让这条运输线路以每日三十万吨的爆发性输送。但是我们需要保护这条线路的装备，虽然能源可以换成金钱，但金钱买不到先进国家敝帚自珍的武器，鹰国的装备性能在卫国战争中日益提升，相对于星三域而言，已经算是非常先进，我们需要装备的武装，以取得地区的战略优势。”
“装备这方面没有问题，以目前鹰国国内的生产能力，给你们武装三十个师团绰绰有余……”林海淡淡的说着，然后在卡佛眼睛一亮的时候，话锋转折，“但是你们知道，现在鹰国正准备反击远征西庞，正是国内大量消耗能源的时刻，就是可以输送这么多的装备，那也要足够的运输船啊，没有能源，这些运输船哪里开得动……”
“至于所谓非常时期的爆发性输送……这个大饼看上去很诱人，但我们暂时吃不到，”林海伸出五根手指，微笑起来，喝了一口啤酒，麦芽的微苦在口中绽放，“前期保证日输出五万吨，以启动我们对装备的运输交付，交付期间达到日输出十五万吨，这个数目应该就够了。”
卡佛看着林海，捏扁了罐子丢在一旁，“真是吃人不吐骨头啊……鹰国国内能源生产能力，据我所知大概也就是日产出十万吨钒晶石左右，你一口气就让鹰国资源获取量提升了至少百分之五十，你要你们的舰队在西庞人的星域中肆无忌惮的纵横吗？”
“但你要知道我们星三域要对轴心国打能源战，首先我就会宣布星三域大量富集资源的消息，然后短时间大量出货，让钒晶石充斥市场，会立即让钒晶石的价格暴跌，这个时候同盟国便以较低的代价大量买进中立星域的产出能源，迅速布局，我们则立即收紧出货量……”
“等轴心国反应过来，已经买不到更多的能源了，而生产周期又非常漫长，他们的军队会立即陷入困境，那就是一个绝佳的反攻时刻。”
卡佛将新开的啤酒咕噜连灌几口，闭着眼睛享受，随即半睁半闭起眼睛，“要知道这个大量出货可不是小数目，我们还要应对你们的需求，真的是拼了老命了……不过谁叫咱们有共同的理想呢，我们从来不吝啬对兄弟的友谊，只好咬咬牙担下来吧！不过看在我对咱们事情这么上心的程度上，你个人送我些礼物应该不难吧？譬如十五代机甲，我得到的消息是……轴心国中，很可能已经有试作机的问世了。”
战争必然推动着武器和科技的革新，十五代机甲在正面战场的出现，很可能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林海很清楚这点，而且很明白未来面临的将是更强的对手，基于这一点上，卡佛虽然位列红巨星A榜，但如果机甲的性能上不来，面对超级强者他仍然会极其被动。
而且，卡佛也算是宇宙间一等一的高手，有他作为助力，应对未来挑战的时候，也会更从容。
林海点点头，“我的机甲具有不可复制性，制造的过程也很长，其中还涉及到个人的测试匹配，很难原样照搬。不过我可以提供十五代的引擎，你可以基于引擎打造全新升级的机甲。”
对于机甲师而言，一架先进的机甲意味着什么？不亚于第二生命！
特别是卡佛这个级别的机甲师，拥有机甲，就意味着在最险恶的局势下来去自如的能力。可以改变战局，甚至扭转局势。
在未来的战争中，随着高端机甲性能的越来越强，斩首作战将变得越来越频繁。
当高级机师可以肆意冲入阵地斩杀司令官的时候，战争就将迎来新的形势。
那是一种大兵团作战和高端机甲战并存的方式。甚至还有可能演变成高端机甲打头阵，后方兵力作为撕裂扩大战果用的情势。
卡佛之能，当然能够预料到这样的未来。越早拥有新式机甲，就越能占据主动。
而他也非常清楚，掌握着十五代引擎制造能力的林海，能够在未来掀起多么巨大的风浪。
他的眼睛抑不住的泛出熠熠神采，递出啤酒和林海手中的罐子相撞，发出清脆悦耳的砰响。
“成交！”
……
啤酒麦芽的清香萦绕唇齿，两个肩扛重任的人在微醺间有了短暂的放松。
交谈的闲聊之间，未来有很多大事似乎就这么既定了轨迹。
林海注意到房间的一副壁挂，那是一副复古绘画，笔触有极端泼撒色彩的大胆，透露着某种癫狂重蕴含的庞大力道，恰到好处的渲染了一副洪水灭世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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