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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样吗?”游客咂咂嘴巴,拿起柜台上的渔夫帽扣在头上,丢出两枚硬币:“我出去溜达溜达,谢谢你的酒,唐。”
“谢个屁,除了你们美国人之外,谁还喝波旁威士忌这种破酒啊。”酒吧老板嘟嘟囔囔地目送这个烦人的家伙出门。
游客步伐懒散地走出酒吧,在明媚的阳光中眯起眼睛,“啊啊,小妞会花大价钱买这种阳光呢,毕竟比紫外线仪强多了。”他从上衣兜里掏出深绿色墨镜架在耳朵上,从右边裤兜摸出烟盒,想了想,又塞了回去,从左裤兜拿出一支棒棒糖剥去包装丢进嘴里。
“萨姆,今天去哪里?”码头上有人伸手冲他打招呼。
“还是那样,随便转转,有什么收获吗?”好脾气的美国人挥挥手回应道,把帽子下露出的几缕碍事的金发塞了进去,吧咂着嘴里的糖果。
“没别的,只有一只螃蟹而已,中午请你东西,千万要来啊。”这人笑呵呵地说。
“又是帝王蟹?这种东西最近越来越多了是吧。两个人吃不掉的,老兄,叫几个小妞来吧。”萨姆摆摆手,“肚子一饿我就来!”
他沿着小路绕过码头区,一路上跟七八个人打了招呼,来到德文港不过两三天,他已经跟小镇居民完全打成一片。太阳很耀眼,但气温并不算高,塔斯马尼亚的夏季平均气温只有二十二度,可以说是全世界气候最适宜的岛屿了。
原名萨姆·威廉斯的美国人看似漫无目的地走出镇子,沿着山势开始向上攀登。这座山并没有利于行走的道路,所以几乎没什么人来游览,萨姆一个人在杂草中慢悠悠前进,捡了根树枝做拐杖,不时拨打草丛以惊走蛇类。花了四十分钟攀上一个山头,他停下来喘几口气,摘下腰间的水壶灌了几口啤酒,水壶的隔热效果良好,早上灌的博格牌本地啤酒到现在还冰冰凉凉,美国人打了个嗝,舒服地眯上眼睛。
透着绿色雷朋太阳镜,可以居高临下俯瞰整座德文港小镇,碧绿的海面上漂浮着点点白帆,远方的货运码头附近聚集着来自澳大利亚本土的滚装货船,一架客机贴着海面飞来,缓缓降落在不远处的德文港民用机场。由于地理位置关系,这里的游客大多来自日本和中国,蓬勃发展的东亚经济给小岛带来了不菲的收入,而适中的游客数量又能保持塔斯马尼亚独特的自然环境,这是个非常理想的平衡。
摘下帽子扇着风,萨姆·威廉斯继续前进。那栋纯白色的建筑就在另一座山峰后面,露出山头的是一个巨大的矩形天线,只看一眼,美国人就知道那是最新型号的相控阵卫星天线,每一个15*15厘米模块的造价在四十万美元左右,而整个天线差不多使用了四百个标准模块,世界上还没有任何一具通讯卫星能够用到这么夸张的传输信道,只能说这个神秘的机构为应对突发情况做足了充分准备。
视线被蓬勃生长的灌木遮挡,萨姆拨开树丛前进,不时从树梢上摘下几枚小浆果来丢进嘴里,吧咂着熟透浆果的酸甜滋味。这次爬上山顶差不多花了一个半小时,美国人揪着矮树登上山顶,抹一把额头的汗,手腕上的欧米茄海马600米防水手表显示现在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四十分。他自言自语道:“帝王蟹还是自己享用吧,老兄,先工作,再享乐,再说那么大的螃蟹吃起来会有心理障碍的……”
一道白色矮墙出现在不远处,沿着山势上下起伏,将广阔的山区包围其中。从这个角度看,相控阵天线恰好被四座山峰夹在中央,天线底部是一栋三层楼高的白色建筑,建筑四周看不到门和窗户,应该就像酒吧中的客人所说,这个机构的主体建筑在山体当中。塔斯马尼亚虎的雕像坐落在其中一座山峰顶端,看起来像拱卫着天线的神兽守卫。
矮墙只有一米左右高度,上面用红色油漆以四种语言清晰标注:“私人领地,禁止进入,对擅自闯入者本公司具有无限防卫权。——l·t公司。”
“嚯,无限防卫权,就是可以随便开枪打死我喽。”萨姆用帽子扇着风,“不过打死一个美国游客可是国际事件吧,有点判断力的人应该不是那么做吧?”他慢悠悠走过去,伸出长腿跨越了那道白色矮墙。向前走了两步,忽然一道红色光束出现在前方地面上,冷冷的警告声不知从何方响起:“白色墙为预警戒区,红色线内为警戒区,任何闯入者均将受到攻击。重复,白色墙内……”
萨姆望着脚下的红线,弯腰拾起一块小石子丢了过去。出乎意料的是,石子顺利地通过了无形警戒线,看似安然无恙地落在地上。但石头的形态在落地的刹那消失了,化为一堆灰色细粉。警告声还在持续播放,萨姆·威廉斯恍然大悟:“喔!是范德华障壁!真是下血本了。好啦,回去还不行吗?”他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转身越过矮墙,毫不留恋地开始下山,边走边复习关于范德华障壁的知识:分子间作用力被称为范德华力,范德华障壁是作为电子云研究的副产品出现的,它使用高强度的电磁场迫使分子移动,当分子间距超过范德华半径时,物体就失去了状态,被彻底粉碎。这是一种可怕的武器,但由于极大的电脑消耗和苛刻的控制条件,只有少数大型企业能够负担得起。
一边下山,萨姆一边掏出纸和笔,写下一段简短的信息。这段信息会被中间人取走,用最快速度送往大洋彼岸的幽灵右手支部,信息的关键词只有一个:基本确认。
这时,在那栋庞大地下建筑的中央控制室里,两名检测官正在谈天:“只是个普通的游客吧?”
“怎么说呢,好奇心是很重啦,可是直到分寸就好。”
“那么不用写入日志吧?”
“自找麻烦的事情还是别做为好,你说呢?”
他们的终端机屏幕上都有一个巨型海蛇缠绕地球的盾形徽章,那是《圣经》中代表“嫉妒”的深海海怪,七大恶魔之一的利维坦。
第29章 世界发动机(下)
萨姆·威廉斯安然无恙地回到小镇。独自到小酒馆吃了一份袋鼠肉扒,喝了一公升啤酒,接着在旅馆的阳台上睡了个午觉。下午四点的时候,西斜的阳光照进阳台的遮雨棚,将萨姆从香甜的睡眠中唤醒,“这样悠闲的日子就算过一辈子都不会厌烦吧。”他慢慢伸了个懒腰从帆布躺椅上坐起来,抓起铁艺茶桌上的啤酒瓶,把最后一滴啤酒倒进嘴巴。
这时电话忽然响了起来,萨姆手忙脚乱地拍打着衣兜,最后在垃圾桶里找到了手机,“你好?”他小心翼翼摘掉手机上黏着的香蕉皮,按下接听键,“如果要找萨姆·威廉斯的话,请在‘嘟’的一声后留下你的信息,这个家伙现在正在遥远的澳大利亚度假,完全不想接听与工作有关的电话。”
“萨姆,我是你的邻居,沃伦太太。只是通知你你屋子的水管泄露了,我们不得不打电话叫来消防队破门而入,修好水管,以防泄露的水将整间屋子泡坏。总之,现在真是一团糟呢,我会让大女儿玛丽暂时替你看着屋子的,不过还是尽量快点赶回来吧。——对了,你拜托我们寄养的那只乌龟三天没有吃东西了,应该不要紧吧?”电话那头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说道。
“啊,好心的沃伦太太。”美国人坐直身体,露出一脸谄媚的表情:“浴室的水管早就开始滴水了,我还在想这老家伙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呢。让玛丽尽情使用我的屋子吧,不过千万不要翻我的床垫底下,你知道的……这个……单身男人……而我的吉娜小姐嘛,如果你是把她养在没有暖气的车库里的话,一旦温度低于十三度她就会开始冬眠了,没关系的,只要放点泥土,她会自己舒舒服服地钻进去睡觉的。”
沃伦太太答道:“那我就放心了。另外我的玛丽已经二十岁了,男朋友都换过七八个,你的成人杂志对她来说根本就是小儿科而已。就这样吧,回来的时候提前给我电话,再见。”
电话挂断了,萨姆将手机往桌上一丢,手机的不锈钢外壳在桌面上滑溜溜地打着转,扑通一声,又跌进垃圾桶中去了。“喔,这个解释够合理。”美国人点点头,站起来走进里屋。
他先打开电视,选了一个付费的成人频道开始播放**,然后反锁上门、关闭窗户、拉上窗帘,准备了一卷手纸,然后坐在电视机跟前。四十寸屏幕上出现了身材丰满的全裸女郎,萨姆嘴角一咧,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把音量调高了一点。
充满诱惑力的呻吟声响起,楼下的旅馆老板皱起眉头:“又来了,该死的美国佬,就不知道收敛一点吗?”他身边年轻的妻子则不由自主地tiantian嘴唇。
萨姆闭上了眼睛。
他慢慢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在冥想这门深奥的技术方面他只是一个外行,每次进入深层状态差不多需要四十分钟,在整个组织当中属于绝对的吊车尾角色。不知为什么,黑头发、黄皮肤的东方人特别容易掌握冥想的诀窍,而他这种高加索血统的白种人要找到窍门就很难。据说瑜伽动作有助于进入冥想状态,不过萨姆本人不认为把双脚举到头顶上会对精神状态有什么帮助,而且作为一个身高六英尺、体重两百磅的健康美国人,他自从婴儿时期以后就没办法做出那种扭曲的动作了。
冥想是一种改变意识的形式,它通过获得深度的宁静状态而增强自我知识和良好状态,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算是自我催眠的一种。萨姆·威廉斯渐渐沉入黑暗的意识当中,耳边**片播放的声音远去了,身体的触感、呼吸的质感、舌尖残留的啤酒味道和廉价旅馆潮湿床垫散发的霉味逐渐消散,就像被无形的大手揪离现实世界,在三十五分钟后,萨姆终于找到了内心的终极宁静。那是一片灰白色的、空无一物的净土,五感已经不复存在,外面的世界对他来说毫无意义,在这一刻甚至就连他自己都消失无踪。
这时,一个苍老的男子声音如同风暴撕裂天空,蛮横地闯进这片私密的心灵空间:“萨姆·德尔塔加·铜矿,支部已经将你的讯息传递给总部,这次直接沟通时间极限为3分钟,要善加利用。”
“当然,聆听者,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跟你对话呢。”萨姆的意识发出回应的振动。
“总部对于你此次的工作非常赞赏,继日本的阿斯蒙蒂斯、罗马尼亚的贝鲁赛巴布亚、土耳其的贝利亚、德国的萨麦尔之后,这是第六个被定位的赤枭兄弟会支部地址,总部通过对你给出坐标的卫星通讯数据量和海底光缆铺设状况可以判定,你发现的就是兄弟会七大部门中意义最特殊的一个、负责‘世界’项目部署的‘深海之王’利维坦。”聆听者毫无感**彩地说道,“作为嘉奖,你即刻更名为萨姆·伽马减·银矿,从情报支部调任执行支部工作,银矿们会主动与你接洽。”
“啊,太好了,会加薪吗?”美国人喜悦道,“我看上那辆semi发动机的道奇‘挑战者’跑车好久了,就是负担不起太昂贵的奢侈税和汽油税,这下能买得起了吧?”
聆听者沉默了一小会儿,显然是对萨姆的说话方式不太适应,“……你马上收拾行李,乘坐下一班飞机前往日本东京,那里的银矿支部会给你安排任务。波兰支部前一段锁定了一位被选者,保护着他向蒙古、中国方向逃逸,并在中国境内与兄弟会圣殿荆棘十字团的高层发生了正面战斗。据可靠情报,对方之一是‘狮子’德沃鲁,兄弟会排名第十一的圆桌议会议员。能引起他的注意,说明这名被选者身上的熵值很高,而这个男人与你的哥哥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我哥哥?那个脚臭得惊人的宇航员,跟他有什么联系?”萨姆惊奇道。
“银矿会给予你解释。极限快到了,到此为止吧,祝你好运,伽马。”
冥想带来的宁静被击溃了,灰白色的小世界轰然崩塌,女人的呻吟声、海风的咸湿味道、和剧烈的头痛同时传来,“噗!”萨姆·威廉斯的鼻孔喷出两股鲜血,他立刻抓起手中的卷纸堵住鼻子,防止血迹溅到床单上。“……伽马听起来是不错,不过……呃啊啊啊……每次都这样真是受不了……”他咬着牙嘟囔道,足足花了十分钟才克服了头痛,蹒跚地下床关掉电视,到卫生间用冷水洗脸。鼻血已经在脸上凝成干痂,幸好因精神冲击造成的鼻粘膜血管破裂很容易愈合,他才不至于在例行公事的联络中流血致死。
“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用毛巾擦净脸,萨姆用手搓着脸上青青的胡茬总结道,“种姓是升级了,但要去一线执行任务了吗。日本。很好,日本。”他拉开窗帘走到阳台,从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