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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侠天娇魔女-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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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照百忙中用了“千斤坠”的功夫,倒未曾给阿骨打的长鞭卷翻,可是他宝剑被缠,对 
鲁思察那时堪堪点到的点穴钉却是毫无办法应付! 
  耿照倒吸了一口冷气,暗叫“我命休矣。”鲁思察那锋利的钉尖已刺破了他的胸衣, 
耿照的肌肤也已有了冷冰冰的感觉,分明是给对方的兵刃触及了身体了,按说这“期门 
穴”是人身的三十六道大穴之一,倘给敌人戳个正着,不死也必重伤,可是,奇怪,耿 
照除了一阵冰冷的感觉之外,竟没感到什么痛楚,身子也没有麻木。 
  耿照正自感到奇怪,就在这一刹那,忽听得鲁思察一声裂人心肺的尖叫,双臂软绵 
绵地垂下来,只见他那张本来是红若涂脂的面孔,突然间罩上了一层黑气,灰暗无神, 
随着他那一声骇叫,舌头也伸了出来,鼻孔里瘀黑的血水点点滴下,形貌恐怖之极! 
  耿照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同时也就恍然大悟,正是那个暗中保护他的高手,又一 
次救了他,用剧毒的暗器伤了鲁思察! 
  心念未己,只见鲁思察朝天跌到,七窍流血,面色瘀黑,死状正是与那些在他家中 
丧命的武士一模一样! 
  耿照固然吃惊,阿骨打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他骤然受了惊吓,长鞭的力道也就不 
觉松了下来,耿照猛的大喝一声,运劲一挥,一剑削断了他的长鞭,箭一般地就冲过去。 
阿骨打心里发毛,心道:“不好,原来这小子还会使这种阴毒的暗器!”法意一生,哪 
里还敢接战?拖了半截软鞭便逃,哪知他不逃还好,他一逃,没跑上几步,便给耿照追 
到背后,要待回身招架,已是不及。耿照手起剑落,“喀嚓”一声,便把他斩了! 
  京都请来的三个高手都已相继丧命,本城的武士哪里还敢接战,转瞬之间,就给耿 
照杀出重围。 
  附近的届民听得这边厮杀,家家都关紧了大门,生怕横祸飞来,连更夫都躲得不知 
去向了,耿照穿过两条街巷,背后己无金兵,夜色深沉,街道上冷清清的鬼影也不见一 
个。耿照叫道:“是哪位恩公救了我的性命,请现出身来,受我一拜!”长街寂寂,他 
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口声,等了好一会,他希望拜见的恩人始终没有现身。耿照叹道: 
“真是一个施恩不望报的侠士。”展空一拜,便即施展轻功,出了蓟城,扬长而去。 
  刚才在恶战之时,命悬一发,身上受了伤也无感觉,待到、出城了后,到了安全之 
地,才开始觉得疼痛,他用手一摸,只见手上满是鲜血,原来他的青脊被阿骨打的长鞭 
抽了一下,已起了一道血痕,好在尚未伤及筋骨。 
  耿照感到了疼痛,不自觉的便掏出了表妹送他的那瓶药,刚刚涂上伤口,忽地想道: 
“我怎好再用仇人的药膏?”恨意一生,怒火难歇,他“当”的一声,就摔掉那瓶药膏, 
改敷自己随身携带的金创药。同时,在仇恨催使之下,他本来是应该向南方走的,却不 
知不觉地走上了西边的一条小路,这条小路是通向他表妹所住的村庄的。 
  清冷的晚风吹来,耿照的脑袋稍稍冷静下来,蓦地打了一个寒噤,心里叫道:“我 
是在干什么,难道我当真要去杀她?”他茫然地停下脚步。慢慢又转过了身子。 
  一回头,只见天际一股浓烟,原来他离城未远,城中的火光还隐约可见。耿照象是 
被烈火烧上了心头一般,心痛如割,不由得想道:“我的老家,这时恐怕已烧成了瓦砾 
了吧?唉,妈妈死得好惨!”怒火攻心,瞬息之间,主意又变,他再转过了身子,心里 
想道:“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岂可不报!她私通敌人,害我一家,我怎能为了儿女之 
情,忘了家国之恨!”但在仇恨情绪的掩盖下,他也不禁想到:“表妹一向和我志趣相 
投,对那些横行霸道的金狗,也是一向憎恨的,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敢将偷赴江南的秘 
密告诉她。她怎会私通敌人?这岂非不可想象!”但在这一日一夜之间,他所遭遇的不 
可想象的事情太多了,他想起了老家人王安所中的透骨钉,想起了母亲被点了“笑腰穴” 
死后的那僵硬的、可怖的笑容,这刹那间他感到了什么离奇的事情都可能发生,什么亲 
近的人都不可相信!“不,不管如何,这事情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此仇不报,我怎 
能偷活人世?”想至此处,他再不回头,径向前走。 
  他表妹所住的那座村离城约三十里,走到村口,正是黎明的时分,晨光曦微中,只 
见前面来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伙子,挑着两个大箩筐,从他的装束和这副行头看来,似乎 
是个大清早去赶市集的农家少年。 
  可是装在箩筐内的却是一匹匹的锦缎,而且更奇怪的是这对箩筐显得十分沉重,因 
为挑着箩筐的扁担两头弯下,那少年也在呼呼地喘气。假如装的全是锦缎的话,那是绝 
不会这样沉重的。 
  但最奇怪的,令耿照极之诧异的,还是挑着这对箩筐的人! 
  他认得这个小伙子就是他的姨父秦重的徒弟,他姨母早死,姨父家内只有三个人, 
除了表妹秦弄玉之外,就是这个小徒弟李家骏。李家骏是他姨父的远房亲戚,前年父母 
双亡,投到他姨父门下习技,虽然不过学了两年功夫,二三百斤的石担也可随便举个十 
次八次,以他的气力而论,挑着这对箩筐而竟气喘如牛,那就越发显得箩筐的沉重了。 
  李家骏“咦”了一声道:“耿大哥,是你吗,怎么这样早便来了?”耿照道:“你 
也这么早便出来了?你挑这担了往哪里去?” 
  李家骏道:“耿大哥,告诉你一件奇事,昨天有两个官儿到来拜会师父呢!”耿照 
心头一跳,不由得停下了脚步,问道: 
  “姨父见了他们没有?说了些什么话?”李家骏道:“我给他们倒了茶之后,师父 
就要我走开了,他们说了些什么,我不知道。他们走了之后,我出来一看,厅上堆满了 
礼物……”耿照更是惊疑,问道:“你挑看的就是他们送来的礼物吧?”李家骏道: 
“不错,还不止这些,大约还有一箩呢。你猜下面是什么东西,都是一锭锭的纹银,不, 
除了纹银,还有一百两金子呢!你来得正好,我师父说,今天就要搬家,你今天不来, 
就要见不着你的表妹了。就因为师父要搬家,所以他叫我挑这些东西到……” 
  耿照蓦地大叫道:“我明白了,原来这样!”不待李家骏把话说完,就飞也似的向 
前奔跑。李家骏大为奇怪。回头叫道: 
  “耿大哥,你怎么啦?你明白了什么?我还未曾说呢,你怎会明白?咦!你怎么这 
个样子?可是和什么人打架来了?”原来耿照走过了他的面前,他回头一望,才发现耿 
照背心的衣裳破裂,背脊是一条殷红的血痕。 
  耿照疾跑如风,根本就不再理会李家骏在呼喊什么,心里只是在想道:“我明白了, 
我明白了。人的眼睛是黑的,银子是白的,姨父他受不了金银富贵的引诱,将我母子卖 
给敌人了。一定是表妹将我的事情告诉了她的父亲,姨父就私下和敌人勾结了。唉,想 
不到表妹她,她也竟然利欲熏心,和她父亲同谋作恶。她,她竟然下得了这个毒手,杀 
了我的母亲!”耿照越想越恼,恨不得三步并作两步,赶到表妹家里,杀它个落花流水! 
  耿照心中正充满杀气,忽听得有美妙的歌声,随着晨风吹来,正是他表妹的歌声。 
她唱的是:“野塘花落,又匆匆过了,清明时节。划地东风欺客梦,一枕云屏寒怯。曲 
岸持斛,垂杨系马,此地曾经别,楼空人去,旧游飞燕能说。闻道绩陌东头,行人曾见, 
帘底纤纤月。旧恨春江流下尽,新恨云山千叠。料得明朝,尊前重见,镜里花难折。也 
应惊问:近来多少华发?” 
  表妹唱的,正是他的一位好友辛弃疾所作的一阕新词。这辛弃疾胸怀大志,文武全 
才,比耿照年纪稍长,是耿照最钦敬的一位友人。他字幼安,号稼轩,济南历城人氏。 
耿照有个叔叔,名唤耿京,在伪齐刘豫(金人所立的傀儡)手下,做个不大不小的官儿, 
辛弃疾又在耿京手下,当一名书记。他们二人,时有书信往还,这阕“念奴娇”新词, 
便是辛弃疾刚在几天前寄来与他的,此词全是用曲笔抒情,词意相关,表面看来,是伤 
离恨别,怀念故人;其实却是对南宋舍弃国土、南渡偏安的感慨。 
  耿照接到了好友寄来的这一阕新同,曾拿与表妹一同欣赏,也曾与她解释过同意, 
如今听得表妹唱的正是这首词,这分明是对他的忆念,也分明是藉词寄意,遥寄故国之 
思。耿照听得痴了。一缕柔情,便不自禁从心中泛起,将杀气冲淡了不少。 
  歌声一收,忽又听得表妹一声喝道:“看剑!”耿照吃了一惊,心道:“她看见了 
我么?”表妹的家是一座平房,依山修建,就在山坡下面,门前是个花圃,周围都是树 
木。耿照从山坡上的小路抄来,居高临下,看得清清楚楚,原来表妹并不是发现有人, 
而是她在做每早例行的功课一一她正在花圃中练剑。 
  只见表妹一剑刺出,口中念道:“大漠孤烟直。”接着长剑一圈,又念道:“长河 
落日圆。”这是青城剑法中最难练的两招精妙剑法,表妹似乎并未练得怎么诣心应手, 
自言自语道:“平刺这一剑终不能逞直如矢,这大约是由于我气力较弱的缘故,这一剑 
反手打圈,却怎么也总未得‘长河落日圆’的神韵?唉,看来,在剑术上我实是悟性不 
高。倒是练暗器容易得多,我爹爹就称赞我的透骨钉打得比他还好!” 
  耿照听了,脑海中蓦地闪过老家人王安太阳穴中了透骨钉而死的惨状,跟着又想起 
了母亲被她点了“笑腰穴”而死的惨状,耳朵边似听得他母亲在责备:“儿啊,你竟然 
为了迷恋这小狐狸不替我报仇了么?” 
  怒火再燃,恨意重生,耿照大叫一声,就从山坡上疾跑丁来,穿过密林,跑进了表 
妹的花圃。 
  秦弄玉吓了一跳,待看清楚了是她的表哥,不禁又惊又喜,叫道,“照哥。是你! 
你还不走呀?咦,你怎么啦?你为什么这样盯着我?”耿照冰冷的充满了恨意的眼光, 
好似一只受伤的野兽,要把伤害他的猎人撕碎似的,盯得秦弄玉也有点害怕起来,连忙 
说道:“照哥,你怪我昨日没有给你送行吗?我失约是我不对,可是你也应该问问人家 
啊。为什么一上来就这么凶霸霸的? 
  哎,你、你、你,到底想怎么样呀?” 
  耿照怒不可遏,冷笑喝道:“多谢,你没有送行,倒有人给我送行来了。哼,哼, 
弄玉,你好,你自己做的事情,你自己应该明白,还用得着问么?” 
  他们二人自小就在一起,一同练武,一同玩耍,秦弄玉爱使点小性子,耿照对她是 
体贴爱护,对她顺从惯了的,几曾见过这样凶恶的神气?因此秦弄玉一方面是有点害怕, 
一方面也不禁有点生气。她确实是莫名其妙,心里想道:“就算我一时失约,你也不该 
这样对我!好,你若不向我赔罪,我就偏不告诉你这个原因。” 
  秦弄玉还未曾发作,耿照已先爆发出来,一声喝道:“怎么? 
  你还有什么狡辩?” 
  秦弄玉怒道:“我高兴就见你,不高兴就不见你,用得着辩么?好呀,你欺负我, 
你走开,我永远也不要再见你了!” 
  耿照冷笑道:“我也永远不要再见你了,今天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看剑!”倏地 
拔出剑来,一剑刺去,可是他的手实在颤抖得历害,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剑,本来可以在 
秦弄玉的身上戳个透明的窟窿,但剑尖沾着她的衣裳,却发不出劲。 
  秦弄玉比他更为惊骇,这一刹那,她给吓得呆了,竟然不知招架,而且非但不知招 
架,只听得“当啷”声响,她手中的青钢剑由于突然一震,脱手坠地! 
  耿照喝道:“抬起剑来,我是男子汉大丈夫,不杀手无寸铁之人!”秦弄玉失声叫 
道:“表哥,你干什么?好呀,你要杀我,杀吧!” 
  倘若秦弄玉拿起剑来和他拼命,耿照倒还好办,如今他表妹挺身迎剑,耿照却是不 
忍下手。正拿她没有办法,忽地得了一个主意,他闭起眼睛,“啪”的就打了他表妹一 
记耳光,再喝道:“拾起剑来!” 
  秦弄玉这一气非同小可,大叫道:“你欺侮人,你欺侮人! 
  好呀,我与你拼了!” 
  忽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喝道:“住手,我来了!”走出来的正是秦弄玉的父亲秦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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