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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爹,你觉得我和孙权比,谁更无耻?”
魏延快要暴走了,双眼通红,咆哮道:“你跟什么人不好比,非要和孙权那个小人比?”
“既然如此,那孙权能封王,我为什么不能封王?”
“那是形势所迫,岂能以常理论?”
“以前是形势所迫,那也情有可原。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孙权的命就捏在我们手里,只要陛下一声令下,我就可以把孙权的首级砍了。为什么丞相不同意削藩,反而在暗中支持孙权?”
魏延哑口无言。
魏霸接着说道:“曹魏篡汉,是天下之敌,我们目前实力不够,无法斩杀曹睿,只能暂且忍着。可是我们完全有实力让孙权做不成吴王,为何还要容忍?丞相既然能容忍孙权称王,为什么不能容忍我称王?何况我要的地方不过是一个荒岛,而且是我自己收复的,我要的不过是一个虚名而已。”
“高皇帝”
“高皇帝如果不杀韩信、彭越,也不至于逼反了英布,如果不征英布,他也不会以皇帝之尊亲临一线,受伤早逝。”魏霸侃侃而谈:“高皇帝说异姓不得封王,可是后来证明,长沙王吴芮就没有反,七国之乱却是刘氏同姓子孙。由此可见,反与不反,与是不是异姓无关。”
“你”魏延气急败坏,脸涨得通红,却说不出一个道理来。要论口才,他哪里是魏霸的对手。难道真的不管青红皂白,拔刀把魏霸砍了?
魏霸伸过手,轻轻的按在刀鞘上,把刀从魏延的手里拿了过来。说实话,刀放在老爹的手里,他的确不太放心。他把玩着那口万人敌,云淡风轻的说道:“阿爹,丞相的心思,你是猜不透的,所以,这浑水你还是不要趟了。你辛苦了那么多年,最后还是一场空,连一万精骑都被人夺了。是不是要等我们魏家被人赶尽杀绝、满门抄斩才满意?”
魏延的眉头挑起,杀气迸现。“这么说,你不仅要称王,还想再进一步?”
“我不知道。”魏霸坦然的看着魏延:“我只知道,谁想对我的家人不利,我就十倍的奉还给他,不管他姓诸葛还是姓羊葛,姓刘还是姓马。要指望我俯颈就戮,任人宰割,那是休想。阿爹,你愿意那是你的事,我肯定不愿意。”
魏延鼻息粗重,眼神闪烁。魏霸的话不中他的意,可是他又无法反驳。他绝不是那种肯洗干净脖子等人来砍的人,如果有人想要对魏家不利,根本不需要魏霸跳出来,他会第一个跳出来。魏霸说的全是他想说的,可是这和他的理念又不一样,难道他也要背叛丞相,背叛先帝?
“阿爹,我是不是一个不孝之子,可曾有过忤逆的行为?”
魏延不解的看着魏霸,不知道魏霸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他想了想,摇了摇头。魏霸对家人极好,这是有目共睹的,就算是主母张夫人对他有所偏颇,他也没有顶撞过,对兄弟妹妹们更是关怀备致,无人能出其右。
“那到目前为止,我可曾有过不臣之举?”
魏延摇了摇头,魏霸也许有些嚣张,可是在他看来那都不是事,不过是少年轻狂,和歼臣无关。
“那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丞相这么针对我?俗话说得好,孝于亲者忠于君,我不违忠孝,他一心提防我,姜维那个竖子连寡母都可以弃之不理,反倒成了忠臣?”
一提到姜维,魏延彻底不淡定了,全线崩溃。
看着老爹一脸的郁闷和纠结,魏霸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赌对了,老爹是个暴脾气,如果跟他遮遮掩掩的表忠心,也许现在能蒙混过关,以后迟早也要面对这个问题。不如把这个问题捅破了,把事实摆在他的面前。他虽然对刘备忠诚,对诸葛亮敬重,却不代表他是个能忍辱负重的人。让他伸着脖子让人砍,那是绝对做不到的,就是诸葛亮也没这威信。
让他自己去思考,应该比蒙骗他更能解决问题。至少他现在已经明白自己是被迫无奈,并不是天生就是反骨仔。万一老爹是个死忠派,那也没什么关系,他也没说一定要反,总能把话圆回来。
要动拳头,他也许不是老爹的对手,要玩心机,他还真不怕谁。
扔下老爹一个人在书房里抓狂,魏霸走了出去,轻轻的带上了门。
诸葛诞穿着一身常服冬衣,站在廊下,看着东南角刚刚一颗枝干虬结的老槐,沉默不语。
他在这里已经站了很久。
这里是西跨院,李譔做魏府西席的时候,曾经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现在,李譔已经成了魏霸麾下技术精湛的大祭酒,刚刚由会稽船厂转到豫章船厂,将要负责那里的技术改造工作。他虽然是个匠师,但是没有人敢轻视他,原因很简单,魏霸重视技术超过任何人,而水师的将士们也知道没有这些匠师,就没有那些强悍的战船,他们也就无法在战船上横扫对手。
所以,没有人敢轻视技师,也没人敢眼红李譔等人的丰厚待遇。
住在这个院子里,诸葛诞感慨良多。他对战船很熟悉,但是他知道自己懂的那些只是皮毛,知其然却不知其所以然。他终究只是一个使用者,不是一个设计者,而交州水师最犀利的军械永远是下一个,那些技术精湛,有些神经兮兮的匠师才是那些军械无尽的源泉,是无数个像李譔这样的人成就了交师水师的强大。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诸葛诞转过头,看到魏霸缓步走了进来。
“公休,不打算过府去看看?”魏霸似笑非笑的说道。
诸葛诞微微一笑:“等几天也无妨,不急在这一时。”
“近在咫尺,却不过去探望一下,将来丞相知道了,恐怕会失望的。”魏霸和诸葛诞并肩而立,目光越过围墙,越过那株老槐。“也许,现在就有人在那里等你。”
诸葛诞眼神一缩,半晌无语。过了片刻,他哑声笑道:“我去了,也只能给他们带去失望,与其如此,不如不去。”
魏霸转过头,看了诸葛诞一眼,笑了起来。他伸手拍拍诸葛诞的肩膀:“公休,你也许不是你们诸葛兄弟中最聪明的,但却是最明智的,将来琅琊诸葛氏大概还要靠你这一支光宗耀祖。有时候,选择比努力更重要。”
诸葛诞惊骇莫名。
魏霸点点头,转身走了。诸葛诞保持着躬身行礼的姿势,久久没有动弹。一滴冷汗,从他的鼻尖滑落,滴在地上,摔得粉碎。
深夜,皇宫偏殿。
诸葛亮躲在**,闭着眼睛,呼吸平稳,仿佛睡熟了一样。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吱呀一声轻响,门被人推开了一条缝。诸葛亮立刻睁开了眼睛,眼神清明湛然。来人快步走到床前,将灯拨亮,露出了真容,正是诸葛均。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神有些不安。诸葛亮已经坐了起来,他虽然没有看诸葛均一眼,却感觉到了他的不安。
“没来?”
诸葛均坐在床边,点了点头。
“什么时辰了?”
“子时三刻。”
诸葛亮的眼角一阵抽搐。他咬紧薄薄的唇,满是褐斑的面皮在高耸的颧骨上蠕动着。过了良久,他摆了摆手,诸葛均欲言又止,起身离开。诸葛亮坐在黑暗中,一动不动,像一尊石像。黑暗中,两行温热的液体从他的脸颊滑落,滴在他的手背上,又慢慢变得湿冷,一直冷到他的心灵最深处。
偏殿里一片死寂,只有他急促的心跳和粗重的呼吸,如鼓鸣,如旗啸。
。
。
。(未完待续。)
第850章 心照不宣
魏霸还住在他原先的小院里,母亲邓氏去了荆州,这里便空了出来。大概是考虑到魏霸如今的身份不一般,张夫人也没有让其他人入住,每天安排人打扫,收拾得干干净净,时隔数年,魏霸再次回到这里,居然没有一点陌生的感觉。
只是屋子里少了邓氏和魏武,还有小丫头魏英兰,莫名的有些空旷。
魏霸睡得很晚,却依旧起得很早。当魏延故意作出一副路过的样子走到门前的时候,魏霸已经练完了拳,正在擦汗。
“你现在很偷懒啊。”魏延皱着眉头,有些不太高兴。
“鸡鸣即起,我还偷懒?”魏霸不满的说道。
父子俩平静的说着话,一个带着点父亲的蛮横,一个带着点儿子的叛逆,仿佛平常人家一般,父亲没把儿子当成什么少年成名的名将,儿子也没把自己当成什么叱咤风云的巨头。
“你起得是早,可是习武的时候没尽全力。”魏延招了招手:“来,跟我试试手,我看你的武技有没有落下。”
魏霸瞟了老爹一眼:“当真?”
“废话,老子一大早的来和你寻开心?”魏延瞪起了眼睛,卷起子袖子,摆开了架势。
魏霸无奈的耸了耸肩,将刚刚放下的衣摆重新塞进腰带,挽起袖子,摆开了云手的架势。魏延眼睛一眯,不屑的哼了一声:“这就是你那什么自以为是的云手?跟老妇人似的,**的能顶什么用。”
“有用没用,试试就知道了。”魏霸也不生气,跟老爹生气没用,白费那个口水。
魏延薄怒,轻声一喝,跨步冲拳,带着风声,冲着魏霸的胸口砸了过来。虽然他没有出全力,可是举手投足之间,战场上那股一往无前的杀气还是笼罩了魏霸。
魏霸不紧不慢,左手中途拦到,在魏延的手腕上轻轻一带,右拳便冲向魏延的面门。魏延怒喝一声,中途变招,手臂一振,格开魏霸的手腕,砸向魏霸的右拳,以硬碰硬。不料,他的拳头碰到了魏霸的拳头,却没有发生意想中的猛击,魏霸的拳头仿佛一片落叶,被他的拳风震开,飘了开去,转了一个圈,又搭在他的肘弯处,往前轻轻一推。魏延收势不住,“呯”的一拳打在了自己脸上。
“唉哟!”魏延大叫一声,向后跳了一步,摸着自己的脸,瞪起了眼睛:“竖子,你还真敢打老子?”
魏霸耸耸肩,一摊手:“阿爹,不带这么赖的啊。明明是你自己打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魏延语塞,眼睛一转,又道:“再来,我还就不信了。”一边说着,一边又冲了上来。
魏霸好整以暇,双手划圈,在间不容隙之间化去魏延的劲力,借力打击,予以反击。他在交州的时候天天和魏武对练。魏武已经年过二十,正是最强壮的时候,从小练习的童子功,各方面都比魏延要强几分,魏霸能够和他对练而不落下风,又怎么会被魏延击败。
和魏风、魏武相比,他的缺点是长劲不足,一对一的较量,他不怕任何人。
两人你来我往,战在一处。魏延势若猛虎,拳风霍霍,开始的时候还收着点力,后来发现自己根本沾不着魏霸的边,不知不觉的打出了真火,每一拳都全力以赴。魏霸神情自若,衣袂飘飘。双手如车轮,如乱云,仿佛被魏延的拳风吹得散乱,却又如连绵不绝的江水,寻隙而入。
魏延到底是老了,又很不适应魏霸的拳法,几十个回合之后,又是一拳击中了自己。把自己打得呲牙咧嘴,痛不可当。
“没事吧?”魏霸收了势,责备道:“自家父子试手,你有必要这么用力吗,难不成要大义灭亲?”
“竖子,少说风凉话。”魏延哭笑不得:“你这什么怪拳法?”
“不是说了嘛,云手。”魏霸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阿爹,你输得不冤,这是师父的独门秘技,连师兄都不会,只传了我一个人。”
听说是赵云的独门秘技,魏延的心情好多了,嘟囔了两句,没有再说什么。
“今天去见丞相么?”
“不急,我先把正事办完再说。”魏霸笑道:“我先到大将军府述职,然后去见驾,还要去拜见师父。”
“那你什么时候去见丞相?”
“该见的时候,自然会见。”魏霸揽着老爹的肩膀,轻轻的往外推了推。“你就在家好好歇着吧,这件事你就不要掺乎了。弄不好,帮不上忙,反而伤了自己。”
魏延叹了一口气,怏怏的走了。他觉得自己真是老了,不仅体力跟不上,就连脑子也跟不上了。昨天晚上,他想了一夜,也想不出用什么办法来解决魏家和丞相府之间的矛盾,最后还是张夫人劝他说,既然你没办法,不如放手让子玉去做,看他最后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如果他做得不对,你再出面阻拦也来得及。
魏延一向信任张夫人,听了这话,也只得如此。现在魏霸又劝他放手,他想来想去,似乎也只有放手一途。只是心里的那点沮丧和失落,却是挥之不去。
嚣张了一辈子,最后还要儿子来解决问题,实在有些丢脸。
魏霸带着法邈、诸葛诞来到了大将军府。诸葛诞似乎没睡好,眼圈有些发黑。他捧着那份作战计划书,目不斜视,亦步亦趋。
李严很给面子,不仅派人到府门口迎接,自己还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