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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莲池(出书版)-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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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习开始挑选领舞人选,他看了一眼楼玉中,视线一闪而过,当看到季如月时,便道:“就你了。”
  小伙伴们一听季如月被选中做了领舞,一个个暗暗舒了口气。
  季如月却面如死灰,顿时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一下子滚了出来。
  楼玉中不明所以,开始安慰她:“能当领舞,你应该高兴呀,将来也会会有机会去殿前献艺呀。”
  季如月不停地摇头,眼泪不停地往下掉落,什么也不肯说。他急得没办法便去找季如绵,季如绵一听,也不吊嗓子了,拔腿就去找大乐师。没过多久,便回来安慰妹妹,让她放心,有哥哥在,会与她同行。这时,季如
  月才稍稍缓和了一些,不再哭鼻子。
  去往何大人府上的当天,季如绵一直守在季如月的身边,楼玉中不在献艺的名单之中,和年纪稍小的童伶一起留在盛乐坊内如平日一样练习。
  楼玉中一直不明白,为何小伙伴们一听到那个何大人,脸上个个面如死灰,仿佛何大人家府上是炼狱,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当楼玉中看到季如绵的时候,季如绵趴在床上,脸色苍白,如墨的双眸紧闭着,眉心深锁,似在承受什么难耐的痛苦。他整个人像是被人用过重刑似的,嘴唇毫无血色。季如月哭着想要留下来照顾哥哥,教习嬷嬷却以男女有别为借口,强行硬拉着她离开。
  因为同屋,平日里楼玉中与季氏兄妹走得最近,这照顾季如绵的担子自然落在了楼玉中的身上。其实根本都不用人指派,念着季如绵往日对他的照顾,他也会照顾他。
  楼玉中掀开被子,撩起季如绵的衣衫,他的后背上伤痕累累,被弄得青一块紫一块,腰侧还延伸着几条鞭痕印子,想来这鞭子是抽在了他的胸前。楼玉中想着,这样趴着胸口的伤应该也很痛,让季如绵翻身过来。季如绵哼哼,依旧趴着。
  当他为他上药的时候,退下他的亵裤,看到他的后庭肿得老高,周围一圈的血慢慢在结痂。他终于知道他为何忍着胸前的疼痛,也不愿翻身过来。
  楼玉中问同行的两个童伶怎么
  回事?两个人吱吱唔唔不肯说,说是大乐师交代了不准乱说话,其实具体什么情况,他们也不是太清楚。只知道他唱完了曲就被带下去了。
  后来还是隔壁屋一位年纪稍长一些的伶人私底下悄悄地告诉他,季如绵被那位何大人的父亲折磨了整整一夜,人被抬出来的时候,全身淤青,下身全是血,大夫清理伤口的时候,听说那里面清理出来许多不知是什么瓷质器皿的碎渣。这条小命能保住,算是季如绵命大。
  楼玉中的心顿时纠了起来,一时没忍住,眼眶子又红了。难怪大伙儿一听去何大人的府上都那么害怕,难怪季如月一直在不停地哭,含糊地说着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季如绵似是听到他的哭声,忽然睁开眼睛,虚弱不已,却强撑着笑道:“你怎么又哭了?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我就是难过。”楼玉中抹着眼泪,“你是不是惹何大人的父亲生气了?”
  “没有……那死老头子开心得很呢。”
  “你骗人!你平日里看着比我聪明比我机伶,其实脾气比我还倔。若不是惹何大人的父亲生气了,怎么会被打成这样?”楼玉中一边哭着,一边给季如绵上药。
  季如绵只是苦笑着,闭上双眼,没有搭理楼玉中,因为他总有一天会明白,这些都是代表什么。
  此后,季如绵会经常被邀去何府独自献唱,每次回来,都是惨不忍睹。而楼玉中每
  次照顾他的时候,都要哭着鼻子劝他别再惹何大人的父亲不高兴。每次季如绵什么也不说。

第一百七十三章 背弃(31)
  让楼玉中还觉得奇怪的事是,只要季如月被选中当领舞,季如绵都会跟着一起去。每一次季如月回来,都会特别的难过,说自己对不起哥哥,欠哥哥的一辈子都偿还不了。楼玉中傻傻地以为,身为童伶的领舞,是件很了不起的事,却不知道“领舞”二字意味着什么。
  约莫过了半年,何大人的父亲死了,据说是暴毙而亡。死的时候,房间里还有藏着两个小孩子,浑身都是伤。后来那两个小孩的下落如何,没个确切的说法,有的说死了,有的说拿了笔钱走了。
  楼玉中常常听盛乐坊的人骂何大人的父亲是个禽兽都不如的烂人,死了是老天爷终于看不下去收了他。那个时候,他还不明白大伙儿骂何大人父亲的真正意思,他什么都不明白。
  正是十三岁那年,他的舞技一日比一日精湛,虽然只有十三岁,但是身形与成年女伶无异,但大乐师始终不让他登台。他一直也不明白其他童伶早早地就登台献艺了,为何总是轮不到他?他已经很刻苦努力了,每天睡得也都是最晚的一个,为何他还是不够格?
  季如绵听到他这些困惑,似笑非笑,只对他说了一句,晚一天登台,你也就多能睡一晚好觉。他还是不明白。
  直到有一天,终于也轮着他了,他才知道,季如绵和季如月遭遇的一切都意味着什么。他彻底就是个白痴傻子蠢货。
  这一天,盛乐坊
  收到一封信,说是过几天将要从京城来一位姓贵客。那位贵客特意指明要季如月去别馆为这位大官献艺。据说这位贵客特别喜欢季如月,每回从京城过来,都要请季如月单独去别馆献艺。季如月虽然不情愿,可也不敢违抗大乐师的命令。教习嬷嬷再三叮嘱季如月,要她打起十二分精神,切不可怠慢,好好招待这位大官。
  这一次,季如绵也沉默了,没有像之前一样站出来,说是去替季如月献艺。而是眼巴巴地看着妹妹每天都会拉着楼玉中练习到很晚。不论他怎么问,这兄妹二人总是什么也不说,看着他的眼神都很茫然。被问烦了,季如绵便会说,你早晚都会知道的。
  楼玉中看得出来季如月自从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就再也没有开心过,虽然每天拉着他练舞,但明显心思一点儿都不在身上。终于,季如月终于累倒了。在那位贵客来的当天又不小心便染了风寒,在临近去别馆的时候,一下子倒了地上。
  楼玉中刚好在一旁,因为每日陪着她一起练习,他也知道她的身体状况,正担心她能不能撑得住,谁知人说倒下就倒下,急得他拔腿就要去找大夫,谁知却被拦下。
  眼看着没人登台,季如月又是那位贵客指明要的,大乐师也不敢擅自换人,生怕惹恼了那位贵客,一时间拿不定主意。不知谁忽然提议,楼玉中不是在么?让楼玉中上呀。
  这孩子不仅长得漂亮,身段好,虽然没有登台的经验,但就平日里练习看来,这舞技绝不在季如月之下呀。大乐师一听,立即拍手赞成。于是,这献舞的差事就落在了楼玉中的头上。
  大乐师让人将楼玉中仔细打扮一番,扮作女伶的模样。若不是盛乐坊的人本就知晓楼玉中是个男儿身,就凭他这一身装扮,任谁也瞧不出来。
  楼玉中有些排斥。教习告诉他,这位贵客位高权重,若是得罪了,这盛乐坊上上下下都要跟着一起倒霉。若是不想看着季如月被责罚,他就乖乖地听话。平日里,季如月待他绝对没有话说,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一定先想着他。这次她病倒了,换作朋友,他理应帮这个忙,于是乖乖听话让嬷嬷在他的脸上上妆。
  一路上教习不停地叮嘱他,那位贵客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切记不可顶撞。
  楼玉中心里忐忑不安,原本以为自己第一次会在盛乐坊的台上为众人献艺,可这却到了别馆,万一要是自己跳得不好,惹了这位贵客不高兴该怎么办?
  他按教习的吩咐,戴着面纱,舞了一断剑舞,英姿勃发,气韵非凡。令那位贵客不禁站起身来为他拍手叫好。他不禁松了一口气,第一次献艺,生怕跳砸了。
  那位贵客赏了他一杯酒,他跪着上前,正想着喝完那杯酒便可以离开了,不想那位贵客一把抱住他,淫笑一声道:“我的
  心肝小月儿,可想死本王了。”
  楼玉中惊恐万分,手中的酒杯骤然落地,杯中的酒水洒了那人一身。
  那位贵客丝毫不介意,一把揭开了他的面纱,不禁一怔。
  “不是小月儿。”这天下间竟然还有比他的小月儿还要美上三分的人,贵客的眼神一下子飘乎起来,脸上猥琐淫糜的笑容更浓了。
  楼玉中立即跪在地上,颤着声道:“如月她病了。所以小的前来代她,还请大人恕罪。”他连着磕了几个响头。
  “男儿?!”贵客的脸上露出难以置信地神情。
  “小的……小的……小的惶恐,请请……请大人恕罪。”楼玉中几乎是脸贴在地上不敢抬起。
  那贵客犹疑了。
  就在楼玉中以为这位贵客将要放过他的时候,谁知他一下子冲着他扑了过来,将他按倒在地上。
  “男儿就男儿,也许别有一番滋味呢。哈哈哈——”这位贵客伸手便将他的衣襟扒开,“细皮嫩肉的,本王最喜欢了。”
  这人究竟要对他做什么?他十分害怕,隐隐约约总是觉得他想的那种可怕的事情即将要发生在他的身上。可是他是个男儿身啊,是个男儿啊,为何也可以……
  这位贵客力气极大。虽然身为男儿,十三岁的楼玉中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无论他有多害怕,想尽一切办法想要逃离,却始终力量敌不过,直到后庭传来的刺痛让他痛不欲生,直接昏死过去……
  他终于明白了,
  为何伶人会被世人所瞧不起,被与青楼妓馆的姑娘们相提并论,被骂下九流,是因为就是啊。在盛乐坊里的伶人们,便如同青楼妓馆里接客的姑娘们,且无男女之别。
  

第一百七十四章 背弃(32)
  大乐师不让他轻易登台,不让他出门去达官贵人的府上献艺,不是因为特别喜欢他爱护他,而是要将他的价位捧高,好大捞一笔。京城里来的那位贵客,不仅不能得罪,而且能给盛乐坊带来很多好处。
  楼玉中犹如一个破布娃娃一样。醒来的时候,季如月正坐在他的床头,一双美眸哭得又红又肿,不停地自责:“对不起,玉中,我不该生病的。是我害了你。我对不起你……要不是我忽然病倒了,你也不会……呜呜呜……我为何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偏要在这个时候生病?对不起……玉中,我求你,我求求你,你开口跟我说一句话好么?我求你……”
  楼玉中看了她一眼,什么话也都没说,便将头扭向一边,不看她。在经历了那一场恶梦之后,再看到季如月,他觉得整个世界都是灰暗的。他应该在那一场劫难中随家人一同死去才对。
  屋子的门忽然被从外“怦”地一声从外用力的撞开。季如绵冲进屋内,一把拉起季如月。季如月哭着死活不肯走,“我不走!我不走!玉中他不理我,他还没有原谅我,我不能走,我不走……哥……哥……我求求你,我不能走……哥……”
  季如绵强行将季如月拉出了屋子,季如月一下子瘫在了地上,哭得十分伤心。
  季如绵的声音传来:“这根本就不是你的错!这都是他的命!也是你和我的命!这里
  所有人的命!”
  季如月哭着说:“正是因为我自己经历了,我才知道哥哥替我承受了多少,他替我承受了多少。我之前害了你,如今又害了他,我情愿这一切由我来承受。往后,我再不会让你们替我来承受了。”
  “如月,你听我说,这件事与你无关。即便你不生病,他也总有一天要被迫走上这一条路。”
  “哥,你知道我为何却独独喜欢他么?不是他长得漂亮,这里的人长得都漂亮,而是他干净,特别得干净。看着他,我就想起以前还是干净的自己,我就觉得很快乐。而今,是我害了他。”
  “干净?试问这个大院里,只要是做我们这行的哪一个能干净?”
  “呜呜呜……”
  楼玉中在屋内听着他们兄妹二人的对话,悲从中来,咸涩的眼泪从眼眶里一下子涌了出来。
  干净?什么干净,他明明就是蠢!干净,这个词放在他的身上就好比干净的水被扔了一把黑乎乎的泥土。原本以为抛头露面已经有辱楼门,却不想某一天,他居然还要走上倡伎这一条路。他自小喜欢的音律,渐渐视为生命的舞蹈,如今却成了他为了要讨客人欢心卖身生存的手段。
  就这样,他如死了一般整日躺在床上,不吃也不喝,谁也不理睬。任凭季如月如何在床前哭着唤他,他动也不动。
  季如绵担忧着妹妹,白日里还要练习,晚上衣不解带地看着他,却也没能让他
  开口,每日里疲惫不堪。
  五日后,那位贵客又差人前来盛乐坊送信,让季如月和楼玉中两个人同去别馆献舞。再得知那日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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