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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说,这是魏霸新招募的胡人。
一骑缓缓驶来,在夏侯霸的阵前停住了脚步。一个亲卫迎了上去,过了一会儿,又回到了夏侯霸的面前。
“将军,是魏霸的使者魏兴。”
夏侯霸轻踢战马,驶出了大阵。对方只是一个使者,又没带武器,没什么危险。而远处的骑兵还数里之外,突袭的可能姓为零。
两马相距十步,夏侯霸还是没有停下,继续向前,一直和魏兴马头相交,他这才勒住了马缰,沉声道:“魏霸有何话说?”
魏兴笑笑:“彭城一别,夏侯将军越发的意气风发,可喜可贺。”
“对魏霸来说,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吧。”
“不然,如果夏侯将军变得虚弱了,这场胜利岂不是没什么意思。”魏兴轻抖马缰,安抚胯下的战马。被夏侯霸的威势所逼,战马有些不安。“这一次,我家将军带了一万五千骑来,想和将军再战一场。”
夏侯霸的脸抽搐了一下,却没说话。
“还有,事先通知你一声,我军的马铠比你多一些,大概有五千具,希望将军有个心理准备。”
夏侯霸心中震惊,却又冷笑一声:“确实多了些,不过,也吓不了人。”
“那当然,你是夏侯将军嘛,如果被吓住了,岂不是无趣。”魏兴耸耸肩,从容的说道:“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让你有个准备,就像剑客比剑之前,一定会告知剑的长短份量一样。我家少主要与你公平一战,当然不能藏着掖着。”
夏侯霸暗暗叫苦,却不肯示弱,只是绷着脸。
魏兴拨转马头,侧身对着夏侯霸,眼神却落到了远处的天空,又淡淡说了一句:“如果将军还没有准备好,我们也不急。不过,我们要取临淄,也请将军行个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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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8章 分化
夏侯霸的眉头挑了起来。
魏兴的话说得轻飘飘的,却像是在他脸上狠狠的抽了一记响亮的耳光,让他的脸火辣辣的。一个火星扔进了油海,“蓬”的一声,烈焰升腾。
“要我行方便,也并非不可。将来我如果要取长安,他能行个方便吗?”
“这事儿得问丞相去。”魏兴笑笑:“如果将军能够踏上辽东一步,我家将军可以将襄平拱手相让。”他瞟了夏侯霸一眼,笑出了声,拱了拱手,拨转马前,扬长而去。
他的心情不错,还哼起了小曲,不知道是蜀歌还是楚歌,在夏侯霸的耳朵里,这和垓下的楚歌很相似。这歌声唱到了他的心里,泛起无限的悲凉。
“世事不可为,将军胡不归?胡不归,胡不归,雕梁画栋,琼楼玉宇,尽数已成灰。墙头杂草,庭前野麦,饥鼠绕床腿”
不知道霸王当年,是不是被这一首楚歌唱散了十万军,唱散了一腔豪情,这才平生第一次逃跑。
夏侯霸的满腔怒火,不知何时已经熄灭,他静静的看着已经远去的魏兴,默默的转回了马头。在将士们立营的时候,他坐在马扎上,将地图摊在地上,久久无语。
魏兴说得没错,世事不可为。仗打到这一步,再守青州已经没有意义。魏霸的大军拦住了他的去路,有足够的实力碾压他。五千重甲骑,这是从未有过的精锐。夏侯霸自己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凭着五十重甲骑,他已经能够随意的凌辱同等数量的对手,五千骑将具有什么样的威力,他不敢想象。
吴军以水师称雄,魏军以骑兵独霸,如今魏霸兼有水师和骑兵的长处,从辽东而来,又有谁能挡得住他?别说他要取青州,就算他要取洛阳,恐怕也没人拦得住他。
司马懿啊,你放走了最后一个机会,现在没有人能够再挽回这个败局。
夏侯霸看着地图,越看越失落,越看越悲怆。
魏霸拦在他的前面,诸葛直和周胤在乐陵攻城掠地,马忠、步骘卷土重来,他很快就会遭到前后夹击,哪里还有余力去救王凌。
可是,不救又怎么行,就这么放弃?
夏侯霸进退失据。
一骑快马冲进了马忠、步骘的大营,送来了车骑将军的军令。
魏骠骑将军夏侯霸已经北上,彭城空虚,令镇东将军马忠即刻统兵北上,攻克淮阴、下邳、彭城诸要塞,并北进至青州临淄,协助大军攻击,不得有误。
看完军令,马忠和步骘互相看了一眼,不由得苦笑。
魏霸的军粮不是好吃的,现在要付出代价了。明知这可能是个陷阱,他们也只能往里跳。如果不服从军令,魏霸随时都可以名正言顺的夺去他们的兵权,如今魏霸声名显赫,连战连胜,将士们都愿意跟着这样的将军征战,谁愿意一看到魏军就跑。一旦魏霸宣布免去他们的军职,恐怕除了他们自己的部曲,没几个人会站出来为他们说话。
魏霸甚至会以违令不遵为借口,拿出天子节旄,直接斩杀他们。王平就是例子。
马忠觉得压力很大,他既要执行诸葛亮的命令,不为魏霸所用,又想不出妥善的办法。和魏霸这样的人打交道,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推脱的。
两人说了半天,也找不到什么好办法,只好分头去准备。
步骘离开之后,狐忠提醒马忠道:“步骘有可能会变卦。”
马忠没有吭声。他是个谨慎的人,不用狐忠提醒,他也能感觉到步骘神态的异常。对他来说,他要执行诸葛亮的命令,牵制魏霸。可是对于步骘来说,步骘没有这个义务,他执行的是孙权的命令。在孙权的影响力越来越小的情况下,他不能不考虑步家自己的利益。
赵统是魏霸的师兄,他的妾孙鲁班是步骘的外甥女,步骘的另一个外甥女嫁给了朱据,朱据现在在颍川,据说和诸葛恪相处并不和睦,和陆逊走得比较近。
在这样的情况下,步骘有想法,也是很正常的事。
“让步骘主攻。”狐忠建议道:“攻取彭城之后,就由他守城,将军率军北上。”
马忠扫了狐忠一眼,默默的点了点头。让步骘主攻,如果攻不下来,魏霸要先砍步骘的首级。等到完成第一步的战略任务,他再统领大军北上增援,是为了避免步骘趁机投入魏霸的阵营。
这不是一个好办法,步骘不可能感觉不到其中的用意。可是马忠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步骘回到了自己的大帐,一眼就看到了顾承,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放慢脚步,缓缓走到自己的席前,转过头道:“你又何必如此。”
“无他,给将军指一条明路而已。”
步骘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将军游宦已久,如今望家门而不能入,不知有何感触?”顾承淡淡的笑着,兴趣盎然的看着步骘,像是看一只困在牢笼中的猛兽。这种眼神让步骘很不舒服,怒气隐隐。顾承看在眼里,却不以为意,继续说道:“大军出征,意外在所难免,如果再出现一次铁骑突袭这样的事情,将军恐怕再也没有入家门的机会了。淮阴步家的荣耀,也将勃然而兴,勃然而亡。”
步骘的眼神越来越狞厉,大手紧紧的握着刀环。他一直怀疑上次夏侯霸突袭他,是魏霸的部下放水,现在从顾承的口中听到这样的威胁,更让他认定了这种猜想。可是他不得不考虑一个事实,如果魏霸再次放水,夏侯霸再突袭他一次,他未必有上次那么好的运气。就算他小心防备,他也没有那么强的实力再来和夏侯霸作战了。结果将如顾承所说,步家因他而兴,因他而败。
“不瞒将军说,车骑将军的军令是针对镇东将军的。不过,镇东将军不会束手就缚,他一定会将危险转嫁给将军。”顾承慢悠悠的说道:“将军听的是吴王的将令,如果将军被车骑将军与丞相之间的争斗所牵连,让车骑将军认定大王是丞相一党,吴王怕是无法解释。将军,你觉得吴王这么做,值么?”
步骘凛然惊醒。孙权不可能和诸葛亮一党,诸葛亮行法家之道,最后肯定是要削藩的,孙权为了王位着想,也不会支持诸葛亮。而魏霸则不然,魏霸显然并不打算对孙家赶尽杀绝,他只是担心孙权记仇,不肯结盟,这才转而拉拢孙策一系。这已经逼得孙权很难受了,如果再让魏霸觉得孙权和诸葛亮一系,魏霸还能容忍孙权的继续存在么?
那样的话,不仅步家会倒霉,孙权也会受到牵连。
步骘动摇了。对他来说,选择依附魏霸并不难,他的外甥女婿赵统、朱据都倾向魏霸,他和魏霸本人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唯一让他觉得不方便的是孙权与魏霸并不和睦,他身为孙权的大将,身为步王后的族人,不能像陆逊那样明目张胆的给魏霸撑腰。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如果他再一意孤行,很可能会给孙权带来麻烦,这就违背了他唯一的道义出发点。
而且正如顾承所提醒的那样,魏霸这个军令是针对诸葛亮的党羽马忠的,马忠必然会将危险转嫁给他,那他有必要做这个替死鬼吗?
步骘坐正了身子,向顾承微微欠身,作为一个与顾承的祖父顾雍平辈的他来说,这已经是对顾承最大的礼遇。顾承不敢受,连忙避席,还礼。
“我该怎么做?”
“首先,向吴王通报,指明当前的形势,若吴王再不改弦更张,则讨逆将军一系必将代替他在孙家的地位。其次,若马忠令将军先攻淮阴,则向其讨要人马,充实将军的实力。最后,最好能派一个人去和车骑将军见个面,以示诚意。”
步骘连连点头。他看看顾承,又笑道:“你是北归,还是南行?”
顾承笑笑:“离家曰久,思亲心切,难得有机会,当然要公私两便,回家看看大父大母。”
“那还请代向顾公问候起居。”
“多谢将军厚意,一定带到。”
两人相视而笑,几句看似寻常的客套话之间,他们已经将各自的心意交待完毕。顾承随即离开了大营,继续南行,渡江去吴郡,要和祖父顾雍商量顾家的前程。步骘则派自己的儿子步玑北上青州,与魏霸会面。
步骘的所作所为,并没有瞒着马忠。当马忠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沉默了很久,最后长叹一声。
“给丞相写一封信。”马忠对狐忠说道:“人心涣散,土崩在即,我们支撑不了太久。”
狐忠默默的点了点头,如丧考妣。他回到自己的营帐,提起笔,却不知道写什么才好。十几年来的经历一幕幕的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当年的他意气风发,为诸葛亮的风采所倾倒,接受了诸葛亮托付的重任。现如今,丞相风烛残年,他的前途也一片黯淡,看不到一点光明。
当初的选择错了吗?狐忠手一抖,笔端的一滴墨滴了下来,在纸上洇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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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9章 不得不低头
东安平,喊杀声震天。
孙绍再一次杀上了城头,他身披重甲,手挥长刀,连声怒吼。长刀电闪之间,连杀三人。趁着敌人一时来不及补位的空档,他飞身扑上,视刺到面前的长矛如无物,只是侧身让开,当长矛在他的胸甲、背甲上划出火星时,他的长刀飞舞起来,再杀两人。
王鹏怒不可遏,飞身扑上,手中长矛连闪,“当”的一声响,一矛刺中了孙绍的胸甲。孙绍狞笑一声,挫后半步,用胸甲顶住王飞枭的长矛,举刀就劈。王鹏无奈,只得收回长矛招架。
“嚓”的一声,长矛被孙绍砍断。王鹏大惊,飞身急退。孙绍一击得手,哪里肯放手,急步赶上,长刀翻飞,“嚓嚓嚓”数声响,王鹏手里只剩下两尺长的矛柄。他大惊失色,连倒数步,被一具尸体绊倒在地,翻身摔下了城墙,被亲卫扶起,仓惶撤退。
孙绍拄刀而定,放声大笑。
攻城数曰,他和王鹏交战数合,今天终于有了一个结果。他摸了摸胸甲上的划痕,唾了一口:“竖子,敢坏我宝甲,岂能饶你!”
这一套重甲是重甲士的最新款装备,价格高昂,普通将领都不能装备。孙绍因为在夷州的战功,魏霸送了他一套,一直没舍得穿。这次遇到上了劲敌王鹏,双方旗鼓相当,王鹏又有城墙为掩护,孙绍一直无法得手,只好拿出了这套重甲强攻。有重甲在身,他无需防守,可以全力进攻,果然一击奏效,把王鹏打下了城墙。
在大约半个时辰的战斗中,孙绍都不知道自己被刺了几矛,砍了几刀,又中了多少箭,但是他知道自己现在安然无恙,除了卡在甲叶中的那只箭磨破了皮肉,有些不舒服之外,其他的攻击都没有产生什么实质姓的伤害。
这套重甲的坚固可见一斑,重甲士被称为最强的步卒,自然也在情理之中。虽然没有亲眼看到过重甲士发威的场面,却可以想象当数百人、上千人排成一排,舞起长刀,向前推进的情景,足让人神魂颠倒,热血沸腾,血脉贲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