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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她,让她一个人在这里?我转身,目光灼灼地看着道奇,正好看到他在一道低矮的石墙上坐下来。这会儿,我也顾不上担心艾玛了,因为他看起来又要呕吐,还微微摇晃着,像是在附和着海浪缓慢起伏的运动。
“道奇,你确定要这么做吗?”我问。
他没有理会我的回答,而是用一只脚撑着站起来。
“听着,我们需要帮助,就是这样。”
这一点毋庸置疑。
我一直保持警惕,以防道奇需要我搀扶他,而他似乎想要凭他自己的实力。他一瘸一拐地走过凹凸不平的停车场。我跟在他后面,落后半步的距离,速度比送葬的队伍还要慢,小心注视着他的每一步,只等着他倒下的那个时候。
我并没有等太久。前一刻,道奇还拖着脚,决然地往前走,肩膀随着蹒跚的脚步起伏着;下一刻,他的身体就栽倒了。我在他摔倒之前扶住了他,但也是仅此而已。
“你还好吗?”我喘着粗气说,使劲儿拉着他的外套,尝试将他轻轻放在地上,毕竟他太重了,我撑不住他。“你绊倒了吗?”
“不是,”道奇喃喃地说,“我头晕。”他呻吟了一声。我放开他,很肯定他会再次呕吐。但他没有,他翻滚一下,躺在地上,脸距离泥土只有咫尺之遥,每次呼吸,都会吹起黏在他布满汗水的皮肤上的尘土。我站在他身边,看着他呻吟,时不时抽搐一下。不过他并没有呕吐,他的胃里肯定都空了。“老天。”我听到他低声骂道。
我们就这样过了一分钟,跟着又是一分钟。道奇不再喘粗气,却也没有想要站起来。最后,我蹲下,试探性地抚摸他的背。
“道奇,别傻了。你这样哪里也去不了。”我尽可能轻声说,而且早就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事实果然不出我所料。
“不!”他低吼道,“我们得去找人帮忙,我们得通知别人。过来帮帮我!”
我按照他说的做了,他一直起身体,就开始摇摇晃晃地往前走,好像喝醉了一样,我只好快步走过去搀扶他,把他的手臂搭在我的肩膀上,用一只手撑着他的胸口。
“见鬼!”他小声喝道。
“还是回营地吧。”我建议,“只去待一会儿。”我必须立刻补充,因为道奇已经张开嘴巴,要和我争辩。
可过了一会儿,他点点头,我便搀扶着他,慢慢地下山。我本想扶他去帐篷,他不答应,硬要我扶他到椅子上。
“我喜欢新鲜空气。”他说,即便这会儿他又开始哆嗦了。
我把他搀到座位上,从背包里拿出一瓶水,准备战斗。他现在哪里也去不了。我知道这一点,他也知道。我还知道,即便如此,也可能阻止不了他。现在只有一个办法能让他留在这里。
“听着,”我说着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你留在这里,看着艾玛,我去找人来。”
这不是我心里的想法。我真不愿意这么干,可是一看就知道,道奇走不了,艾玛不愿意走。他说得对,我们需要帮助。这事儿刻不容缓。
我只是……一想到我要一个人走出去,打手势要陌生人停下车……我可能会迷路,天黑了还回不来……
我深吸一口气,平息内心的恐慌。想想马丁和达伦,失去心智的艾玛,还有在我面前已经筋疲力尽的道奇。
有什么抓住了我的手指,我收回死死盯在沙滩上的目光,抬起头,只见道奇正望着我。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不行。”他说,“谁也不能一个人出去。”
我并没有指出,他刚才把艾玛一个人丢下了。我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暖意,他不愿意让我一个人涉险去求救,他想保护我,让我平平安安的。
光是在这里干坐着并不容易。道奇瘫坐在椅子上,几乎是半躺着,脑袋靠在椅背上。他闭上了眼睛,我觉得他并没有睡着,毕竟隔一会儿他就会唉声叹气,或是呻吟,然后就会睁开眼睛。显然他不愿意说话。艾玛拉上了帐篷帘,把她自己关在了她的小小世界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虽然我不是孤身一人,可我觉得很孤独。啊,我还有我的思想做伴,不过我的思想此刻很压抑。
首先,我尝试计算马丁失踪了多久。三十六个小时?也许更久?如果他真的搭车回家了,他现在是不是原谅我们了,会想着要发一条和解短信来?明天要是道奇好点了,我们走出去,我能打开我的手机,是不是就能收到这样一条短信?
如果他没有回家,如果他被困在了某个地方,受了伤,或是陷入了困境,那么,过了三十六个小时,他会不会冻伤?白天很暖和,夜晚就是另一回事了,还下了雨……要多久会患上肺炎?
我不知道答案。就好像我不知道发烧会在多久之后引起更严重的病,要过多久我应该开始担心,或者更加担心。也许是一天?我顶多坚持一天,然后不管他说什么,我都会一个人去求救。反正他那时候也阻止不了我了,毕竟他连站都站不起来。
还有艾玛。已经失去理智的艾玛。我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我无法想象她经历了什么,才会变得如此崩溃。她和达伦大吵了一架?还是她真的看到他被拖进了海里?
他在海里。我对此十分肯定。很多简单的事情都会出岔子。他可能在海水里走了很远,游着泳,然后在湍流中遇险。他可能在卖弄时撞到了岩石上。只要脚下一滑,就可能撞到头,晕过去。然后微弱的海浪就可以把他冲走。在漆黑冰冷的海水里,有很多种遇到危险的可能。
但海浪只朝着一个方向推进。如果达伦遇到了什么事,他很可能被冲到岸上,就跟小海湾里那些漂流物和海藻一样。毕竟他们去那里不就是为了这个吗?因为那里是个收集浮木的好地方。
我下意识地站起来,并且做了一个决定。
“我要到小海湾去一趟。”我宣布。
道奇睁开眼,用模糊不清的眼睛看着我。
“什么?为什么?”
“我就是想去……查看一下。也许我没看到达伦。也许他摔倒了,躺在岩石上,也许他下海了,可后来他回到了海滩上,但是太累了,或是受了伤,所以才回不来这里。也许……”我没有说完。也许他被冲了回来,不过不是他自己游回来的,而是大海送来的一份“礼物”。“这么做又有什么不好呢?”看到道奇不确定地望着我,我问道。
“你一个人去?”他说。
“只是去海湾而已。”我答,“又不远。我不会去大路的。你说得对,我其实也不愿意一个人去大路。”
实话实说,我其实也不愿意一个人到海湾去,可我……我必须去查看一下。有种奇异的感觉在我心里盘旋不去。再说了,光是坐在这里,我会疯掉。我不喜欢除了等待,什么都做不了的这种感觉。
“不会有事的。”看到他还是不相信的样子,我说道,“而且我在那边喊,你能听得到。就算发生了什么事,我会大叫的,很大声很大声。”我又道。
这一天他头一次笑了出来。
“我知道。”他向我保证,“水母事件依然历历在目。”
之前的几个星期一直艳阳高照,今天却又是个阴天,不过不像昨天那么冷,于是我把外套放在椅子上。我快步走上那座低矮的小山,来到蜿蜒绕过海岸的小路上,尽量不去理会心里的慌乱感觉。我第一次去那个小海湾时留下了可怕的回忆,并不打算再回去。可是,如果达伦有可能在那里的话……
我其实一直在平息我的内疚感。我情不自禁地想着,如果我忙着安抚艾玛,带她离开那里,那我是不是就没有看到他。
这一路上的景物看着很陌生,来到岔路的时候,我犹豫了起来,不知道该往哪边走。昨天,艾玛的声音为我指引了方向。今天,我耳边响起的只有海鸥的嚎叫声和呼呼的风声。我不知道这里有没有不刮风的时候。尽管浑身不自在,我还是走下那条小路,终于来到了那片布满卵石的海滩。
小海湾里有几块巨大的岩石和大石头,完全可以遮挡住一个蜷坐的人,而我就是在其中一块后面找到了缩成一团的艾玛。我检查了每一块石头,绕过石头一周确认,随后集中精神环视散落在海岸线和浅滩上的漂浮物。
我没有看到任何符合达伦健壮体型的影子,但我不打算放过一个细节,下定决心要仔细检查。每走一步,我的运动鞋都会踩在活动的石块上,嘎啦嘎啦直响,这声音像是在碰到峭壁后反射了回来。
就在我在海岸线上走了一半的时候,一个东西映入眼帘。是一抹橘红色。虽然有点深,却是橘红色无疑。这片海滩上的东西不该是那个颜色。我透过突然紧绷的肺部深吸一口气,再次寻找那一点点人造颜色。
就在那里,起起伏伏,若隐若现。在水里。
我飞奔向前,并没有意识到我的脚重重踏在卵石上,我的手臂在不停地挥舞。我的目光紧紧盯着那一点橘红色,我觉得只要我一眨眼,它就会消失。我一脚踩进水里,根本没注意到爱尔兰海那刺骨的寒意。我踩着水向前跑去,急切地伸出手,虽然这会儿我还够不到他。
“达伦!”我气喘吁吁地说。
他的身形现在更清楚了,他的轮廓在幽暗的海水中清晰可见。他的后背和肩膀比水面高出一点,半隐半现地被一块嶙峋的岩石挡着,这会儿是退潮时间,那块岩石因此露出了水面。他的橙色T恤衫向全世界昭示着他的存在……向我昭示着他的存在。他的脑袋歪向一边,一半脸在水里,一半脸露在水上。他的一部分嘴巴在水面之上。那他是不是依旧可以呼吸?
我带着这样的期盼,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拉他翻过身来。他的皮肤苍白,虽然睁着眼睛,却看不到瞳孔。他的头毫无生气地向后耷拉在我的手臂上,我的希望瞬间就被浇灭了。我来得太晚了?
“达伦!”我用力摇晃他,他的脑袋来回晃动着,“达伦!看着我!”
没有回应。只有他那魁梧的身体软绵绵地搭在我的手臂上。我低下头,把脸贴在他的嘴巴上,祈祷能感觉到他温热微弱的呼吸。但我没有,贴在我脸颊上的他的嘴唇冷冰冰的,大海有节奏地推动着他,仿佛他在亲吻我,却是不受欢迎的吻。
我努力提醒自己眼前的是达伦,不去想我抱着一具死尸,我用手沿他的锁骨摸到他的脖子。我将两根手指稳稳地按在他的喉咙根部,寻找脉搏,却没有找到。他的皮肤冷若寒冰。泪水刺痛了我的眼睛,我的五官皱成一团。太晚了,我来得太晚了。
如果他昨天就在这里,那在我离开的时候,他是不是还活着?
我的泪水止不住地向下流,内疚让我觉得难以承受。
就在此时,有什么东西缠住了我的手臂。力道不轻,没觉得痒,所以应该不是海藻或水母。缠住我的那东西很有力气。我尖叫起来,猛地向后退去,抽回两条手臂。接着,我看到了达伦的脸。他的眼睛黑黑的,恢复了焦距,正目光炯炯地注视我。但是,这情形只持续了一瞬间,他便滑进水里,不见了踪迹。
他还活着。达伦还活着。
“该死的!”我猛地向前窜去,急切地在水里寻找着。这里并不深,他到哪里去了?我浑身都湿透了,冷得要命,但我不在乎。我跪下,棱角分明的石块硌着我的小腿,我疼得皱起眉头。但我没有停止搜索,我跑来跑去,双手在沙子、海藻和岩石上面摸索着。他去哪里了?片刻之前,他还在这里。他到哪里去了?
“达伦!”我大声喊道。我的喉咙发紧,只能用嘶哑的声音叫出他的名字。
没有人回答我。这里寂静无声。艾玛说得对,这里真是死一般沉寂。我的脑袋乱成了一锅粥,并没意识到这片海滩三面都有峭壁,风吹不过来。海面上风平浪静,发出轻柔的哗哗声。唯一的声响便是我疯狂地走动时,溅起水花的声音。
我突然停住脚步,站在那儿,直喘粗气。这会儿,我没有搅动水面,这才意识到海水清澈无比,一眼就能望到底。我能看到深色的海藻,树枝,断裂的草叶和卵石这些东西在海水里打着旋儿漂浮着。却没有达伦。没有人挣扎着要浮出水面,或是一动不动地在水中漂浮。他不在这里。
我有些糊涂了,心里不禁害怕起来,连忙转过身,环顾四周。他不在海岸上,也没有漂进深海里。哪里都没有他。
“达伦!”我依然大声喊道。
有人在回应我,但他没有说话,声音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不是达伦,但我认得那个声音。
“马丁?”我跑出海水,在沙滩上东瞧西看,身上滴着水,已然忘记了寒冷。“马丁?”
他又尖叫了一声,听起来十分痛苦。尽管犹豫,我还是向着我认为的声音来源走了过去,只是那声音被峭壁反弹回来,我的四面八方似乎都有响声。
“马丁?马丁,你在哪里?”我的眼泪又开始哗哗向下流,这下子我有点泣不成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