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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谢素秋出来,唐月娥便上前问:“那个胜老二呢。”
“穿窗开溜了。”谢素秋抬手指向那边。
胜老二正从那边瓦面上急急飞掠而去,唐月娥目光一转。“太君,怎么不问他是那一个指使的。”
“我自有分数。”太君胸有成竹的,转问梅傲霜。“四娘,可知你柳叶刀虽快,对胜老二竟然全无威胁?”
“请太君指教。”
“胜老二轻功见长,已到了随影移形的地步,你只知抢攻,他自然能够轻易避开,应该以守为攻,以退为进,虚虚实实,诱敌深入。”
“媳妇明白了。”梅傲霜柳叶双刀一翻入鞘。
太君转向钟木兰,叹了一口气。“武功的最高境界在于心剑合一,剑即心心即剑,心无杀气,攻势必弱,临阵对敌,绝不能有半点恻隐之心。”
钟木兰垂下头。“多谢太君指点。”
“幸好胜老二也并无恶意,否则方才你已伤在他手下。”太君转向唐月娥。“你的暗器劲道十足,出手也够快,但也就因为太快,未及看清楚敌人的身形变化,位置判断难免有偏差,徒劳无功。”
唐月娥点头道:“媳妇应该在他身形将近着实,旧力快尽,新力未生的时候出手。”
“不错──”太君嘉许的颔首。
“下次再给我遇上他,一定要他知道唐门的暗器厉害!”
“他不会再来的了。”太君说得很肯定。
“哦?”唐月娥有些怀疑。
“他偷了一样没用的东西回去,你以为刘瑾还会再派他到来?”
“他是刘瑾派来的?”唐月娥显然有些惊讶。
“我们进京第一天刘瑾便派人来打探,的确是老奸巨滑,深谋远虑。”太君面色凝重,叮嘱:“以后大家要小心行动,没有事不要离开紫竹院。”
只听这说话便知道南宫世家这一次进京事实有所图谋。
太君也没有再说什么,吩咐各人回房休息,自己也在两个侍婢侍候下,策杖走向居住的静院。
姜红杏钟木兰走在一起,一路走来,姜红杏不住埋怨被胜老二惊扰好梦,钟木兰却只是默默地走着,并不表示意见,两人的性格原就恰好相反,一个拘谨,一个放恣,而且口不择言。
姜红杏也知道钟木兰是什么性格,见她一声不发,还是问:“你怎样了?”
“没什么。”钟木兰淡应一声。
“反正睡不着,我到你房间看看你新作的书画。”
“太晚了。”
“不欢迎我啊,难道你房间里头藏着男人?”姜红杏这个口不择言的坏习惯又来了“那有这种事?你千万不要这样说话,让太君听到……”
“我不过跟你说笑,看你啊,这样子紧张。”姜红杏笑得花枝乱颤。
钟木兰只有苦笑。
说话间,已经来到了钟木兰的房间前面,被风坎过,送来了一阵淡淡的香气,钟木兰香气人鼻,面色便变了。
姜红杏没有发觉钟木兰神色有异,却也嗅到了那股香气,轻嗯一声。“你房间内烧着檀香?”
“不错──”钟木兰慌张的。“房间太久没有人居住,总觉得有些不舒服,所以我烧了一些檀香。”
“也是办法。”姜红杏仍然没有发觉钟木兰的异样,接问:“真的不欢迎我啊?”
钟木兰方摇头,姜红杏“格格”的又笑起来。“你就是面皮子薄,开不得玩笑,我这么累,睡觉也来不及,那有心情看你的书画。”
笑说着她走向自己的房间,钟木兰目送她的背影在那边回廊消失,才松过一口气,目光转到房门上,心情既复杂又矛盾,好一会才抬手将门推开,无可奈何的举步走进去。
一进去她立即反手将门掩上,背靠在门上,胸膛不住起伏,既紧张又惊慌。
檀香灯光中凄迷,灯光摇晃中,一个人从屏风后转出来,赫然是萧三公子。
“这是你当年最喜欢的天竺檀香,我从宁王府中求得,一直都带在身上。”萧三公子的目光也一样凄迷,语声说不出的轻柔。
钟木兰连连摇头,眼瞳中尽是焦虑之色。“你不该到这里来的。”
“你担心别人看见说闲话?”
“还担心你的安全,以你的武功,绝不是太君对手,让她看出,难逃一死。”
“你还是关心我的。”
钟木兰没有作声,萧三公子考虑了片刻。“令尊在京城安乐侯府。”
钟木兰一些也不意外,只是问:“你仍然恨他?”
“我不敢、他也不会将我这种人放在眼内。”萧三公子自嘲的一笑。
钟木兰幽怨的看了他一眼。“你承认恨他就是了,何必说这种话。”
“是他要你离开我。”
“怎能这样说?”
萧三公子沉吟着。“你的丈夫南宫学已经死了。”
“他生前对我很好。”
“你的日子过得很快乐?”
“南宫世家上上下下对我都很好。”
萧三公子沉声问:“我只是问你的日子是否过得很快乐?”
钟木兰凄然一笑。“过去的还说来干什么?”
“我实在不甘心──”“我嫁入南宫世家,就是南宫世家的人,这是不能改变的事实。”
“是他断送了你一生的幸福!”
“家父并没有做错,只是我命薄,我绝不会怪他的。”
“那只怪我没有出息,不是名门弟子了。”萧三公子惨笑,揭扇唰地打开。
钟木兰目光一落。“你的剑呢?”
“断了。”萧三公子叹息。“九转剑术练成三日正是我们定情之时,情既断,剑焉能不断。”
“是你自己弄断的?”钟木兰摇头。“你没有这样做的必要。”
“断肠人使断肠剑。”
钟木兰一言惊醒。“近年来江湖上出现的断肠剑客原来就是你啊。”一顿一叹。“这又何苦。”
“我今夜到来只想问你一句──”萧三公子这句话尚未问出口,南宫明珠的声音便自房外遥遥传来:“五婶──”钟木兰一惊挥手。“你快走──”“我──”萧三公子尚在犹疑,钟木兰已转身,一面应一声:“是明珠么?”
萧三公子凄然一笑,身形倒退到那边窗下,推窗掠出,那片刻,他的目光仍然停留在钟木兰身上。
一直到听到窗关上,钟木兰才回头看一眼,随即将门打开,南宫明珠已经来到了门外,同行还有唐月娥。
明珠不过十七岁,平日娇生惯养,一家人都将之当作掌上明珠般,难免仍然有些小孩子脾气。
她忧恶分明,对钟木兰尤其有好感,看见钟木兰失魂落魄的样子,连忙问:“五婶,你是不是不舒服?”
她是出于一片关心,钟木兰听着却不由一慌,连明珠也看出她神态有异,太君若是在,如何瞒得过去。
“没有──”她强笑掩饰。“是了,你们到来找我……”
“太君叫我来告诉你,钟大先生在安乐侯府,有空你不妨去看看他。”
“钟大先生也是你叫的。”唐月娥笑斥明珠。
钟木兰却是奇怪之极,这件事太君早已私下跟她说过,也所以萧三公子方才提及,她一些也不意外,现在太君特别着明珠来再告诉她这件事,到底有什么用意。
“我会的了。”她不由追问:“没有其它事。”
“还有就是叫你保重身子要紧,不要为五叔父太难过。”明珠又想想,摇头。“其他都是说二婶的。”
唐月娥接道:“太君以妇道人家名节重于生命,好象她那样口不择言,看见男人便风情万种,南宫世家的声名,总有一天要败坏在她手上。”
钟木兰一颗心沉下去、太君绝不会无缘无故说起这种事,也显然有意要唐月娥将这番话转告,难道她已经发现了萧三公子的行踪。
“二婶真的是这种人?”明珠奇怪地问。
“小孩子不要过问大人的事。”唐月娥将明珠拉轩。“还不回去睡觉?”
明珠也提不起兴趣再问这种事,雀跃着与唐月娥离开,只剩下钟木兰一个人呆在那里。
胜老二终于将日记交到刘瑾手上,路上他已经看过那册日记,里头记的都是南宫世家的日常琐碎事,某日某处买丝绸若干匹,某日某寺上香油若干两,并无一件事要紧。
这早已在他意料之中,果真是要紧又怎会让他拿着如此轻易虽开。他实在很不想拿这册日记复命,但事先刘瑾面前夸下海口,面子问题,只好硬着头皮交出来,也当做到手之后并未过目,不知道其中内容。
他估计刘瑾看后必定会大发雷霆,也早已准备好了一番说话,那知道刘瑾翻阅一遍,只是笑了笑。“这册日记一些用处也没有。”
胜老二反而不知如何是好,只有一声:“属下该死──”“南宫世家并非等闲之辈,你能够进入紫竹院将东西偷出来不为所觉,已经不容易。”刘瑾仍然是满面笑容,“看来若非你消息不确,便是他们早有防备,要紧的事都没有再记下来。”
胜老二垂下头,正好掩饰那一面的羞惭之色。
“今夜你也辛苦了,同房间好好休息。”刘瑾接挥手。“有事我再找你。”
“属下告退──”胜老二急急退出。
刘瑾着着他背影消失,面上才露出怒容,将绢册掷在地上。
杀陆丹失手,这一次又是无功而还,对这个北盗的评价他不能不重新估计,但他仍然不让胜老二太难堪,这到底是用人之际,胜老二多少还有些用处。
又是清晨。
徐廷封换上朝服,第一件事便是到忆兰房间,看着那仍然在睡觉的女儿,也没有唤醒她,悄然退出。
钟大先生在忆兰房间外,看见徐廷封出来便问:“这件事要不要我也走一趟。”
“不用了,禁宫之内谅刘瑾也不敢胡来。”徐廷封目光转向房间笑笑。“兰兰今天却要师父辛苦照显了。”
“放心──”钟大先生虽然从徐廷封眼中看出他心情的沉重,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出到前院,轿子已经准备妥当,朱菁照萧三公子也已经等在那里。
“表哥千叮万瞩要早,自己却是最迟的一个。”朱菁照一见便嚷起来。
“我方去看看兰兰。”
“看你啊,这样子紧张,又不是生离死别──”“菁照──”萧三公子急喝住。
“这难道说错了?”朱菁照不服气的。
萧三公子只有摇头,徐廷封随即问:“送给皇上的礼物都已经准备好了?”
朱菁照眼珠子一转,突然叫起来,“糟了。我忘了那件龙袍。”
徐廷封目光转向萧三公子,萧三公子笑笑,廷封知道没有猜错,若无其事的应道:“不要紧,那盒糕饼带着便成了。”
朱菁照目光转到萧三公子面上。“我现在实在有些怀疑到底我是你的徒弟,还是表哥。”
萧三公子只是一笑。有意无意向徐廷封一摆右手,左手接往右手衣袖上一捏。
徐廷封会意,点点头。
徐廷封三人才离开安乐侯府,钟木兰的轿子便到了,听说南宫世家的五夫人到访,钟大先生忙叫请进内堂见面,心情不由紧张起来,虽然他自称早已看破世情,毕竟还未完全看破,钟木兰也到底是他最疼爱的女儿,唯一的亲人。
他绝少到南宫世家,虽说是山长水远,其实多少亦有些逃避的意思。
父女见面,钟大先生感觉是既喜又悲,连语声也颤抖起来:“木兰,快过来,让爹爹看清楚你。”
钟木兰听说,眼圈也红了,移步走近去,拜倒在钟大先生膝下,钟大先生连忙扶起来,一面看一面摇头。“你瘦了很多。”
“爹也是──”钟木兰细看。“须发也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