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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热闹的灯街从街头到街尾几乎瞬间安静了下来,只余赛张飞杀猪一般的哀嚎声。
“吵死人了!”不知名的角落里,幽幽地飘出一个邪魅的男人声音。
此刻的街道上,除了赛张飞的嚎叫声,再也没有其它的声音。
所以,此刻,那个邪魅的男人声音显得那般的突兀。
邪魅的男人声音刚落,同一个角度,同样的速度,林萧阳的头顶上方再次划过一枚闪着寒光的银针。
那枚银针同样是射向赛张飞,只不过这次却是冲着赛张飞的后脖颈去的。
街道上的行人大都是平民百姓,没有习过武,对外界的感知力极其寡淡。
所以,直到那枚闪着寒光的银针穿透赛张飞的后脖颈,钉到赛张飞身前的地面上,赛张飞瞪着眼睛,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咽了气后,一众游玩兼围观的行人才反应过来——
“杀人啦!杀人啦!快逃啊!!”不知是谁突然这般喊了出来。
伴着第一声的喊叫,越来越多的行人开始喊叫着,开始四处奔逃。
瞬间,举办灯会的东化街乱成了一团——
摆摊的摊贩纷纷收起自己的摊子就跑,游玩的大人们则或抱着自己的孩子或牵着自己的孩子,纷纷四下逃窜,唯恐下一个躺在街上的人就会是他们。
尤宓、朱子正母子也在混乱的人群中朝着东化街街头的方向奔跑。
早在赛张飞被第一枚银针射中脚踝的时候,尤宓就已经反应过来接下来可能要出事。
所以,在众人疑惑不解时,尤宓已十分有先见之明地抱起本就被她护在怀中的朱子正,朝东化街街头的方向跑。
虽然此刻街上游玩的行人乱成了一团,但好在尤宓、朱子正母子跑得早,受到的波及相对要小些,不过,被人推一下踩一脚却还是不可避免的。
至于朱子正小朋友,他此刻窝在他娘亲的怀里,也不哭喊了,只安安静静地抱着他娘亲的脖子,任由他的娘亲抱着他小小的身子往街头的方向奔跑。
然,毕竟朱子正还只是个五岁的孩子,那肉嘟嘟的小脸上,仍是一副被惊吓到了的模样。
此时若是从空中俯视,能清晰看见,原本一片祥和之景的灯街,此刻混乱成一片。
那些游人逃窜之间,难免相互摩擦、撞击,就不可避免地会有人被撞翻在地。
那些被撞翻在地的人就惨了,不等他们爬起来,数不清的脚便狠狠地往他们身上、腿上、手上甚至脸上踩踏了上去。
霎时间,只闻得灯街上处处皆是哀嚎惨叫哭喊之声,让人骇然。
至于林萧阳,他本来猜灯谜猜得好好的,先是被一个孩子惊天动地的哭声惊到了,后又被一个男人杀猪一样的嚎叫声吓了一跳,这会还没缓过神来呢!
最后,伴着一声声的“杀人啦”的喊叫声,一个又一个的行人从林萧阳身边跑过,有不注意的还会推他一把甚至踩他一脚。
看着瞬间乱得不成样子的灯街,想到罪魁祸首就是那个从他头顶上射过去两枚银针,害他不能继续猜灯谜的家伙,林萧阳生气了,真的很生气!
林萧阳和那些游玩的普通人不一样,他们不知道赛张飞是怎么死的,可林萧阳知道啊!
林萧阳还知道,那个杀人害他不能继续玩的人,是靠着两枚银针杀的赛张飞,而且,那两枚银针全是从他头顶上射过去的!
提气,林萧阳施展幻影踪朝着夜色下不远处的那片灰色屋顶飞去。
然而,就在林萧阳刚刚脱离了人群飞到半空中时,只见,在月光与烛光的双重映照下,两枚闪着幽蓝色光芒的银针划破空气直射向林萧阳。
一枚银针直冲林萧阳的面门,一枚银针直冲林萧阳的心口,皆是夺命的杀招。
正常银针的光芒自是银色的,而此刻,朝着林萧阳射去的两枚银针却是闪着幽蓝色的光芒——
换而言之,这两枚银针都是淬了毒的!且是剧毒!
这种情形实在是危险万分,倘若是在平地上还好,然,此刻林萧阳是施展轻功飞在空中的,没有一点可以让林萧阳借力的地方。
以正常情形计算,就算林萧阳想翻身躲开那两枚致命的剧毒银针也是没有丝毫的办法。
然,就在这危急关头,只见林萧阳一个没有任何借力的高难度凌空旋身,堪堪避开了那两枚淬了剧毒的银针。
旋身的同时拔剑、挥剑,那两枚银针将将擦着林萧阳的身子划过,便被林萧阳挥剑齐齐斩断,而后悄然落地。
当林萧阳收剑回鞘时,林萧阳人已经站在了一处灰色屋顶上。
此时正值春季,最不缺的便是风,而越是站在高处,风便越大。
此刻,一阵接一阵的夜风从这连成一片,用灰瓦覆盖的屋顶上拂过。
夜风带起林萧阳的衣摆、墨发在空中浮动着,此种情景真是大侠才有的风范,而林萧阳,却只是定定地望着前方。
顺着林萧阳的目光看去,在距林萧阳五米开外的另一处屋顶上却是坐着一个人。
借着月光,林萧阳只能看见那是一个穿着一身青衣的男人。
**
一边垂着隔绝视线用的青纱帐,一边是打开了的临街的窗户,只要一探头,便能看见酒楼外面的街道。
此时虽已是戌时初,然因今日有灯会,街道上仍旧有不少行人往来。
以往本该是黑暗的街道,此刻也是亮堂一片,与白昼不相上下。
头顶悬着明明暗暗的灯笼,投下一片明明暗暗的光亮,桌上是已经渐凉的下酒菜。
原本挺温馨的场面,却因此刻坐在桌边的两人谈论的话题而显得有些诡异。
听了林知吾的话,朱雀试探地开口询问着:“如今各国的米价都在一斗米五文左右,最高者也不过十文,明年……米价是否涨至一斗米十五文至二十文左右?这已经是涨了一倍的价钱了,再涨,只怕穷苦一些的百姓就该买不起米粮了。”
朱雀自认不是好人,却也不是恶人。
朱雀私心里并不愿意将米粮的价格涨得太高,只因朱雀不愿看见饿殍遍地!
不论是哪一国的百姓,朱雀都不愿意看到那种情景!
林知吾并未作答,只端起面前的酒碗喝了一口五十年的陈年杜康,细细地品了品口中酒的味道才咽下。
放下酒碗又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口中咀嚼,待将口中菜食咽下了,林知吾方放下手中竹筷看向坐在他对面,那着一身赤衣的朱雀。
看着朱雀眼中那一丝丝的不忍,林知吾冲朱雀温和一笑,声音温和得令人忍不住发抖:“爷不是早就交代过了吗?能涨多高——涨多高。”
看着林知吾的笑,朱雀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不禁在心底为那几国的百姓默哀。
他就算有心阻止,却也是无力,因为“朱氏米行”虽在他朱雀的名下,却终究不是他朱雀的产业!
与朱雀相识十余年,只需一眼,林知吾就瞧出了朱雀的心思。
但是,林知吾不是朱雀!
同为穷苦孩子出身,林知吾亦曾过过食不果腹、衣不保暖的生活。
可林知吾绝不会因同是穷苦孩子出身,而对那些即将遭受战火和饥饿甚至是死亡的百姓们有丝毫的怜悯,因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
无奈地叹息一声,林知吾只能好言劝慰:“朱雀,你我与青龙几人都是穷苦孩子走过来的,倘若不是爷,只怕我们都得饿死街头。我虽是朱老太爷所救,但我而今的一切,却都是爷给的。爷的恩德,我们无以为报,此生,我们只能拿忠心来回报爷,你可记住了?”
第三十二章 混乱陡生2
悦来酒家外,夜幕黑如墨,繁星数点。
因今日才十八,悬挂于天际的皎月虽不是满圆,却也与满月无异,潺潺月华洒下,满世银霜。
月华与悬挂于屋檐亭角的各色灯笼交相辉映,耀耀生辉,着实令人眼花缭乱。
悦来酒家二楼某雅座内,摆着下酒菜的方桌边,相对而坐的两人皆显得面色凝重。
“爷的恩德我铭记于心,但……这可算是不义之财啊!!”朱雀轻声叹息。
“不义之财?”林知吾低语反问,随即冷冷地道:“越是国难当头时的物价,尤其是米粮的价格越是要上涨,只有这样才能大把大把地捞钱,这才是为商之道!”
“所谓商人,就是要以赚钱为主!这要是连捞钱的机会都能放过了,还当什么商人?改行当济世大善人得了!”于林知吾,他只知道有钱不赚怎么能行?
“何为不义之财?那些朝中官员不仅和平时期贪,就连战乱时期都不放过一丝一毫贪墨的机会!他们贪的是本国百姓的血汗钱,这才是不义之财!如今,我们要赚的不过是别国的国难财,又没有赚本国百姓的国难财,所以,于情于理,这财都算不得不义之财,这财都赚得!”林知吾声音虽轻,却字字锵声有力,有如玉石撞击。
语调一转,林知吾声音低哑道:“既然那些百姓们命里是出生在大梁以外的国家,那他们理应和他们的国家一同承受一切繁荣与灾难。就算是在战争中饿死,那也是他们的国家给予他们的。倘若他们的国家不主动发动战争,那么他们也不会面临米粮上涨而买不起米粮直至饿死的境地。”
林知吾想,倘若当年他和弟弟林知升的命不是朱老太爷救的……
倘若当年成筱没有因他的疏忽而自杀身亡……
倘若那天朱梓陌没有放过他的弟弟林知升,而是一刀了结了林知升的性命……
倘若如今他所拥有的一切不是朱梓陌给予的,都是他自己努力得来的……
那么,也许他会在某一刻善心大发,拯救拯救那些即将面临战火和饥饿甚至是死亡的他国百姓。
但是,这世上没有那许多的倘若!人生更没有那许多的倘若!
林知吾和林知升兄弟俩的命,注定了是朱靖救的!
成筱也注定了是因为林知吾的疏忽而自杀身亡!
林知升的背叛,注定了是因为林知吾的忠心而被朱梓陌放过!
而林知吾如今拥有的一切,也注定了是朱梓陌给予的!
而命运,更加注定了林知吾此生都将用他的生命、用他的忠心来回报朱梓陌!
许久,林知吾才叹息道:“朱雀,这些年走下来,你应当明白,你我的身家性命,都是爷给予的。没有爷,你我等人什么也不是!更遑论如今这般的锦衣玉食?人啊,可以忘恩负义,但是对于爷,你能忘恩?能负义?”
林知吾话音落地良久,朱雀终于深吸一口气再轻轻吐出,似是做了某种决定一般。
逐渐收起心中的那丝不忍,朱雀眸光坚定地道:“朱雀明白了。朱雀此生,定用全部的忠心来回报爷!再也不会对爷的决定有任何不忍和质疑!”
轻笑一声,林知吾拿起桌边的酒坛,算是纡尊降贵地亲自给朱雀倒了一碗酒。
透明晶莹的酒液淳淳流出,杜康特有的酒香瞬间飘散开来,合着之前的酒香,越发浓郁醉人。
放下酒坛,闻着醉人的杜康酒香,林知吾温声笑道:“咱们兄弟难得私下小聚,烦忧的事就暂且不去想它了。俗话说得好,今朝有酒今朝醉,咱们可不能浪费了这良辰美酒。今日,咱们就敞开了喝一顿!不醉不休!”
“好。不醉不休!”朱雀亦笑着答应了。
喝着五十年的上好杜康,吃着虽有些凉了却仍旧美味的菜肴,林知吾如聊家常般和朱雀闲聊着:“正儿如今怎样了?”
说着,林知吾放下碗筷,做出一个怀抱婴孩的动作,笑道:“想我第一次见到正儿的时候,他还是个刚刚离开襁褓的小不点,连话都不会说呢!更别提走路了!那时候我抱着他,心里别提多紧张了!真怕一个不小心就弄坏了那么小那么脆弱的人儿!说起来,我也有快四年没见过正儿了啊!还真挺想念他的!”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片温馨柔软的天地,而朱雀心中,亦是如此。
谈及独子朱子正,朱雀脸上便露出了和蔼的慈父笑容。
眼中掩不住的温柔,嘴角的微笑,丝毫不能与刚才一句话就扼杀了千千万万百姓的生命的朱雀相比。
垂眸静静看着放在面前桌边盛着大半碗杜康的碗,朱雀温和地笑着:“正儿人长大了不少,那样貌,特别像他大伯儿时的模样。正儿如今的年纪,虽也有调皮的时候,大多时候却是十分懂事的。正儿能跑能跳的,活泼可爱,还会背诗词杂论写大字。在同龄的孩子中,正儿的丹青也是不错的。我思衬着,再过个四五年,就该送正儿去书院了。”
“照你这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