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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花印珮-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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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为何独自跑来了?咦!你手中的……”
  来人是柳成,脸色冷厉,直奔至丈内,方大叫道:“东翁,大事不好。”
  “慢慢说,什么大事不妙?”
  “有人白昼入侵,人数甚众,杀人堡中四处放火,大事去矣!”
  “什么?是什么人?”金狮惊骇地追问。
  “全堡已成火海.东翁的人已作鸟兽散。什么人不知道,人太多,属下杀了两个,东翁
看看是否认识他们,便可猜出是怎么回事了。”柳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跨近一步将两个人
头递过。
  人头脸色已经改变,全是血,肌肉扭曲,如不仔细察看,不易分辨相貌。
  金狮接过血淋淋的头,提起一看,脸色大变。
  这刹那间,刀光一闪,刀风及体。
  金狮大骇之下,不假思索地举左手急挡,火速后退,本能地出手自卫,反应总算快。
  可是,仍然慢了一刹那,“嚓”一声左臂落地,刀光再划过左胸,胸肌裂了一条大缝,
上起左锁骨,下抵左乳下三四寸,胸骨亦伤,鲜血象喷泉般涌流。
  “哎……”金狮厉叫,飞退八尺,人头丢掉了。
  柳成跟踪而进,刀光再闪,“力劈华山”手下绝情,咬牙切齿形如厉鬼。
  金狮侧跳八尺,生死关头,身手居然灵活,但锋尖仍在肩留下一道口子。
  “住手!你疯了么?”金狮凄厉地叫。
  柳成忍辱蛰伏八年,八年随从生活,对主人的呼喝己留下深刻的印象.这一声断喝,令
他不由自主地住手,失去继续追袭的好机,一怔之下,突然止步。
  金狮痛得眼前发黑,厉声问:“柳成,你……你疯了不成?你……”
  柳成神智一清,突然仰天狂笑,笑声凄厉刺耳,令人闻之心惊胆跳。
  “你笑什么?”金狮问。
  “哈哈哈哈……”
  “嚷!你真疯了?”
  柳成突然止笑,厉声道:“我疯?你才疯了呢,你认得这两个人头么?”
  “你……”
  “她们是你的妻子和媳妇,是我把她们砍下来的,大概你已认出来了。”1
  “天!你……你……”
  “记得十二年前荆门州双河口镇,油坊主人一门老少被你惨杀的事么?我就是唯一逃得
性命的油坊少主人柳明义,十二年血海深仇今日得偿,老贼,你认识我么?你再看看
我……”
  金狮大叫一声,如见鬼魅般扭头便跑。
  “还我全家的命来!”柳成狂叫,跟踪追出。
  “砰!”金狮失足栽倒。
  刀光一闪,“喀嚓!”砍下了老贼的左足掌。
  金狮一声厉号,奋身一滚。
  柳成跟进,一刀砍下叫:“爹娘在天之灵庇佑孩儿……”
  “铮!”斜刺里挥来一支长剑,架住了单刀,单刀向上扬,几乎脱手崩飞。
  剑光再闪,抵在柳成的胸口上,娇叱声震耳:“柳成!你干什么?”
  来人是程大小姐,她飞掠而至,并未听清柳成的话,因此发问。
  侧方不远人影乍现,狂笑声刺耳。
  金狮躺在地上,凄厉地狂叫:“鬼!鬼!不要缠我,不……不……天哪!”
  笑声吸引了程大小姐的注意,扭头沉声问:“你是谁?”
  柳成单刀疾落,乘程大小姐分心的瞬间自救,“铮”一声砍偏了指在胸口的剑,向后急
退叫:“父债女还,你也得死。”
  程大小姐一闪即至,剑吐“灵蛇吐信”。
  刚才发笑的人更快,先一刹那欺近,“铮”一声架住剑狂笑道:“程大小姐,我说给你
听。”
  程大小姐感到剑被对方的剑所压住,压力与吸力齐至,无法撤剑,也不敢撤,撤得不
好,对方的剑便可乘机锲入,生死须臾。”
  她心中发寒,骇然问:“你要说什么?”
  “哈哈!我姓令狐,名楚。”
  “你……”
  “柳先生以黄金五百两,请在下杀你姓程的全家。”
  “他为什么?”
  “起初在下不知底细,现在总算明白了。令尊在十二年前,杀了他的全家……”
  柳成接口道:“一家九口断头,我妻我妹被奸杀暴尸河滩。大道好还,你程家报应临
头。”
  程大小组脸色惨变,骇然间:“你一向忠心耿耿……”
  “为报血海深仇,我必须忠心耿耿谋取今天的机会,这八年来,你知道我是怎样过
的?”柳成凄厉地问,挥刀急进。
  “嘎!”令狐楚绞飞了程大小姐的剑,出左手点了她的右期门穴,顺手一剑挥出,
“铮”一声震飞了柳成砍来的刀,喝道:“柳成,你快滚!本来我要杀你灭口的,但知道你
的底细后,我饶你一命。”
  柳成不敢不听,迟疑地说:“可否让我杀了他父女……”
  “程大小姐我要了。”
  “这……”
  “金狮让你杀,去拾刀。”
  程大小姐倒在地上,尖叫道:“令狐楚,你要我,不能让他杀我爹。”
  令狐楚狂笑道:“程大小姐,你听清了。我这人是铁打的心肠,一生行事一切皆为自己
打算,今天放过柳成,可说是在下一生中唯一慈悲的事,这是他的幸运,而你,恐怕就没有
那么幸运了。”
  “你……”
  “在下是为了彭容若而来的,我总不能将你带在身边,让彭姑娘误会。”
  “你说要我……”
  “不错,要你,要你聊解饥渴。你很美,但不是什么三贞九烈的女人。看你眉散脖润,
虽未开脸,已可看出你不是处子,我令狐楚也不是多挑剔的男人。如果你乖乖地安份,咱们
将有一段好日子过,我会好好待你,好来好去。如果不,我会破了你的气门,制了你的经脉
废了你,把你卖入青楼教坊,以你的资色来说,三五百两银子保证可以找到买主。现在,你
跟我走。”
  不远处,柳成发疯似的挥刀,砍一刀叫一声,把金狮砍得稀烂。
  更远处,山上传来了樵子苍凉的歌声:“酒色财气四堵墙,多少贤人在中央。劝君跳出
围墙外,便是长生不老方……”
  印珮到了山灵祠,已看出白河废堡程家已不可收拾。他悄然接近,抓到一名最后逃出的
打手。
  恰好这位打手是把守内院的人,当柳成杀老贼婆时,躲在一旁偷听不敢出面,知道程彪
与柳成之间的仇怨,便将这件事和盘托出。
  印珮纵走打手,不禁凄然长叹,自语道:“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冤冤相
报,惨极。我想,也许世间真有鬼神报应之事呢。”
  他回城到了廖家,带了行囊告辞,飘然而去。
  不久,万里长风师徒与葛奇主仆登门请见,可是他已经走了。
  白河城总算安定下来了,廖程二家的械斗,因外来的人卷入而结束。
  万里长风一群人做得干净俐落,带走了尸体悄然加以掩埋,匆匆离境。
  程家的毁灭,官府暗中是高兴的,既然程家没有人出面报官,县太爷落得装聋作哑。在
白河,哪一天没有械斗的事发生?
  这些早年的草莽龙蛇,仍然不习惯法治的生活,贼性难改,一言不合拔刀相向,谁死谁
倒霉,谁也不理会官府的王法。
  有人看到九头鸟程长源向西逃,沿汉江向汉中走。
  也有人看到程大小姐,她偕同一位青年郎君向东走郧阳。
  白河废堡成为瓦烁场,这座废堡可能真的要成为废墟。至少,程家是永远不会再回来重
建家园了。
  表面上,这件事已成过去。暗中,却暗流激荡。
  程家的毁灭,在那些划地称雄的往昔盗群中,象是晴天霹雳,不敢再无端欺负路过的外
乡人了。
  三天、五天……白河城安静如恒。
  程廖两家的恩怨,成为市民们茶余酒后的话题,每个人都在问:傻子印三到底是什么
人?谁也无法解答。
  出南门南行五六里,山脚下建了四五户人家,路旁建了一座茶亭,人们皆称之为五里
亭,虽则距城并不止五里。
  人们对里程的观念总有点模糊不清,多一里少一里从不计较。
  印珮寄居在亭旁的农舍中,他目前是一身土打扮,他说他姓赵,百家姓上第一姓,寄居
的理由是来看看这一带的荒山野岭,是否值得开垦。
  农舍主人本来是三年前在此落户的外乡人,待客颇为热诚,劝他不要枉费心机,往南一
带山地平野,全是万竹庄张大爷的产业,他来得太晚,山岭荒原全都有了主啦!要找地开
垦,必须走远些,往南到竹山或者到平利,或者往西到金州,那带还是上百里不见人烟的洪
荒绝域,年轻小伙子去去无妨,但不宜带家小前往。
  他说他没有家,是个浪人,先看看再作打算。他带有银子,也许可买几亩地在此生根。
  主人姓李,一家六口种了五十亩山田,种了半山杉木,欣欣向荣已长得比人还高了。二
十年后,半山杉木将是一笔可观的财产。
  一早,他在井边打水洗漱。主人的大闺女小梅,轻盈地捧着盛了衣物的竹篮到了井边,
脸红红地打招呼:“赵爷,早。”
  小姑娘已是十四五岁的少女,脸蛋青秀。修长、健康。爽朗。
  在山区垦荒落户的人,大闺女用不着矫揉造作,要想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
不可能。
  在这里,人与人争,与天争,与兽争,衣食足然后知荣辱,妇道四德似乎并不太重要,
重要的是健康、能干、能吃苦。
  在家可以入厨治桑麻,上山必须挑一担茶水饭菜。必要时可以用砍柴刀抗拒一两头豺
狼,一条扁担须能对付百斤以下的山猪。因此不能裹小脚,裹脚是两百年后的时髦玩意。
  住了五六天,印珮已和李家的人混熟了。他年轻,脸上笑容常挂,心胸开朗,为人随
和。
  最重要的是,他健壮得象头猛狮,而且英伟中流露出五七分潇洒,在这一带,他像是鹤
立鸡群,是谁都喜爱的年轻男子汉。
  他放下脸巾,笑道:“小梅姑娘,你早,赶早洗衣裳,要上山?”
  小梅放下衣篮,说:“今天是张大爷前来巡山的日子,爹与哥哥得早些前往看看。”
  “哦!哪一位张大爷?”
  “就是万竹庄的张大爷嘛。”
  “咦!你爹种的又不是张大爷的山,为何要去看?”
  “我家的山东西南三面,都是张大爷的产业,如果不前去看看,他们会把界牌移过来
的。”
  “哦!有这么一回事?”他打起一桶水递过说。
  小梅说声谢谢,将水倒入木盆,气虎虎地说:“他们曾经移过两次了,说是我家那座山
挡了他的风水。”
  他盯着西南角四五里外那座山头,笑道:“你家那座山平坦而高。站在山顶可以看到县
城。如果张大爷占有那座山,他就神气了。城在他的脚底下,怎不神气?我看,那座山他早
晚会占了你们的。”
  小梅将衣衫往盆里放,叹口气说:“他要真抢,爹会和他拼命的。唉!”
  “你爹能拼得过他?”
  “他家的长工头子,是家嫂的表叔,亲家表叔在世一天,他还不好意思硬抢。可是,听
说亲家表叔近来不如意,风湿加重起不了床。唉!日后亲家表叔如有个三长两短,那就难说
了。”
  印珮笑笑说:“小梅,去向你爹说.把山卖给我,怎样?我出五百两银子。”
  “什么?五百两银子?”小梅惊问。
  “嫌少么?”他笑问。
  “老天!二十年后,那半山杉木也卖不了五百两银子,赵爷,你别逗我好不好?”
  “小梅,我是当真的。”
  小梅却摇摇头,苦笑道:“可是爹不会答应的。”
  “为什么?”
  “当年朝廷开禁之前,家父便冒万险前来占地垦荒,每一寸土地,每一棵树苗,都是家
父以血汗开拓培植出来的,田地是人的根,你想,爹会卖么?”
  “但你们斗不过张大爷。”
  “赵爷,你也斗不过他啊。”
  “我一个无根的浪人,斗不过也就算了。”
  小梅抬起头,默默地注视着他,清澈的大眼似要表示些什么,久久,感情地说:“赵
爷,谢谢你的好心,你是有意成全我们,但我们不能接受。”
  犬吠声人耳,印珮说:“有人来了,好象有不少人。”
  井在屋后,看不见屋前的景物,他说有不少人,小梅并未留意。说:“大清早,怎么有
人来?我去看看。”
  印珮摇手道:“小梅,你最好不要出去。”
  “你是说……”
  “张大爷的人来了。”
  小梅撒腿便跑,小鹿般窜走了。
  印珮收拾洗漱物,自语道:“算算他们也该来了,昨晚那位仁兄。说派三五个人就足以
打发李家。看样子,没那么容易,李家父子不是好欺负的呢。”
  堂屋里,李大叔李志强父子俩,正与一个长了一双斗鸡眼的中年人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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