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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撒腿就往院子里跑:“娘,有人找爹。”
杏儿端着簸箩出来:“哟,这不是大锟子了,啥时候来的?怎么孩子都长这么高了。”再一看,身边这位夫人既不是姚依蕾也不是林文静,更不是那个上海来的女人,眉眼却有些眼熟。
“这是夏小青,杏儿你忘了,当初我在附近租了个院子,你还去过呢。”陈子锟道。
杏儿拍拍脑袋:“想起来了,你看我这记性,那啥,赶紧进来,屋里坐。”
进了屋子,没看见宝庆的影子,杏儿说:“他呀,出车去了。”
陈子锟奇道:“都当老板的人了,怎么还亲自出车?”
杏儿道:“什么老板啊,瞎混,去年婆婆生病,卖了好几辆车,花了四五百大洋也没把病看好,今年初孩子又生病花光了积蓄,现在厂里就十来辆车,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出去跑跑,能挣一个是一个。”
说话间,宝庆拉着洋车回来了,短打裤褂,满头大汗,进门先在墙角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咕咚咕咚灌下去,跟饮牛似的,一抬头,正看见陈子锟笑吟吟站在门口,水舀子掉进缸里:“大锟子,你回来了!”
宝庆喜出望外,两兄弟有说不完的话,眼瞅正午时分,当家的吩咐杏儿:“去胡同口买只卤鸡,又卖熏鱼的就跟人家买点猪头肉,再打四两酒,我和大锟子好好整一盅。”
杏儿道:“胡同口的卤鸡能吃么,家里现成的活鸡现杀也来得及,你陪他们唠着,我去做饭。”
夏小青起身道:“我帮你。”
“哎哟,那可不成,您是客人,哪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
“别介,又不是外人,我手脚麻利的很,能帮到你。”
夏小青一点不摆架子,到让杏儿很高兴,两个女人一起做饭,俩男孩一起玩耍,陈子锟和宝庆在屋里抽烟唠嗑,虽然两人身份差距极大,一天一地,但是谈的还是很投机,宝庆说起这些年的生活来,总体感觉是一年不如一年,苛捐杂税越来越多,粮食越来越贵,拉车的生意也越来越难干了。
“不行就搬到江东去,我照顾着你们。”陈子锟道。
宝庆笑笑:“一辈子没出过北京,也不想出去,这儿就是我的家,再苦再累也是家啊。”
忽然院子里一声枪响,惊得陈子锟箭步跳了出去,就看俩孩子傻呆呆站着,地上丢了一把小手枪,枪口还冒着青烟。
夏小青和杏儿也从厨房奔过来,俩女人各自抱起孩子仔细检查,没有伤口这才放心。
地上那把枪,正是被夏小青没收的ppk,不知道啥时候让小北偷了出来,刚才拿给虎头炫耀,结果不小心走火了。
夏小青这个气啊,走火不要紧,万一把人家孩子伤了,拿什么赔,恨的她抓起小北就是一顿胖揍,陈子锟却笑道:“没事,下次注意,关上保险再玩。”
“还有下次!”夏小青狠狠剜了他一眼,继续猛揍儿子,小北知道自己犯了错,也不敢求饶。
打完了孩子,饭也差不多做好了,两家六口人坐在一起吃了顿饭,其乐融融,和和美美,就跟老北京走亲戚串朋友一样。
吃完了饭,又聊了一会儿,陈子锟说下午还有事,一家人告辞离去,叫了一辆洋车,直奔天坛怀旧去了,想当初两人在天坛卿卿我我,青涩的爱恋时光,想起来不禁感慨万千。
天坛附近有不少摆摊的,耍把式算命唱曲儿卖大力丸的都有,忽然陈子锟看到一块幌子,上写“胡半仙”三字,上前敲敲桌子,“半仙,还记得我么?”
时光荏苒,胡半仙竟然没怎么见老,依然一派神神叨叨的神棍形象,微微欠身道:“可有日子没见您了,挺好的吧。”
陈子锟道:“托您的福。”
“今儿想算点什么?给夫人算?给公子算?”胡半仙透过墨镜打量着夏小青和小北。
陈子锟忽然想到在宝庆家里的那番对话,灵光一闪道:“我算的这个,有点大。”
“多大?”
“我想给咱中国算算命。”
“那得加钱啊。”
“你算的好,钱不是问题。”
“那你问吧。”
“我想知道,十年后的中国什么模样,日本鬼子撵走了么。”
“十年后啊……”胡半仙眯起眼睛,掐起了手指,“山河破碎,朝廷偏安,天下大乱,民不聊生。”
陈子锟心中一沉:“那二十年后岂不是亡国灭种了。”
胡半仙笑了:“二十年后是铁打的一统江山,新皇登基,太子监军,二十万雄兵征高丽。”
陈子锟也笑了:“胡半仙,信不信我砸了你的招牌?”
胡半仙道:“二十年后再砸不迟。”
陈子锟道:“照你这么说,五十年后岂不是国富民强,我中华雄踞世界之林?”
“非也,五十年后,家徒四壁,一穷二白,山河变色,百废待兴。”
“嘿,你还真能扯,那八十年以后呢?”
“八十年后啊,北平的这些个老户,个个都是百万富翁,全北平的房子换成大洋,能把花旗国都买下来。”
第五十九章 故人之子
算卦的时候。不少闲汉抱着膀子在一边听,胡半仙说一句,他们就哄笑一阵,夏小青也跟着笑,唯有陈子锟不笑。
胡半仙说完,抖开折扇笑眯眯看着陈子锟:“信不信由你,卦资十元,概不赊欠。”
陈子锟当真就掏出十块钱钞票给他,然后在众人侧目中带着老婆孩子离开。
“分明是个江湖骗子,你还给他钱,傻了吧你。”夏小青道。
“其实我倒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陈子锟道。
“你也疯了?”夏小青柳眉倒竖。
陈子锟停住脚步,回望卦摊,胡半仙已经收摊离去,手持幌子,背着马扎,一步三摇,将背影留给众人。
“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其实胡半仙说的不过是一个浅显的道理,盛极必衰,否极泰来,唐宋元明清以来,历朝历代莫不是如此,走吧。”
夏小青却不挪窝,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才跟上去道:“那你说,一百年后啥样啊?”
陈子锟道:“啥样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北平的房子肯定买不下花旗国了。”
“那能买下哪里?”
“哪儿也买不下,房子就是房子,是给人住的,又不是印子钱,放出去能翻番,还买下花旗国,那不是胡扯么。”
一家人说说笑笑回了顺承郡王府,稍事歇息,又驱车去了紫禁城,现在这儿已经是故宫博物院了,带小北到皇帝家里转悠一圈,也算见了世面。
陈子锟还有重任在肩,在北平不能多耽搁,次日便启程前往天津,张学良亲自到火车站相送,正在月台上话别,一列货车进了站,尽是闷罐车厢,站长跑来报告,说是沈阳发来的专列,车上拉的是大帅府的东西。
张学良顿时变了脸色,喝道:“不许接收,贴上封条原路发回去!我家的东西,我自会回去取,用不着小日本惺惺作态!”
陈子锟赞道:“汉卿有志气。”
张学良苦笑:“我也就这点志气了。”
……
火车到天津,转汽车去沧州,沧县地方官员倾巢出动,前来迎接陈委员长,黄土铺路,净水洒街,万人空巷齐来迎接。
章县长和陈子锟去年有一面之缘,这回自然以委员长的老朋友自居,穿着簇新的马褂一同坐在汽车里,出尽了风头。
张各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今天是个双喜临门的好日子,一来是国家给燕忌南授勋,二来是燕忌南成亲,他人虽残,但是为国断臂,是全沧州人民的骄傲,更是张各庄父老的荣耀,本来他爹燕怀仁考虑到传宗接代的大事,想给儿子找个能生养的女人娶了就行,哪怕是寡妇啥的也能凑乎,哪知道信儿一传出去,全县的媒婆都来了,差点把燕家的门槛踩破。
最终燕怀仁给儿子选了一家县城书香门第人家的闺女,十八岁,念过书,没缠脚,燕忌南自己也满意,挑了良辰吉日成亲,正好国府的青天白日勋章这天也发下来,张各庄村口搭起了戏台,请了一个戏班子连唱七天七夜的大戏,周围几个庄的百姓全来蹭戏听,张各庄比过年还热闹。
陈子锟代表国府向燕忌南授勋的时候,现场气氛达到最**,燕忌南身穿军装,精神抖擞,虎虎生风,陈子锟将中华民国最高荣誉青天白日勋章挂在他胸前,小伙子眼中含泪,用左手向大家敬礼,台下一阵叫好,其中一条汉子,正是去年和陈子锟交过手的章金鹏。
日本占了东三省,中华儿女同仇敌忾,两个村子之间的矛盾早就烟消云散了。
县政府给燕家颁发一块金字牌匾,上面四个遒劲的大字“满门忠烈”搞得大伙哭笑不得,燕忌南只是残了,又没死,何谈忠烈,不过听说这四个字是县长老爷定的,大伙儿也就不敢说啥了,满门忠烈多好啊,跟天波府杨家将似的。
……
江东省城,一个衣衫褴褛的青年走到省政府门口,径直往里闯,被门岗拦下:“站住,?这是省府,别处要去。”
青年一口地道的北京话:“我不是讨饭的,我来找人。”
“找谁?”
“找我叔,陈主席。”
“哪个陈主席?”
“陈子锟啊,你们不认识?”
两个门岗哈哈大笑:“小子,跑这儿攀高枝来了,你找错地方了,这儿是江东省府,陈主席在南京当大官,你想找你叔,得到中央去。”
青年不卑不亢一拱手,转头就走,路过一个馒头摊,顿觉腹中饥饿,一摸身上,只有两枚铜板,一咬牙,上了中央大街,划了个圈子就练拳来,他一套少林拳耍的有板有眼,不过不会吆喝,练了半天连一个大子儿也没赚到。
过了一会,终于来了几个看客,四条大汉喝的醉醺醺的,敞胸露怀,胸口一巴掌宽护心毛,看了一会,为首的喝道:“小子,你跑这儿卖艺,和俺们省城四虎打过招呼么?”
青年知道有人找茬,停下拳脚冷声道:“什么虎啊狗啊的,小爷不尿你那一壶。”
“嘿,小子挺横啊,张嘴就骂人,有爹生没爹管的东西,今天老子不教训你一顿,你就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其中一个大汉仗着酒劲,卷起袖子上前,却被青年轻轻一拨就倒在了地上,沾了一屁股稀泥。
“揍他!”四条大汉一拥而上。
大街上人来人往,看见打群架顿时围了上去,省城四虎欺负一个外乡人,硬是占不到便宜,哥几个急了,抄砖头,掏匕首,什么趁手拿什么,打架升级成了斗殴,那青年挨了几下狠的,眼睛都红了,夺过一把匕首,寒芒一闪,省城四虎的老大脖子就开了大口子,血喷泉一般往外涌,堵都堵不住。
一队巡警终于赶到,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青年抓住,伤员送医,到医院的时候血已经流干了。
省城四虎虽然为害一方,但充其量就是地痞流氓,罪不至死,杀人偿命欠债还钱,那青年被押到警察厅严刑拷打,这种走江湖的单身汉往往是流窜作案,身上指不定背着多少案子呢。
可是这小子是个硬骨头,打死都不招,身上也只有一块银壳怀表,两枚铜板,除了北京口音话,别无线索,连名字都没问出来。
四虎有亲戚在警察厅,使了关系,案子处理的很快,法院给他随便遍了个名字,按照百家姓的次序姓赵,名就跟年龄走,叫赵十八,故意杀人罪,人证物证俱在,判处死刑,秋后处决。
半个月后,陈子锟从沧州回到省城。
青锋放了三天假,没事到大街上转悠,进了一家茶馆坐下,点一壶碧螺春,听人间百态,各种离奇段子,忽然一个中年人提着鸟笼子进来,大家都招呼:“哟,王巡长您来了,最近有啥案子给咱们说道说道。”
王巡长很倨傲的点点头:“咱省城太平的很,没啥大案子。”坐下来,安置好鸟笼子,掏出怀表看看时间,青锋瞅见那块怀表,眉头一皱,走过来问道:“这位先生,您这块怀表不赖啊。”
青锋穿着考究,气质不俗,王巡长摸不清他的门路,客客气气道:“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朋友送的。”
“可否借来一观。”青锋道。
王巡长很大方的摘下怀表递过去,青锋看看表壳,上面篆刻着京张铁路纪念,詹天佑赠的字样,编号也和陈子锟还给赵大海的那块一样。
“这表怕不是你的吧。”青锋冷冷道。
王巡长顿时变了脸色:“年轻人,你这话什么意思,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么?”
青锋道:“那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么?”掏出一张证件丢过去,是一张省城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