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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侍问气急败坏的说了一大堆,最终只表达了一个意思,总结起来就是两个字,没钱!
眼看着这次廷议又要吵起来,大明天子朱由检头疼不已,可这军国重事还没解决,又不能如此便轻易的罢朝躲清静去,毕竟这大明朝是他朱家的江山,躲得了初一,又夺得了十五吗?唯恐多拖上一日,这局势便多恶化一分,早早晚晚这恶果不还是要他朱家人来吃?听说流贼又围了开封,杨嗣昌与其相互对峙,竟也迟迟无法将其击溃,如今官军与贼兵正面交战已经不能以绝对优势取胜,可见官军战斗力下降之快,而流贼实力增长之高。
此消彼长之下,能不让朱由检忧心不已吗?内忧外患之下,他该何去何从?身为皇帝的朱由检,竟也第一次产生了力不从心之感,他一次又一次的在心里哀叹,朕真的要做了那亡国之君吗?
这个想法在脑子里一蹦出来,便如破堤的洪水一样无法遏制,他不甘,伤心,恐惧,种种滋味在胸口酝酿堵塞,将其压得连喘气都觉得困难不已。
“圣上,臣还认为……”
朱由检望去,只见说话的还是薛国观,“臣还认为,除了集中精力解决中原六贼,对于山海关一战诸将士也是时候封赏,以提升士气。而且,臣觉得,李信虽然擅自动兵,但毕竟是一片拳拳忠心,又以身犯险,当赏之。刘宇亮岁也有抗旨之罪,与李信一般亦是出自对我大明江山的重心,亦当赏之……”
薛国观竟然没接李侍问提出来没钱的话题,反而又将苗头指向了北边,其实他也不指望着皇帝能为杨嗣昌拨去粮草人马,朝廷的这点家底,他身为内阁大臣早就心知肚明,眼下就连辽西山海关的欠饷都发不出来,就更别提往杨嗣昌军中多派发一些军粮了。
反正只要将皇帝的视线转移,打消了派洪承畴南下分兵分权的主意后,就算是扳回一局。
薛国观提出来对李信和刘宇亮封赏,这可是大大出乎在场的所有人意料之外,包括端坐在御座之上的皇帝朱由检。
朱由检刚想表示对封赏之意的赞许,张四知就急吼吼的跳出来反对。
“启奏圣上,战事未完,便先行封赏,朝廷从无次先例啊!”
张四知的反对自然也在薛国观的意料之中,这也无所谓,只要将这一汪水搅混了,洪承畴不得南下,李信和刘宇亮封赏与否对他而言根本就不重要。
李侍问也跟着敲边鼓:“老臣以为,李信与刘宇亮不但不能封赏,按律还当以罪论处,有李信无部院督堂之令擅自动兵在先,又有刘宇亮抗旨在后,这等行为影响恶劣,不论罪不足以明正天下。况且,只凭他们的一番意气而已,便要连累我大明上万军卒与其陪葬,这又是罪加一等。还谈何封赏?简直是无稽之谈!”
李侍问这一番话说出来有理有据,气势倒也十足,薛国观的嘴巴张了两下想反驳,却是一时间无从说起。眼见着一贯能言善辩的薛国观被自己说的哑口无言,李侍问甚为得意,便又继续道:“李信罪上加罪,即便侥幸逃得一命,亦要严加惩处,以儆效尤。”
薛国观陡然紧张起来,他突然发现一丝苗头,这老家伙如此说,似有意盯着山西总兵的位置啊。如果侥幸逃得一命也得严加惩处,言外之意不就是山西总兵的差事必须得拿下吗?
第五百二十五章 偷鸡不成
薛国观意识到李侍问这一番奏对似乎意有所指,张四知的接力便很快印证了他的猜想。
“圣上,山西布政使刘令誉昨夜寄递送达内阁,河南陕西一带突然出现大股流贼,种种迹象表明,是此前曾肆虐山西的刘国能残部,而且他们已经有数次渡过黄河,袭击了平阳府的几个州县,据刘令誉推测,这很有可能是流贼的几次试探性进攻,一旦发现朝廷应对软弱便大有再次北上的意图。”
正是怕什么来什么,御座上的朱由检觉得今日廷议有太多的事情都不在掌控之中,也不在意料之中,比如眼下张四知的这一番奏报,早不说万不说偏偏在大家争论不休的时候的说。
到最后,争来争去,又有几件事能落在实处?朱由检毕竟已经不是冲幼之君,临朝十数载大风大lang见的多了,自然不会再惊慌失措,可他还是不由得一阵心悸,山西乃是京师门户,因此他才将其交给了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李信,并且还临时赋予以往任何总兵都不曾有过的料理灾民之权。
可眼下李信身陷锦州重围,自身难保,而且更加让朱由检沮丧继之绝望的是,李信这一次怕是在劫难逃,将要埋骨辽西锦州了。那么,山西总兵的继任人选就变得极为重要,可心乱之下,想了几个人选觉得都不甚合适。
眼见张四知还跪在丹墀下等待训话,便让他起来,又问道:“老师可有应对之策?”
张四知没想到崇祯皇帝能问的这么痛快,自然是正中下怀。
“圣上,眼下山西局势急迫,内外皆有隐忧,盖因群狼无首之故。老臣以为,当务之急,只要定下总镇山西兵马的人选,一切便可转危为安。”
朱由检点点头,说实在话张四知这一番话还算老成持重之言,只是他曾听说有人曾暗中运作山西总兵一职,却不知是否走的张四知门路。他面无表情的盯着眼前这位须发皆白的老人,想要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他究竟打着什么主意,却没有任何发现。张四知一双老眼平静的很,既没有期待,也没有失望,或者任何代表内心情绪的其他痕迹。
恍惚间朱由检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难道自己一直错怪了老师?他本就是一片坦荡为国之心,只不过是别有用心之人在背后中伤而已。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张四知贪财最近几天已经传的京师之中沸沸扬扬,若说他没有私心,以往的种种前后矛盾举措变更无法解释。
想来想去,朱由检顿觉头疼欲裂,便心浮气躁起来,国事纷乱如斯,可看看他的这些股肱之臣们,哪一个不是心怀鬼胎?又有哪一个值得他托付军国重事?
很快朱由检的目光落在了洪承畴的身上,这位新近入阁的阁臣到是有几分能力,尤其是几个月前谎称失火那次的处置,使其印象颇深。辽西的表现虽然胜负参半,却终究是一身肝胆敢于杀身成仁的儒家典范。
“洪卿,你来给朕说说,张阁老所言如何?”
洪承畴跪倒在地,“回圣上,臣以为,山西骄兵悍将的确不宜长时间没有主将,时间长了必然有松懈不轨之心滋生,不过人选究竟何人,却还需圣上乾纲独断!”
如果洪承畴跟着举荐一位继任总兵人选,朱由检也会认真考虑的,可他竟没有继而提出来,这反倒让朱由检觉得他心怀坦荡,更重要的是,他在洪承畴的这番奏对中感受到了身为君王的存在感。
与之相比,其他内阁大臣虽然表面上畏惧朱由检,朱由检也的确对他们生杀予夺号不眨眼,但这些人每一个都是打着为了朝廷的幌子,干着十分让朱由检拧巴的事,就算罢官去职也在所不惜。
多少年来,首辅罢了一个又一个,巡抚布政使一级的官吏杀了一茬又一茬,可他却从未有过那种一手掌握天下大局的酣畅淋漓,反而越来越心虚。
倒是这洪承畴,颇为识得大体,知道这等人事任免当由皇帝乾纲独断。
朱由检十分满意洪承畴的奏对,龙颜大悦,便让其起身,又主动问起了继任人选。洪承畴本不想回答,但皇帝已经问到了自己头上,只好硬着头皮答道:“启奏圣上,臣此前一直总督地方,如今初入内阁,对很多事还很是生疏,张阁老旧历中枢,臣以为,圣上何不请阁老一言?”
于情于理,洪承畴如果回答了,那么他今后便别想在内阁立足了。论资历排位,他都排在最后,隐隐然有内阁之首的张四知还没提出人选,他如果贸然张口这不是为自己平白树敌吗?即便有皇帝撑腰,那也是及不值得的,而且御座上那位当今圣上,喜怒无常,保不齐哪一天便弃之如敝履了。
所以,想要在这中枢之地立足,没有这一点城府是万万不能的。果然,洪承畴婉拒了皇帝的询问之后,张四知的嘴角似乎泛起了若有若无的微笑。
朱由检有几分不悦,但也说不出毛病,细想一下便也明白了个中原因,倒是差点因为自己的一时兴起,而平白为他引来一身的麻烦。他当即便又将目光转向了白发苍苍的张四知。
“老师可有属意人选?”
张四知当即道:“老臣的确有一个人选再合适不过!”
朱由检不疾不徐的问道:“请老师直言,此人是谁?”
“前山西镇总兵官,虎大威!”
此言一出,举殿之上顿时鸦雀无声,谁不知道在皇帝面前有三个人呢提不得,首当其冲是去岁战败的宣大总督卢象升,其次是陕西巡抚孙传庭,这最后一人便是前山西镇总兵官虎大威。说起这虎大威,就算是朝中与其未曾谋面之人也要为之暗暗叫上一声好。
此人作战勇猛,去岁更是折了右臂,居然大难不死,但待遇却与前两位不同,卢象升在诏狱待罪听参,孙传庭滞留京师投闲置散,可唯独这虎大威却被投入了苦力营,中日劳作苦不堪言,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命大了。
张四知贸然提起此人不知是何目的,但细细想来,抛开皇帝恼恨他丧师之罪,此人的确是一个不错的人选。朱由检于殿上盯着张四知,显然他也没料到自己这老师居然提了此人。
说实话,朱由检到现在已经不肯定此人是否还活着,便顺口问道:“虎大威还活着吗?”
张四知颤颤巍巍的回道:“启奏圣上,虎大威去岁一战失了右臂,却拖我大明庇佑得以苟延,如今在苦力营中效力,倒是还活的硬朗!”
重臣们糊涂了,张四知虽然口中说的不客气,但谁都知道,如此说多半会激起皇帝的恻隐之心,这分明是在帮他说话啊?
大臣们所料不差,朱由检的确动了恻隐之心,当时他的确恨不得将这些战败丧师的家伙们都砍头了事,但事过境迁,乍闻其惨状,心思便又有了一番微妙的变化。这虎大威毕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本质上来讲也算忠勇有加,只是鞑子太过强大,才吃了败仗。而他不也得到了战败的惩罚吗?
对于一名将军而言,有什么比失去了右臂更让人痛苦的?更为难得的是,深受如此重创,在投入苦力营之后居然也不得死,这难道不是黄天在给他朱由检暗示吗?此人历经磨难不死,正是上天为他选的良将啊,正该重新启用才是啊!
一念及此,朱由检继而问道:“老师可知此人尚能领兵杀敌否?”
张四知再次颤巍巍道:“虎大威每日重重劳作,虽然身体尚虚,却常言垒砖砌墙亦是为朝廷出力,不曾有半句怨言,只是碍于右臂以残,效率却比寻常苦力差之远矣,多受监工鞭笞。是以领兵尚可,上阵杀敌还有待商榷。”老头子说的唾沫星子横飞,到最后声音里竟然有了几分颤抖。
虎大威好歹也是大明朝堂堂的正二品总兵官,竟然在苦力营被皂隶宵小欺凌,真真是说者感慨,闻者唏嘘。就连朱由检都没想到,虎大威竟然生受如此屈辱,居然还一心想着朝廷。
这才是一心为国的典范啊,想到这里,他还在心里补上了个李信,李信此人不也是多受委屈吗?又何曾有过怨言了?就拿这一回锦州的事来讲,虽然是擅自出兵,可初衷不还是为了朝廷吗?如果不是他在锦州牢牢的将鞑子大军吸引了过去,恐怕山海关之围也不见得能如眼下这般轻易解决了。
奈何,良将难再得,怕是再见无期了。
朱由检的一番心思,丹墀下群臣不了解,却见皇帝忽然大怒。
“我忠良虎将虽受罪,却受不得辱,去查查都谁曾鞭笞过虎大威,抽上一百鞭子发配山海关外去修城墙吧!”
朱由检忽然就觉得,他得为虎大威出一口气……
“万岁圣明!”
群臣众口齐声称赞。其中薛国观却在心里憋不住的发笑,心道,张四知啊张四知,别人不知道你那点心思,我还不知道吗?如何,偷鸡不成蚀把米。
第五百二十六章 陛下圣明
不过朱由检接下来的话,薛国观却笑不出来了,“虎大威朕是要重用,却不能用在山西,如今河南辽西皆急需用这等杀敌之将,而山西却需要一名平复形势之将。”
皇帝的这一番话着实让薛国观大吃一惊,闹了半天张四知的笑话自己是白看了,而且还很有可能引火烧身。谁都知道虎大威是卢象升的部下,如今皇帝要重用他,而且直接点名辽西与河南,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