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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楼上有人往下问了话:“谁呀,干什么的?”
商二道:“蒙古和善王爷的车,开城。”
城门楼上有人打着灯笼往下看了看,隔不一会儿,两扇城门隆隆地开了,出来一个服饰齐全的步军武官,他被这气势吓住了,赶前几步就趴伏在地。
商二看都没看他,一夹坐骑带着马车就驰进了城。
看看离城门远了,商二笑道:“行了,管用,头一关唬过了。”
车里铁大道:“商二,你说我是什么王爷?”
“和善。”商二道:“你往常挺凶的,如今得和善点儿。”
铁大笑道:“蒙古叫什么善的不少,真让你蒙上了。”
麻四道:“这一关好过,一关比一关难,咱们得小心点儿,只要顺利进入外馆就不成问题了。”
商二道:“这种事你熟,到时干脆你说话!”
几个人说着话,哈德山识途老马,赶着马车直驰北城外馆。
外馆有座“黄寺”也是个喇嘛庙所在。
车抵外馆,宅第深深,门口亮着灯,可是静悄悄的听不见一点人声。
哈德山停住了车,低低说道:“到了。”
商二四下看了看,道:“好舒服的地方,咱们得好好在这儿住些日子。”
麻四道:“少爷跟云英守在车旁,我跟商二上前敲门去。”
他跟商二翻身离鞍下马走了过去。
砰,砰,砰,敲了好一阵,里头才有了动静,开门的是个中年汉子,一露头马上又缩了回去。
麻四低低说道:“往里报去了,外馆的管事是个老头儿,人很精明,不好应付,咱们得小心点儿。”
说话间匆忙步履声传了出来,门里走出两个人,一个是刚才那开门汉子,一个是个穿着气派的五十多岁瘦老头儿。
麻四没容他开口便道:“金老么?车是和善王爷的,路上有事耽误了,到现在才进城。”
那瘦老头儿一脸诧异色,露着笑道:“对不起,我事先不知道,没能安排恭迎……”
麻四道:“我们王爷这趟到京里来纯为私事,所以事先没惊动任何人,难怪你不知道,王爷不会怪罪的,一路上够瞧的,大伙儿都够累的,让王爷先进去歇着咱们再谈别的吧。”
瘦老头儿尽管诧异,可是他做梦也没想到有谁这么大胆,敢冒充蒙古王公,连想都没想到是这么回事。
他答应着,然后吩咐那中年汉子:“快进去叫他们起来收拾收拾去。”
那中年汉子恭应一声,飞步奔了进去。
那边,铁大在傅少华跟云英的照顾下下了车。
他个头儿大,穿着也像那回事,往车前一站,还真吓人,瘦老头儿马上躬下身去。
铁大很沉得住气,一摆手,煞有介事地道:“把老太爷扶下来,然后把车赶进去,叫他们好好照顾我这几匹爱马……”
迈大步走了过来,到了瘦老头儿眼前突然停了步:“你就是金百川?”
瘦老头儿忙道:“回王爷,正是奴才。”
铁大道:“来人,赏他几个。”
他迈步往里走,云英过来一把珠子塞进金百川手里,谁不爱这个。铁大粗中有细,还懂这一套。在金百川的记忆里,他自在这地方当差以来,接待过的蒙古王公不下百位,可是论出手之大方,眼前这位王爷是头一位。
行了,就凭这,包管要他金百川干什么他准干什么。
商二跟麻四看在眼里,暗暗直点头。
商二低声说道:“铁大,你挺行嘛!”
铁大道:“官儿还不知道礼的么,这谁不懂,问遍世上,当奴才的哪一个不喜欢这个,东西反正不是咱们的,我为什么不大方点儿。”
和善王爷跟他老太爷被安置在舒服豪华的精舍里。
在精舍外,麻四找上了金百川:“大伙儿一路上够累的,还没得好好吃喝,先送点吃喝来,王爷跟老太爷还要歇息。”
金百川连忙答应,他衷心地愿意效劳听差。
麻四接着说道:“王爷这趟进京,是为老太爷的一双眼来的,老太爷这两年眼神不好,王爷信佛,认为求求佛会好,金老明天给安排一下,王爷明天就要到‘雍和宫’见大喇嘛参佛,这件事很重要,金老千万别忘了。”
金百川忙道:“您放心,绝忘不了,我在这儿当差几年,就从没办差过事儿,我明天一早就亲自到‘雍和宫’跑一趟去。”
他自己去那就好多了,那把珠子魔力大,准让他说尽好话去。
麻四道:“那就让金老受累了。”
金百川道:“您这是哪儿的话,我当的是这个差,为王爷跑断两条腿也是应该的,我这就吩咐他们送吃喝来。”
他躬身哈腰地走了。这一关过得似乎很容易。
这一方面是由于冒充的事绝无仅有,任谁不会相信会有这种事发生,白是谁也料想不到。
另一方面铁大那份见面礼也让金百川那精明的头脑变糊涂了。
今夜的目的只在进外馆,进了外馆之后就等着进“雍和宫”,那才是最艰险的一关。
看情形,进去并不难,难是难在进去之后。
今夜没事了,且等明天,几个人痛痛快快的吃喝了一顿,连那些牲口都沾了光。
吃住舒服那是不用说,今儿晚上这一觉应该是相当好睡。
江湖上跑惯的,武林中人的本色,尽管睡觉的地方再舒服,可是几个人起得仍很早。
见了面,你看我,我看你都摇头。
睡得晚,难免精神不够,铁大哈欠一个连一个地打,他还摇着头直苦笑:“唉,天生的劳碌命。” “可不,有这种舒服的地方,却没法子多睡一会儿。”
“想多躺会儿,可是躺着浑身不舒服。”
几个人正说着话,外头传进了金百川的话声:“里头哪位在,金百川回话来了。”
麻四走了出去,片刻之后他又走了进来。
铁大头一个忍不住问道:“怎么样,他安排好了么?”
麻四笑笑说道:“人家睡得跟咱们一样迟,今儿个比咱们也起得早,可是人家精神挺好,多亏了你那把珠子……”
顿了顿道:“安排好了,咱们吃过饭就走?”
铁大神情猛地一紧,道:“吃过饭就走?”
麻四道:“怎么,不好么?”
铁大道:“好自然是好,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好紧张。”
商二道:“没出息。”
铁大道:“大哥别说二哥,你紧张不紧张?”
“我?”商二一咧嘴,笑道:“也有点儿。”
铁大冷哼一声道:“你的出息也好不到我哪儿去。”
阴瞎子道:“这也是人之常情,一旦面临重大事故时,谁都免不了紧张,只要别乱了章法就不要紧。”
傅少华道:“这是咱们头一次进‘雍和宫’,里面的情形如何,咱们一点也不知道,不能不特别小心。”
麻四忽然说道:“少爷,金百川这老儿,对‘雍和宫’一定很熟,您看,叫他进来问问,合适么?”
铁大道:“恐怕不大合适吧,别招他动了疑。”
商二道:“那倒不至于,看你话是怎么问他了,只管把他叫进来,你坐这儿听,让我跟麻四问他话,包管他一点疑都不会动。”
麻四道:“少爷,您看怎么样?”
傅少华沉吟了一下,点头说道:“好吧,有道是: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只要能不招他动疑多知道一点总是好的。”
麻四道:“那么我这就叫他去。”转身行了出去。
几个人本来是坐着的,一见麻四出去,铁大跟阴瞎子坐着没动,傅少华、商二跟云英都先后站了起来。
转眼工夫,麻四带着金百川进来,金百川进屋就没敢抬头,哈着腰趋前打了个千:“奴才见过王爷。”
铁大端起了架子,“嗯”地一声道:“起来吧。”
金百川恭应一声,站起来退向后去。
铁大接着说道:“来呀,给金管事搬个座儿。”
云英答应一声,一把椅子已送到金百川身后。
金百川忙道:“奴才不敢,王爷面前哪有奴才的座儿。”
铁大道:“不要紧,我让你坐的,我要问你话,你是个上了年纪的人,站着回话会累。”
金百川忙道:“王爷恩典,奴才虽然上了几岁年纪,可是筋骨还健……”
麻四道:“王爷有要紧事儿要问你,别耽搁了,叫你坐你就坐吧。”
金百川受宠若惊,这才恭恭敬敬地再谢恩典,告罪坐下。
他坐定,商二开了口:“王爷这是头一回到京里来,只为私事,所以没惊动任何人,王爷不喜欢这个来看,那个来看的,也没那心情,你最好别宣扬出去。”
金百川道:“是,是,奴才省得,只是……”
商二道:“只是什么?”
金百川道:“‘宗人府’那边不得不作个报告。”
商二一怔,转眼望向麻四。
麻四微微点了点头,道:“当然,这是规矩,同时这外馆的各项开支你也得往上报,不过你可以迟报两天,等王爷走了再报,好在王爷在京里呆不了两天,这,你应该是能帮忙的,是不?”
金百川忙道:“这当然可以,这当然可以。”
麻四道:“王爷头一回到京里来,对‘雍和宫’里的情形不大了解,所以先把你叫进来问个明白,免得到时候失仪。”
金百川道:“是,是,奴才这就把‘雍和宫’里的情形禀报王爷……”
麻四道:“金老熟么?”
“熟,熟。”金百川道:“有时候一个月得跑好几趟,怎么能不熟,从蒙古来的王爷们,到了京里之后,十有八九都会到‘雍和宫’里看看去。”
麻四道:“那是最好不过,你说吧,能详细点儿还是详细点儿。”
金百川恭应一声,然后说道:“‘雍和宫’在安定门内之东北村桥,大街口建有大牌楼,以‘十地圆通’额之,‘雍和宫’原为康熙爷时候的‘雍和宫’,雍正爷登基之前崇信喇嘛,得力喇嘛之处也不小,所以登基之后就把‘雍和宫’赐给了呼图克图,为呼图克图净修之处,在东廊仍保留着行宫,其后几次加建佛堂宿舍,遂成为京里规模最宏大的喇嘛庙……”
商二道:“‘雍和宫’有多少座殿阁?”
金百川道:“‘雍和宫’计有十六座殿阁,‘天王殿’内供‘去迦拉补佛’,再前至‘温度沙’殿,内供‘天子师心血’,‘欢喜佛’,‘五金城护法血’,‘绣救渡佛母’,‘马王佛’等,最大的一尊‘欢喜佛’在东配殿……”
铁大忍不住道:“‘喇嘛庙’怎么供‘欢喜佛’?”麻四飞快地瞪了他一眼。
金百川似乎微微一怔,旋即说道:“回王爷,黄教主张:‘太极去两仪,一理化为二,真阴接真阳,万法何所始’,‘欢喜佛’形象不一,有的是魔女相交,有的是男女相交,所借之‘大尊妙现宗,岂论何刑庶’,可是却不准喇嘛娶亲。”
铁大有心想再问,可是麻四刚才瞪了他一眼,他不敢冒冒失失的再问,只得摆摆手道:“你说下去。”
金百川恭应一声,接着说道:“‘法轮殿’是庄严的道场,前供绣主‘无黄坐倒’,后有五百罗汉像,诸喇嘛每日在这儿授课诵经,‘万福阁’中央也是正殿之一,供有五丈多高的总坛大佛场。”
麻四道:“‘雍和宫’里有多少喇嘛,你知道么?”
金百川道:“这个……确实不知道,恐怕有好几百。”
商二道:“听说‘雍和宫’里的喇嘛都擅‘天竺’异术,有这回事么?”
金百川一点头,郑重其事地道:“有这回事,一点不假,不过并不是每一个喇嘛都会,只有有数的几位关师,禅师,扎萨克大喇嘛会,这种‘天竺’异教,奴才亲眼见过……”
铁大道:“是怎么个神奇法?”
金百川道:“回王爷,那还是有一回庙会,‘雍和宫’里举行喇嘛的‘跳无佛礼’,普通叫打鬼,掌教大喇嘛披黄色锦服,右手持铃当场表演了一回‘天竺’异术,奴才闲着没事去逛会,恰好碰上了,奴才见那大喇嘛在地上画了个圈儿,随便找个人站进圈儿里去,那人就跟囚进了一圈铜墙铁壁里似的,怎么也出不来,事后奴才拉住那人问了问,据那人说人一进圈儿里就迷了方向,只见满天云雾,什么也看不见,只觉自己是站在汪洋大海中的一块孤石上一样,呼天天不应,呼地地无门,连动都不敢动,他还说那海是真的,但见巨浪滔天,轰轰直响,吓煞人。”
铁大转眼望向商二跟麻四。麻四道:“喇嘛教里真是无奇不有啊!”
金百川道:“您想嘛,要不朝廷怎么对他们这么礼遇呀。”
麻四点头说道:“说得是……”
商二道:“我听说各教各派都有个中枢重地所在,但不知道‘雍和宫’的中枢重地在什么地方,在哪里?”
金百川道:“这个奴才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