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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儿道:“傅少主太客气了,我本来该移樽就教的,可是我一个女人家,在街上走动不方便,所以只有劳烦大驾,往我这儿跑—一趟了。”
傅少华道:“彼此算是熟人,谁来谁去都是一样。”
黑衣人儿道:“听少主这么一说,我倒多少安点儿心……”
顿了顿道:“听说少主官家有朋友?”
傅少华心头一震道:“姑娘是听谁说的?”
黑衣人儿笑笑说道:“我只是这么猜,当日傅少主三位能顺利出杀虎口,今天傅少主三位又能顺利进入北京城,尤其归化事未了,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傅少华沉默了一下道:“姑娘好不高明,不错,我在官家确有朋友。”
黑衣人儿笑了,道:“我只是这么猜猜,没想到竟被我猜着了,傅少主可以不承认的,傅少主以诚待人,我感激而且佩服。”
傅少主道:“姑娘言重了。”
黑衣人儿道:“我说的是实话,句句由衷,字字发自肺腑。”
傅少华没接口。黑衣人儿目光一凝道:“就是因为我猜想傅少华在官家有朋友,所以我把傅少主请到这儿来想请教傅少主几件事,还请傅少主一本初衷,据实相告。”
傅少华在心里打了个转儿,道:“姑娘要问什么,请尽管问就是。”
黑衣人儿道:“我先谢了,傅少主那位朋友,是官家的哪一位呀?”
傅少华道:“姑娘原谅,朋友帮忙,我不能出卖朋友。”
黑衣人儿道:“我怎么对傅少主,也会怎么对傅少主的朋友的。”
商二一皱眉道:“我可以告诉姑娘,这个人是我四兄弟失散多年的麻四。”
黑衣人儿美眸一睁,道:“是麻护卫。”
商二道:“是的。”
黑衣人儿道:“没想到昔日名震江湖的‘铁骑会’四护卫之一,竟会投身官家。”
商二道:“他不得已,人走到哪一步总得说哪一步。”
“说的是。”黑衣人儿点头说道:“这就是通权达变,麻四护卫在官家哪个衙门得意呀?”
商二道:“卖命卖力的小卒一个,谈不上得意,他在‘五城巡捕营’当差。”
黑衣人儿“哦”地一声道:“那就难怪,记得当日搜查杀虎口的就是‘五城巡捕营’的人,如今禁卫四城,盘查进出的也是‘五城巡捕营’的人……。”
顿了顿道:“多谢商护卫了,看来傅少主对我的相信还不如商护卫,我那么对人,人这么对我,想想怪让我伤心的。”
傅少华好窘,他是既窘又气,可是碍于黑衣人儿面前,也不便说商二什么。
只听商二道:“姑娘,话不能这么说,我家少主对姑娘一向感激,可是由于姑娘一直矜持自己的立场,未表明白自己的态度,所以我家少主感激是感激,可是却不能不站稳自己的立场,这并不能怪我家少主,是不?姑娘。”
黑衣人儿深深一眼,疾闪异采,道:“商护卫,是这样么?”
商二道:“商二一向擅于攻心眼儿,唯独对姑娘,商二说的每一句都是不折不扣的实话。”
黑衣人儿道:“谢谢你,商护卫,我不怪你家少主就是。”
商二微一欠身道:“谢谢姑娘。”
黑衣人儿目光一转,凝望傅少华道:“傅少主有麻护卫供职‘巡捕营’,天时,地利,人和就都占全了……”
傅少华道:“麻四小小一个巡捕,帮不了我多大的忙。”
黑衣人儿浅浅一笑道:“我不怪傅少主不说实话,因为我自己一向太矜持了。”
傅少华脸上一热,没说话。
黑衣人儿道:“傅少主对那半张血令,在消息上可有什么收获么?”
商二道:“有。”傅少华眉锋为之一皱。
黑衣人儿转望商二,笑吟吟地道:“商护卫可以告诉我么?”
商二道:“我既然说有,当然可以告诉姑娘,在我眼里,‘乌衣门’跟‘铁骑会’是一家人,有什么消息,应该供给姑娘。”
黑衣人儿面泛异色,道:“谢谢商护卫,请说吧。”
商二当即把哈德山打听来的,一点未加隐瞒地全告诉了黑衣人儿。
静静听毕,黑衣人儿点了头:“原来如此,夏保桢这么精明干练么?”
商二道:“姑娘,他是个大才。”
黑衣人儿道:“那么傅少主的判断是八九不离十了,傅少主是当世奇才,眼光自有独到之处……”
傅少华淡然说道:“姑娘过奖了。”
黑衣人儿道:“对少主,我句句都是实话。”
傅少华道:“谢谢姑娘。”
黑衣人儿目光一转,道:“商护卫还有什么要告诉我的么?”
商二道:“眼下北京城八方风雨齐会,除了‘乌衣门’跟‘铁骑门’之外,还有‘黄河十二寨’、‘天地会’跟‘白莲教’……”
黑衣人儿点点头说道:“谢谢商护卫,这个我已经知道了,别的帮派都好对会,唯独‘白莲教’那妖术令人防不胜防。”
商二道:“还请姑娘小心。” 黑衣人儿道:“商护卫太关心我了,让我好生感动。”
商二道:“应该的,在商二眼中,姑娘跟我家少主一样。”
黑衣人儿嫣然一笑道:“我可不敢跟傅少主相提并论。”
商二道:“商二以为‘乌衣门’、‘铁骑会’一家人,姑娘这种客气大可不必。”
商二这话说得太露骨,黑衣人儿似乎不敢再跟商二多说,当即转望傅少华道:“傅少主对夺那半张血令事,可已有万全布置。”
傅少华摇头说道:“到目前为止,还没有。”
黑衣人儿道:“若是他统率全局,主持此事真是夏保桢,则此人不可轻视,得慎重行动,步步为营。”
傅少华道:“多谢姑娘指教。”
黑衣人儿道:“傅少主还跟我客气么?”
傅少华没说话,黑衣人儿却话锋忽转,道:“对了,我忘了问了,那位阴姑娘好了么?”
傅少华道:“姑娘把阴姑娘送来给我,毕竟我幸未辱命。”
黑衣人儿道:“傅少主客气,我怎么敢当,我知道傅少主所学高绝,胸蕴渊博,必能起阴姑娘的沉疴,所以我才把她送给了傅少主。”
傅少华道:“所以说我幸未辱命。”
黑衣人儿看了他一眼,浅浅一笑,转望商二道:“商护卫,你能单说我矜持么?”
商二道:“我家少主的确表现得太生分了……”
看了傅少华一眼,道:“少主……”
傅少华站了起来道:“商二,时候不早了,主人该歇息了……”
黑衣人儿道:“傅少主真会为别人想,好吧,傅少主既然要走,我不便强留,我这里有封信,傅少主拿去看看。”
伸手自袖底取出一封封了口的信递了过来。
傅少华愕然道:“姑娘这是……”
黑衣人儿道:“傅少主拿去看看也就知道了。”
商二道:“既然是给少主的,拿着就是。”他伸手接了过去。
黑衣人儿浅浅一笑,站起来道:“这封信本来预备差人送给傅少主的,我明知道傅少主已进城,可是不知道傅少主住在哪儿,带在下人身上又怕弄丢惹麻烦,所以我只有暂时放在身边了,不想今儿晚上碰见了傅少主,正好当面交给傅少主。”
商二一欠身道:“姑娘,商二告辞,容异日再来拜访。”
黑衣人儿微一摇头道:“商护卫不提,我倒忘了,我只是在这儿暂时住住,我已经赁了房屋,明天就要搬过去了,这样比住在人多眼杂的客栈里要好些,是不?”
商二怔了一怔,旋即点头说道:“姑娘说的是,您赁的房子在哪儿,可否告诉我一声……”
黑衣人儿浅浅一笑道:“商护卫,等我搬过去了再说吧。”显然她不肯说。
人家既然不肯说,商二自然也不便再问,告个退之后,跟着傅少华出了门,黑衣人儿没送,道:“二位好走,恕我不送了。”
一出客栈,傅少华便埋怨上了商二:“商二,你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能把什么都告诉她?”
商二咧嘴一笑道:“少爷,我有我的道理,我这叫以心换心,抛砖引玉,您没见,我这一着已经奏效了,人家态度已经有所改变了,倒是您,反倒生分起来了,少爷,光靠我一个人儿总没用,您二位得顺着我的劲儿往一块走,有一个往外挣就凑不到一块儿去。”
傅少华浅然一笑道:“商二,你问她住处,也不告诉你,你不觉得没趣么,你还这么热心么?……”
商二咧咧。嘴道:“少爷,商二什么都怕,就是不怕这个,人家多少尽得端着点儿,总不能全向您低头啊,您怎么不看看您自己是怎么对人的。”
傅少华淡然说道:“随你怎么说吧,这回算了,下回不许擅做主张多嘴。”
商二还待再说,忽然把要说的话吞了下去,把那封信往前一递道:“少爷,人家给您的信,拆开来看看吧。”
傅少华正眼没瞧一下道:“要看你看,我不看。”
商二道:“瞧你,人家给您的信,又不是给我的,我怎么能看。”
傅少华道:“有什么不能看的,我没什么好瞒你的,你代我看吧。”
商二迟疑了一下,一点头道:“好吧,我听您的,我不看您不看,那么这封信让谁去看去?……”
他拆开了那封信,抽出来信笺,一股淡淡幽香先扑鼻,商二只瞧一眼,他突然怔住了,也停步了。
傅少华看出不对来了,跟着停了步,问道:“怎么了,商二?”
商二轻吁说道:“人家全知道了,还要瞒人家,您拿去看看。”把那封信递了过去,傅少华接信在手,那股子淡淡的兰麝幽香让他好不自在,他一副不经意之态把那封信给看了一遍。
这一看,可真把他看得脸红耳热,心里既是歉疚,又惭愧,信上写的没一句多余的话,全是告诉他她已经知道官家内调山东巡抚夏保桢主持护令之事,并负责对付各方来的三山五岳江湖人,敢情人家神通广大,已经先知道了。
人家对她不隐瞒什么,而且供给他消息,他对人家一再隐瞒,须眉大丈夫,昂藏七尺躯,竟然不及一个女儿家心胸坦荡。
傅少华好不难受,半天没说话。
“少爷,”商二看了他一眼道:“您瞧,人家对您不赖吧?”
傅少华表面上一副淡然之色,道:“也没什么……”好个轻描淡写的一句。
商二有多灵,他焉能看不出少主心里的感受,他装作不知,指了指那封信,道:“少爷,看见了么,她叫什么‘东方婉君’。”
傅少华看见了,信末署名四个字“东方婉君”。他只“嗯”了一声道:“看见了。”
商二紧跟着一句:“好美的名字,是不?跟人一样!”
傅少华把那封信往袖子里一藏,道:“走吧,别站在这儿碍眼了。”
两个人回到了铁狮子胡同,白素薇跟云英还有王妈小青她们已经睡了,这是麻四的意思,因为她几个明天一早就要离京上路。
麻四跟铁大在堂屋里陪着个客人,是阴瞎子。
阴瞎子的听觉敏锐,傅少华跟商二一进院子,他便站起来冲外说:“少主,我到了。”
几个人堂屋里见面,自有一番亲热,落座之后,傅少华道:“阴老,什么时候到的?”
阴瞎子道:“刚到,一到就被兄弟们带到这儿来,先前我还防着有诈,及自见了铁大弟才松了一口气。”
傅少华笑笑问道:“阴姑娘已经安置好了?”
阴瞎子道:“安置好了,这孩子想必跟您投缘,一个劲儿地让我带话,告诉您多保重,唉!她从小就没远离过我,她舍不得,我也有点舍不得。”
商二道:“好在这只是小别,长聚的日子在后头。”
阴瞎子点头说道:“商二弟说的是。”
麻四道:“少爷,外头的情形怎么样?”
傅少华道:“诚如你所说,他们都混在一起了,既无特征也无表记,一时委实很难分出谁是谁来,不过到处都可以看见江湖人物。”
阴瞎子道:“我在半路上就听见风声了,北京城里如今是卧虎藏龙,八方风雨齐会,各路的人马都到齐了。” 商二嘴快,把傅少华遇见“乌衣门”的经过说了一遍。
听毕,铁大头一个叫了起来:“怎么?那位姑娘已经先知道了,好大的神通……”
“可不?”商二道:“咱们之所以能知道,是占了麻四身在官家的便宜,这位东方姑娘跟官家毫无关系,她居然比咱们还知道得早,神通之大的确让人不能不叹服。”
铁大道:“她的消息是从哪儿来的?”
商二摇头说道:“信上没说,不知道,她要是当面告诉少爷,我也许就问问她了。”
铁大道:“也许人家就是怕你问,所以才当面没说。”
商二道:“那倒不会,该告诉的都告诉咱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