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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乐军不收我，看来先生是想把我安顿在安阳。”饶是到现在，李明秀骨子里还是带着自信，几乎不用秦百川多说，他就开口道：“我在安阳时间最长，了解这里的一草一木，清楚沿海军的每一项产业，留我在此，可以辅助义母，可以为先生聚敛钱财充当极乐军饷。”
“至于义母所担心李健、何立对我的态度，我便只想告诉义母一句，李明秀已经死了。”说着，李明秀将面具戴在脸上，决然的道：“秦先生若是留我在安阳，此后在外人面前李明秀不会开口说一句话，也不会摘下自己的面具，便为先生，为义母做一个无名哑巴。”
李明秀说完便负手而立，何梅内心受到的震撼极大，她真不曾想到李明秀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做出这样的决定。当然，何梅也十分清楚，促使李明秀改变的不是德生公，不是何梅，而是白天在自己身上翻云覆雨的那个男人。在那一瞬间，她真的想问问秦百川跟李明秀的过往，可她忍住了。
秦百川受到的震撼不比何梅小，只不过，他的震撼不在李明秀本身，而是忽然想起了胡伯伯，当年的胡伯伯不也是为了守一个承诺变成了哑巴吧？心里喟然一叹，秦百川看着何梅：“嫂夫人，你觉得呢？”
“秦兄弟，你就别笑话我了。”何梅摇头：“这里又没有外人……他们都是为你而来，我的意见不重要。”
“重要。”秦百川正色道：“日后领导他们的是你何梅，不是我秦百川。”
“既然这样……”秦百川没做决定是没做决定，但是意思已再明显不过，何梅握紧了小拳头：“徐堂主，那你们就都留下，以后便还是跟着李明秀，具体要分配什么职务给你们，我还要跟秦兄弟商量，总之，至少我可以保证你们日后所得到的利益不会比现在少。至于李明秀……就按他自己所说，以后继续留在沿海军，不过他的名字要改改……依旧姓李，单字‘赎’吧。”
“多谢嫂夫人！”除了李明秀，其余三人纷纷跪倒，李明秀也点了点头，李赎，何梅的意思是想让他用后半生的行动为之前的所作所为赎罪吧？难听是难听了些，不过也算有点深意，李明秀坦然接受。
随着李明秀的出现，原本困扰秦百川、何梅的一个难题竟然迎刃而解，虽说这些人表达了效忠的意思，但秦百川也不可能无条件相信他们，让猴子拿来笔墨纸砚，让他们纷纷签了无字契约。秦百川也不绕圈子，表达了自己对他们的不信任，要预留一段时间作为考验，如果他们诚心诚意为何梅效力，这无字契约就是废纸一张，否则的话便会写满内容，送到吕大人手里。
拿捏住这些人的七寸，房间内的气氛也随之缓和下来，秦百川神色淡然：“以后都是一家人……来，说说吧，你们三方手里有多少人，掌控着哪些产业？”
当下，张广利、徐桂林、胡翔都并无任何隐瞒，将自己手里所掌握的资源全都说了出来。让秦百川有些意外的是，这三人手里所掌控的产业至少有一大部分不属于德生公，而是李明秀当权的时候明里暗里全都安在了自己的名下，也就是说，这三人和陈摩崖等人不同，他们的产业从某种程度上说，不属于德生公，而是李明秀的个人财产。
“这么说……嫂夫人来到安阳，岂不是抢你们的饭碗？”对这样的事实秦百川也有些意外。
“不敢这么说。”徐桂林早就没了半点脾气：“要是没有沿海军的威望，这些产业为未必会轻易落在李……赎的手里，现在也好，我们无非是物归原主罢了。”徐桂林有些肉疼，说是物归原主，还不是在他身上放血割肉啊。
“这些产业固然落在我的名下，但德生公在世的时候我会拿出三成交给他。”没人比李明秀更清楚这些产业的运作，他沉声开口：“当初购买房约地契的银子也出自沿海军，只不过德生公不知道罢了。”
“喏，意思是你利用公款买了产业，三成拿来孝敬德生公，剩下的七成大概又弥补了沿海军的亏空对吧？”何梅没太听明白，秦百川却一语道破。
“剩余七成一部分用来弥补了亏空。”李明秀否认了一句，剩下的那一部分他没说用在了哪里，但秦百川心里如同明镜，肯定是交给义王了啊！
“嫂夫人，你看……可不可以这么理解？李明秀在德生公不知情的情况下，从沿海军借来了银子，交给德生公的三成算是利息，本金的话他通过分期付款的方式已经偿还，对不对？”秦百川理清楚其中的关系，问道。
“对。”何梅点头。
“李明秀有点不地道，可整个过程德生公似乎也没吃什么亏……咱们要是拿了那些房约地契，好像有点强取豪夺啊……”秦百川拉长了声音。
“连命都捏在先生手里，他们不会在乎那些产业。”李明秀见秦百川好像有些不忍，话里的意思是顾忌徐桂林等人的想法，他冷哼道：“再者说，那些产业都落在我的名下，跟徐桂林三人毫无关系。”
“不如这样吧……”何梅开口道：“我这次回到安阳想拿回的无非是亡夫自己的产业，李赎能得到那些产业是他的本事，我断没有强制收回的道理。房约地契我不要，你那些自有产业所赚取的利润我也不染指，可秦兄弟为这件事忙前忙后，我觉得你们只要要让出三成，如何？”
李明秀压根没开口，如果何梅不要这摆在眼前的产业，什么三成几成，这些产业在李明秀看来本就已经是秦百川的！
“嫂夫人这个建议也不错，将你们手里德生公名下的产业原原本本还给嫂夫人。你们自己的产业如何分配是你们的事儿，秦某不想参与，也不想无功受禄。”秦百川做出决定：“这件事暂时就这么定了，待等到今晚沿海聚会之后，我还会针对你们这些头目做出一些安排。”
秦百川没要送上门的产业，徐桂林等人都觉得意外，这家伙绰号可是扒鬼皮呀，这么大一块肥肉摆在面前他竟然能不动心？他们无法理解秦百川的做法，李明秀面具上的那张脸上却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还是秦先生聪明，若是他拿走了房约地契，徐桂林等人嘴上不敢说，心里岂能没有怨言？现在，这些产业掌已经落在了自己的手里，跟秦百川自己拿着还有什么区别？从另外一个角度，这又充分表明了秦百川对他的信任。
第573章 摔杯为号
解决掉产业分配的问题，秦百川跟他们闲聊了一会儿，基本掌握了一些问题。总结起来，大概有三点：一，李明秀消失后，他们这些人遭到德生公的碾压，无奈之下（徐桂林本人的说法）投靠了黑虎山；二，原本追随李明秀手下的残部不算少，可由李明秀不可能再公开自己的身份，所以他们三人稍微统计了一下，最终能收拢的李明秀旧部，最多也就是一千多人，当然这是战部的人数；三，徐桂林坦承不讳，在何梅发出沿海令的时候，陈摩崖等人已经跟他们联系过，约定绝不归还产业。
“撇开这些不说，我得到消息，说你投靠了周光耀？”秦百川笑呵呵的看着徐桂林，道。
“先生，属下罪该万死。”早在徐桂林来到客栈之前便主动说出了这点，此时秦百川再次提起他也不担心，老老实实的说道：“黑虎山对我等的压榨十分厉害，上个月他们传话过来，十成利润他们要走六成，否则便要灭了我们。我们也是走投无路，这才跟周光耀有了进一步的接触……好在李赎及时出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么说，周光耀的横插一脚，不是抢了黑虎山的银子？万一黑虎山因此去抓了周光耀，也是情理之中吧？”秦百川双眼顿时一亮，本来就打算制造机会似的黑虎山跟北郡州牧冲突呢，这踏破铁鞋无觅处啊。
“理论上说是这样。”徐桂林点点头，道：“可却根本没有发生这种事的可能性……我们猜测黑虎山跟北郡州牧早就穿上了一条裤子，即便没有，匪类终究是匪类，周光耀身份在那摆着，黑虎山只怕没胆子动他。”
“他没胆子，我有。”秦百川斜着眼看着李明秀：“之前嫂夫人说让包围客栈的人散去，你没同意……想来你的用意应该是在对付周光耀上面吧？”
“是。”李明秀没有废话：“将计就计，这里动静闹这么大，想不被人关注都不可能。不如就让徐桂林将先生抓走，这样无论安阳发生了什么，先生都至少都能置身事外。”
“好办法，跟秦某不谋而合。”秦百川呵呵一笑，这李明秀本来就是人才，只不过遇到了自己，他才显得黯然失色罢了。微摆了摆手让李明秀俯下身，秦百川在他耳边低低说了几句，旁人听不到具体内容，但却明显可以看到李明秀双眼越来越亮，甚至带着一抹强烈的快意。
“先生，我明白了。”李明秀佩服的点点头，伸手摘下自己的面具。
“等等。”秦百川急忙摆手，道：“猴子，去通知咱们的人，就算这里闹翻天也不要暴露行迹。告诉军师，让他暗中跟李赎接洽，利用欧金华的关系，逐步为周光耀布局。”
“是。”猴子来到窗边，嘴里的哨子发出断断续续的声响。李明秀微微一笑，看来自己是多余了，秦先生既然敢大摇大摆出现在这里，又怎么会不早作准备？倒是徐桂林等人心里有些怀疑，猴子弄得神神秘秘，还真有什么后手吗？反正他们是不相信，一个江陵说书的，即便有几个护卫还能是什么高手？
“先生，他们已经退了。”猴子竖起耳朵，回身禀告。
“行了，你们都出去……徐堂主，摔杯为号，让你的人冲进来，将我们全部抓走。”秦百川低低对徐桂林吩咐了几句，他这才反应过来，嘿嘿笑着离开房间，回手将房门关上。
秦百川伸手接过李明秀递过来的面具扣在了自己的脸上，脱下自己的衣服交给李明秀，又套上了李明秀的斗篷，李明秀身形跟秦百川本来就差不多，只要不看脸，不出声，倒是难以分辨。
换过衣服之后，秦百川又交代了何梅等人几句，然后便摔碎了桌上的茶杯。彭的一声，房门被人一脚踹开，徐桂林面带无奈之色，又不得不大声嚷嚷：“何梅！何梅，老子这次过来是抱着跟你和谈的态度，既然你态度坚决，那就没什么好说了！来人！”
徐桂林走到床边大喊了一声，早就围在客栈外的帮众顿时如同潮水一般冲了过来。等他们过来的这段时间，徐桂林小声道：“秦先生，嫂夫人，对不住了啊……”说着他们几个人齐齐动作，先是将房间砸了个稀巴烂之后，装腔作势的从房间内打到屋外，猴子、于轻舞加入战斗，护着用衣服蒙住脸的“秦先生”往外冲，等徐桂林带来的那群人涌入进来之后，徐桂林等人彻底爆发，硬生生的将“秦百川”等人拿下。
何梅浑身剧烈颤抖，可她忍不住想笑，怎么都觉得秦兄弟这办法有点小儿科，可既然是秦兄弟的意思，她也不得不照做，紧绷的一张脸颇有些抽搐，倒也好像是被吓到了。
“嫂夫人，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徐某就只要动粗了！”徐桂林也不是一个合格的演员，秦百川教他的一些台词根本没记住，这货咋咋呼呼的指挥着手下人：“你们几个，将姓秦的带走，好生看管！嫂夫人，你最好乖乖配合，也别让徐某难做……收兵！”
徐桂林脸上带着得意洋洋之色，命令手下人押着“秦先生”等人呼呼啦啦离开客栈，一直等到他们走远，客栈当中那些客人、掌柜这才敢露头。掌柜的满嘴苦涩，被徐桂林他们这么一闹，打碎了不少桌椅，重新修葺必然要增加一笔无谓的开支。那些普通客人也终于长长松口气，劫后余生之后，他们便聚在一起议论纷纷，谈论的话题自然是围绕在何梅、姓秦的和徐桂林等人身上。作为德生公的遗孀，何梅公然出现在安阳已经是一条不小的新闻，再加上徐桂林今天的动作本来就不小，在那些房客的大肆渲染之下，短短一个时辰的功夫，何梅被绑的事情便弄得尽人皆知。
新月初悬，距离沿海令规定的聚会时间不到小半个时辰的时候，徐桂林等人出现在春色满园的拐角处，指着春色满园门口早就站着的几个人对穿着斗篷、戴着面具的男子低声道：“秦先生，为首的那个就是陈摩崖，左手边那个高个是郝大山，右手边那个是肖长林，其余人等也都是沿海军的一些小头目。”
“嗯。”面具下传来秦百川的声音，此时的李明秀已被当做替身带走，明着当然是迷惑旁人的视线，暗地里李明秀则是去找计无策，商量栽赃周光耀的具体计划，而秦百川本尊，自然是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