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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苑抱着魏无羡的腿,还在抽抽搭搭。魏无羡懂了。蓝忘机那张脸虽然好看,但这么小的孩子,大多还不能分辨美丑,只看得出这个人一点都不和蔼,冷冰冰的很严厉,被这一脸苦大仇深吓到,难免害怕。魏无羡把温苑托起来颠来倒去地逗了一阵,哄了几句,忽然见路旁一个货郎担还龇牙朝这边看得乐,便指着他担子里花花绿绿的那些玩意儿,问道:“阿苑,看这边,好不好看?”
温苑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吸了吸鼻子,道:“……好看。”
魏无羡又道:“香不香?”
温苑道:“香。”
货郎担连忙道:“又好看又香,公子买一个吧。”
魏无羡道:“想不想要?”
温苑以为他要给自己买,害羞地道:“……想。”
魏无羡道:“哈哈,走吧。”
温苑如遭重击,眼里又涌上了泪花。
蓝忘机冷眼旁观,实在看不下去了,道:“你为何不给他买。”
魏无羡奇怪道:“我为什么要给他买?”
蓝忘机道:“你问他想不想要,难道不是要给他买。”
魏无羡故意道:“问是问,买是买,为什么问了就一定会买?”
他如此反问,蓝忘机竟无言以对,瞪了他好一会儿,又把目光转到温苑身上去。温苑被他盯着,又开始打哆嗦。
须臾,蓝忘机对温苑道:“你……想要哪个。”
温苑还没回过神来,蓝忘机又指了指那名货郎担框里的东西,道:“这里面的,你想要哪个。”
温苑惊恐地看着他,大气也不敢出。
片刻之后,温苑脸色红红的,不停地摸兜,兜里装满了蓝忘机给他买的那一堆小玩意儿,也不哭了。见他终于止住眼泪,蓝忘机似乎松了一口气,谁知,温苑红着小脸,默默地蹭过去,抱住了他的腿。
蓝忘机低头:“……”
魏无羡狂笑道:“哈哈哈哈哈!蓝湛,恭喜你,他喜欢你了!他喜欢谁就抱谁的腿,这下他绝对不会撒手的。”
蓝忘机走了两步。果然,温苑牢牢地攀着他的腿,完全没有松手的意思。
魏无羡拍了拍他的肩,道:“我看你也先别去夜猎了,这样,咱们先去吃个饭怎么样?”
蓝忘机抬眼看他,语气无波无澜地道:“吃饭?”
魏无羡道:“是啊吃饭,别这么冷淡嘛,好不容易你来夷陵还这么巧给我碰上了,我们叙叙旧,来来来,我请客。”
。。。
。。。
第74章 桀骜第十七3
魏无羡半拖半拉,加上温苑一直挂在蓝忘机腿上,就这么把他拖进了一间酒楼。
魏无羡道:“点菜啊。”
蓝忘机被他按到席子上,扫了一眼菜牌,少顷,道:“你点。”
魏无羡道:“我请你吃饭,当然是你点。来来来,爱吃什么点什么,不要客气。我跟你说,我有钱,不要担心。”刚好方才没买那生了芽的毒土豆,付得了账。蓝忘机也不是惯于推辞来推辞去的人,思忖片刻便点了。魏无羡听他不咸不淡地报出几个菜名,笑道:“你可以啊蓝湛,我以为你们姑苏人都是不吃辣的。你口味还挺重。喝不喝酒?”
蓝忘机摇头,魏无羡道:“出门在外还这么守规矩,不愧是含光君。那我就不要你的份了。”
温苑坐在蓝忘机腿边,把兜里的小木刀、小木剑、泥巴人、草织蝴蝶等等小玩意儿排排放在席子上,爱不释手地清点。魏无羡看他黏在蓝忘机身旁蹭来蹭去,弄得蓝忘机喝个茶都不方便,吹了声口哨,道:“阿苑,过来。”
温苑看了看前天才把他埋在土里当萝卜种的魏无羡,再看看刚刚给了买了一大堆小玩意儿的蓝忘机,屁股没挪,面上诚实却地写了两个大字:“不要”。
魏无羡道:“过来。你坐那里碍着人家。”
蓝忘机则道:“无事。让他坐。”
温苑高兴地又抱住了他的腿。这次是大腿。魏无羡笑道:“有奶便是娘,有钱便是爹。岂有此理。”
很快菜和酒都上来了,红红火火的一桌,只有一碗白色的,是蓝忘机单独给温苑点的甜羹。魏无羡敲碗道:“阿苑,别玩儿了,过来吃。你的新爹给你点的,好东西。”
温苑低着头,拿着两只蝴蝶,嘟嘟哝哝,一会儿装成左边那只说“你好吗?”,一会儿装成右边那只说“我很好,你呢?”,一个人分饰两只蝴蝶,玩儿得不亦乐乎,魏无羡叫了好几声,他才端起碗,拿着一只小勺子坐在蓝忘机身边舀甜羹吃。
之前温苑在岐山的拘禁地,后来又转到乱葬岗,两个地方都不能提伙食,是以这碗甜羹对他而言已算是新奇的美食,吃了两口便停不下来,但是还知道巴巴地把碗递给魏无羡,献宝一样地道:“……羡哥哥……哥哥吃。”
魏无羡一脸受用地道:“嗯,不错,还知道孝敬我。”
蓝忘机淡淡地道:“食不言。”
为了让温苑听懂,他又用直白的语言说了一遍:“吃饭不要说话。”
温苑连忙点头,埋头吃羹,不讲话了。魏无羡笑吟吟地仰头喝了一杯,将酒盏拿在手里把玩,道:“你还真是……多少年都不带变一下样子的。哎,蓝湛,这次你来夷陵猎什么啊?这地方我熟,要不给你指指路?”
蓝忘机道:“不必。”
世家常有秘密任务不便与外人说道,因此魏无羡也不追问,道:“难得遇到个以前认识的数人,还不躲我,这几个月真是憋死我了。最近外边有什么大事没有?”
蓝忘机道:“何为大事。”
魏无羡道:“比如哪地出了个新家族,哪家扩建了仙府,哪几家结了个盟什么的。闲扯嘛,随便聊聊。”
他和江澄决裂后很久没听过外界的新动向和消息了,这次拉蓝忘机来“叙旧”,也有探探风向的意思。
蓝忘机轻轻启唇,吐出两个字:“联姻。”
魏无羡玩儿着酒盏的手凝滞了。
他愕然道:“联姻?谁家和谁家?”
蓝忘机道:“兰陵金氏,云梦江氏。”
魏无羡几乎要拍案而起了:“我师……江姑娘和金子轩?”
蓝忘机浅浅颔首,魏无羡道:“什么时候的事?什么时候礼成?!”
蓝忘机道:“礼成之日,下个月。”
魏无羡的手微微发抖把酒杯送到嘴边,却没意识到它已经空了。心中忽然空落落的,不知是气愤、震惊、不快还是无奈。
早在离开江家之前,他对此就有所预料了。可乍然听闻这个消息,心中千头万绪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恨不得一泻千里,又无从泄起。这么大的事,江澄也不想个办法告诉他。如果不是今天偶遇了蓝忘机,只怕会知道的更迟!
可再一想,告诉他了,又能怎么样?明面上,江澄已告知天下,众家现在都听信了他的说辞:魏无羡叛逃家族,这个人从此和云梦江氏无关。即便是知道了,他也不能去喝这一杯喜酒。江澄不告诉他是对的,如果由江澄来告诉他,指不定他就一时冲动干出什么事来了。
半晌,魏无羡才喃喃地道:“便宜金子轩这厮了。”
世人背后都说江厌离配不上金子轩,在他的眼里,却是金子轩配不上江厌离。
可偏偏江厌离就是喜欢金子轩。
这件事,魏无羡和江澄也是在射日之征中才发现的。
虞夫人和金子轩的母亲金夫人从小便是好友,相互约定,若将来生出的孩子都是女儿,就让她们结为姐妹;都是儿子,就义结金兰;若一男一女,则一定要结为夫妻了。
两家女主人彼此关系亲厚,知根知底,门当户对,这门亲事真是再登对不过了,几乎是天作之合。
在金子轩很小的时候,金夫人带着他来莲花坞作过几次客。金子轩从小就是个众星捧月的小子,眉心一点朱砂,生得雪□□嫩,人见人爱,加上出身高贵,聪明过人,一股子骄傲劲儿几乎与生俱来。魏无羡和江澄打小就都不喜欢跟他玩儿,江厌离却总是想拿东西喂给他吃。
因为江厌离对谁都很亲善,他们也没觉察到有什么不对。金子轩十四岁之后便不肯再随母亲来莲花坞了,他特别不喜欢人家将他的未婚妻拿出来说。再加上魏无羡在云深不知处瞎搞了一场,搅黄了亲事,江厌离就再没机会见他了。回莲花坞之后魏无羡向她道歉,江厌离也并没说什么,只是摸了摸他的头。
魏无羡和江澄都以为这件事便这么过去了,解了婚约,反而皆大欢喜,谁知,后来才知道,当年江厌离心中,应该是很难过的。
射日之征中期,他们在琅邪一带和兰陵金氏一并作战,江厌离与他们一道。她修为不高,便去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忙活低阶修士们的伙食。除此以外,每天都会私底下给魏无羡和江澄额外做两份汤。
除了她自己,并没人知道,江厌离每次都给当时也在驻扎在琅邪的金子轩做了第三份。
金子轩也不知道。虽然他很喜欢那碗汤,也感谢送汤人的这份心意,但江厌离一直是悄悄送的,没有留名。岂知,这一切都被另一人看在眼里。
那人是一名低阶女修,因修为也不高,和江厌离做的是一份工作。这女修士相貌不错,人又会取巧钻空子,出于好奇跟踪了江厌离几次便差不多猜明白怎么回事了。她不动声色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挑了个机会,在江厌离送完汤之后在金子轩营帐附近晃荡,故意让金子轩看到她的身影。
金子轩好不容易逮着人,当然要追问。那女子十分聪明地没有承认,而是满面飞红、含糊其辞地否认,听起来就像是她做的、但她不愿让金子轩看破她的一片苦心那样。于是,金子轩也不逼她承认了,行动上却开始对这名女修士青眼有加,颇为照顾。
如此好长一段时间,江厌离都没有发觉不对劲,直到一日,她送完汤之后也被金子轩撞上了。金子轩又是一阵追问,她听他口气怀疑,只好坦白承认自己是来做什么的。然而,这个理由,已经有人用过了。可想而知,这次金子轩听了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他当场便“拆穿”了江厌离的“谎言”,让她“自重”。江厌离平时低调不张扬,做什么事都不让人看见,一时半会儿竟拿不出什么有力证据,提自己的弟弟们,又不被相信,辩解了几句,越辩越是心寒。
金子轩的话语里透露出,他从一开始就不相信,江厌离这样修为不高的名门之女上战场来能做什么事,能帮多少忙。他觉得她就是来添乱的。
金子轩从来都不了解她,也没想过要去了解她、相信她。
被他说了几句之后,江厌离站在原地大哭起来。魏无羡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刚好就是这一幕。
他师姐虽然脾气好,但从小到大,没掉过几滴眼泪。她从来不在人前掉眼泪,更不用说当着人的面哭得这样大声,这么委屈。魏无羡惊得整个人都慌了,追问她也不说,看到一旁愣住的金子轩,勃然大怒,心想怎么又是这狗东西,一脚踹上去就和金子轩打了起来。
两人肉搏,打得惊动了其他修士,全都出来拉架,七嘴八舌之下,他才弄清事情全部经过,更是怒不可遏,一边放话总有一天要让金子轩死在他手里,一边叫人把那名女修拖了出来。
一番对质,事情水落石出,金子轩整个人都僵了。魏无羡再骂他,他铁青着脸,一句也不回击。
后来,江厌离虽然继续留在琅邪帮忙,却只规规矩矩做好自己的工作,不但再也不给金子轩送汤,连正眼都不瞧他了。魏无羡和江澄离开琅邪之后,江厌离也随他们一起离开了。
反倒是金子轩,不知是于心有愧还是怎么样,射日之征后,忽然对江厌离上心起来,越问越多。
虽说的确如旁人所说,只是一场误会,说清了就好了,可能在别人心里,觉得多大点事,但魏无羡就是心里不痛快。他就是讨厌金子轩这个自以为是的男公主、花枝招展的孔雀、只看外表的瞎子。他还怀疑过,没准金子轩是看金光善破天荒地认回了一个私生子,而且这个私生子还在射日之征中风头无两,感觉自己地位受到了威胁,这才急着要和云梦江氏联姻。
在魏无羡心里,他师姐得配世界上最好的人,风风光光地礼成。他会让这场大礼在二十年之内,人人提起来都叹为观止,赞不绝口。
而如今,师姐要跟这个人成亲了,他却在外面,回不去了。
许多东西堵在他心里,又没人可说。魏无羡盯着那只空了的酒盏,心道:“要是我酒量没那么好就好了,喝的醉了,吐个昏天黑地。又或者,蓝湛跟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