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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编修问道:“工部翁堂官,不是你的太老师吗?他的大公子劝你上表,你怎么连这点面子都不给?”
“这件事太大。”那干瘦编修严肃答道:“洋人的军舰既然炮轰吴淞口,又强行开进黄浦江,这就说明洋人已经做好了和我们大清刀兵相见的准备。眼下我大清的主力军队又被长毛发逆牵制在了湖南,皇上是否能下定决心再和洋人开战还很难说,所以我们在这件事上最好不要随便搀和,否则一旦站错了队,后悔晚矣!”
说罢,那毕竟还太过年轻的干瘦编修又忍不住压低了声音补充了一句,“还有,这件事目前还只是翁堂官的一家之言,尚未得到完全证实,如此重大紧要之事,翁堂官没有把折子直接递交给军机处,反而请通政使司代为呈递,这点似乎有故意泄密之嫌。情况复杂难明,我们最好是稍安勿躁,先看看情况再说。”
正因为有这个干瘦编修的劝阻和带头拒绝,翁同书才没能做到让所有翰林院同僚都上表弹劾吴健彰,然而对那干瘦编修来说很遗憾的是,他的那番话却被人故意泄露到了翁同书耳中,翁同书勃然大怒之余,也马上把这个干瘦编修的名字记进了小黑帐本,发誓一定要百倍报复!
事实证明那干瘦编修确实很有先见之明,三天后,当御史言官的口水都快能淹死吴家祖孙的时候,两江总督陆建瀛突然派快马送来了吴健彰陈述事情经过和弹劾翁心存滥用职权激怒洋人的奏折。而看完了吴健彰的奏折后,穆荫和麟魁等排外派代表虽然觉得不可思议,却还是不敢扣下这道折子,乖乖的在祁寯藻的建议下立即把吴健彰的折子呈交到咸丰面前,请咸丰大帝圣裁。
这下轮到咸丰大帝傻眼了,翁心存弹劾吴健彰通夷卖国引洋人进黄浦江,吴健彰告翁心存滥用职权激怒洋人,导致洋人开炮示威并递交照会威胁开战,两道奏折内容自相矛盾,截然相反,咸丰大帝就是再英明再神武,在这个时候也真的分不清楚谁是奸臣谁是忠臣了。
尽管几乎所有的咸丰近臣都觉得应该相信翁心存,不能相信靠洋人吃饭的二鬼子买办吴健彰,但是站在大清忠臣的立场上,祁寯藻却又为吴健彰说了一句好话,“皇上,微臣认为应该暂停抓捕吴健彰家人,另外选派一名钦差赶赴上海,重新彻查此事,看看翁心存与吴健彰到底谁说了假话,谁才是这件事的罪魁祸首。”
事有巧合,咸丰大帝还在犹豫是否采纳祁寯藻建议的时候,翁心存的第二道奏章却又送到了军机处,而在这道奏章上,翁心存也终于奏报了吴家祖孙已经被洋人救走的实情,同时也终于附上了西方诸国公使领事逼迫翁心存转递的外交照会。
事情变得更复杂了,虽然咸丰已经多少有些怀疑翁心存所奏是否属实,但是这个时候如果选择相信吴健彰,无疑就是承认朝廷派去钦差是混蛋,差不多和洋人穿一条裤子的吴健彰才是好人,不仅大伤咸丰大帝的颜面,接下来势必还得考虑与洋人谈判建厂传教,还有承认吴家祖孙帮洋人传教建厂无罪等更加丢脸的问题,所以咸丰大帝迟疑踌躇了许久都拿不定主意,也只能决定在第二天叫大起讨论此事,把这个皮球踢给朝廷里的奴才,让他们去替咸丰大帝考虑如何应对。
翁心存都已经当上工部尚书了,老翁家在大清朝廷里自然有着一定势力,所以还没等京城里的四品官都收到咸丰大帝叫大起的旨意,翁同书就已经知道了吴健彰反过来弹劾他老爸的消息。震惊与愤怒之下,翁同书干脆要求翰林院的所有人都与自己联名上表,再次弹劾吴健彰,以便在大朝召开时向咸丰大帝施压。
义正言辞与词藻华丽的联名折子很快写好,看在翁同书的面子上,几乎所有的翰林都在折子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但上次那个干瘦编修却还是拒绝签名,并且极力鼓动与他相善的几个同僚拒绝签名。而翁同书这一次也终于是忍无可忍了,直接就向那干瘦编修质问道:“这么说来,你是认为通夷卖国的吴健彰狗贼无辜了?”
“非也。”那干瘦编修断然摇头,说道:“我只是还无法判断事情真相到底如何,所以才不能签,也不敢签!”
“这么说,你是怀疑你的太老师、我父亲谎言欺君了?”
翁同书这句话才刚吼出口,马上就有一个他的下人飞奔到了面前,点头哈腰的说道:“大公子,军机处消息,刚才陆督宪用六百里加急又转送来了一道吴健彰的奏折。”
“内容是什么?”翁同书赶紧问道。
“吴健彰说他自己忠于职守,仍然还在为朝廷征收上海关税,而且经过他的劝说,洋人的商船也照常在向上海海关纳税,所以吴健彰请朝廷和皇上不必担心上海的关税会流失一两一钱。”
那通风报信的下人说的声音虽然极小,但是正好就站在旁边的那个干瘦编修却听得清清楚楚,结果那下人的话才刚说完,那干瘦编修也马上就庆幸的拍了拍胸口,自言自语道:“谢天谢地,幸亏我上次没上折子弹劾吴健彰。”
距离太近,那干瘦编修的话也同样被翁同书听得清清楚楚,然后翁同书自然是马上勃然大怒了,冲那干瘦编修吼道:“李鸿章,你说什么?!”
“我说幸亏我上次没上折子弹劾吴健彰。”那干瘦编修李鸿章毫无惧色,微笑着冲翁同书说道:“还有,祖庚兄,看在太老师的份上,我劝你一句,这道联名奏折就别上了,不然只会害了你,说不定还会连累许多我们翰林院的无辜同僚。”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翁同书又惊又怒,再次开口质问,李鸿章却不再理他,只是扭头去看紫禁城的方向,心中暗道:“这么浅显的道理,皇上应该立即就能看出来吧?不过没关系,就算皇上当局者迷,一时转不过这个弯,他的旁边也一定会有明白人看明白。”
…………
几乎同一时间的紫禁城内,吴健彰忠于职守继续为大清朝廷征收关税那道表功折子,也被祁寯藻阴笑着送到了咸丰的面前,送到了正在与一个宠妃聊天谈心的咸丰大帝面前。结果祁寯藻大概介绍了折子内容后,咸丰大帝也马上就是惊喜万分了,脱口道:“还在为朕征收关税?吴健彰那个狗奴才连顶子都被翁爱卿摘了,竟然还在为朕征税?”
“吴健彰素来忠于职守,这是微臣早就向万岁奏明的。”心中有了底,祁寯藻也不再吝啬为吴健彰多说几句好话,又微笑说道:“还有一个喜讯,吴健彰奏,上海海关仅是今年上半年征收的关税,就已经达到了二十三万余两,顺利的话,今年上海海关的关税必然要超过去年,再次位列五大海关之首!”
“这个狗东西,在这方面还算让朕省心了。”
咸丰大帝龙颜大悦了,然而他旁边那个宠妃却不动声色的起座离身了,向咸丰大帝跪奏道:“皇上,大清有祖制,后宫不得干政,但是为了大清江山的长治久安,臣妾今天必须进一句言——翁心存妄言欺君,为求自保不惜污蔑大清臣子通夷卖国,罪在不赦!”
“兰儿,你这话什么意思?”咸丰大帝惊讶问道。
“皇上恕罪,皇上刚才与臣妾闲谈之时,提起翁心存与吴健彰互相弹劾奏参之时。”那宠妃严肃说道:“当时臣妾不知事情真相,不敢妄言,但臣妾现在已经可以肯定,这件事是翁心存欺君妄上!吴健彰实属无辜!”
“兰儿,你如果能够肯定?”咸丰大帝赶紧又追问道。
“很简单的道理,吴健彰既然决心卖国求荣,甚至向洋人献出上海,那他为什么还要继续替朝廷向洋人征收关税?”那宠妃反问,又道:“皇上,香港和澳门海关征收的关税,向我们大清朝廷交纳吗?吴健彰既然坚持继续替朝廷向洋人征收关税,洋人也乖乖交纳关税,这就足以证明吴健彰并没有任何卖国之举,洋人也压根没有攻占上海的打算!否则的话,洋人为什么还要向我们大清的上海海关交税?!”
说到这,那宠妃顿了一顿,又说道:“仅凭这一点,臣妾就可以断定,此事定是那翁心存滥用钦差职权,倒行逆施激怒洋人,导致洋人炮轰吴淞口并威胁开战,然后翁心存惧怕皇上怪罪,倒打一耙污蔑吴健彰通夷卖国,妄图让皇上认为这一切都是吴健彰导致,然后他乘机脱身,却不惜将我大清拉入同时与长毛发逆和西方洋夷两线作战的窘境!”
确实是一时转不过弯,在旁人的提醒下终于转过了这个弯后,咱们的咸丰大帝终于是恍然大悟了,也很快就咬牙切齿了,“翁心存,老东西,你给朕等着!”
“二铭兄,这次我可救不了你了,你自己扛着吧。”
祁寯藻也在心里嘀咕了一句,然后又瞟了一眼那仍然还跪在咸丰大帝面前的宠妃,心中继续暗道:“久闻兰贵人聪明过人,才学不输须眉,今日方知传闻不假。”
第二十九章 千钧一发
咸丰在京城,翁心存在上海,咸丰大帝发现翁心存妄言欺君而龙颜大怒这点,短时间内翁心存当然不可能知道,并且与之相反的是,首先送到上海的那道咸丰旨意,还是对翁心存父子而言可以算是喜出望外的好消息——让翁心存逮捕吴健彰一家,并且允许翁心存权宜行事,在必要时处死吴健彰祖孙,以绝洋夷内应。
看完了这道用六百里加急送来的旨意,翁心存和翁同龢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些天来一直紧悬在嗓子眼上的心脏也总算暂时放回了肚子里,因为翁心存父子已经知道了吴健彰仍然还在替大清朝廷向洋人征收关税的事,也担心大清朝廷一旦知道此事会生出疑心,怀疑吴健彰到底有没有通夷卖国,到时候如果再派人来细查,那翁心存的麻烦可就大了。
也就是暂时松口气,虽说可以拿着这道圣旨直接把吴健彰祖孙一刀砍了,但是吴家祖孙现在却全都躲在租界里,吴超越寸步不出租界,吴健彰即便离开租界到码头上征税,也是躲在一条船上办公,身边还有双刀会的打手严密保护,同时洋人的军队也已经接管了码头治安,翁心存父子想把吴家祖孙抓来正法绝对没有那么容易。不管翁心存和翁同龢如何的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把吴家祖孙抓来一刀砍了杀人灭口。
正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收到圣旨的第二天上午,正当翁心存父子发愁如何把吴家祖孙抓来正法的时候,县令袁祖悳却屁颠屁颠的跑来道喜,说是洋人的炮船已经离开了上海码头。结果翁心存父子也顿时大喜过望了,连声追问道:“洋人的炮船真的开走了?往那去了?码头上还有没有洋人的军队把守?”
“禀钦差大人,洋人炮船真的全开走了,往黄浦江下游去了,具体去了那里现在还不知道。”袁祖悳喜滋滋的禀报道:“洋人在码头上军队也撤走了,就是租界那边还有些洋兵把守,但人数少了许多,估计才一百多不到两百人。”
“天助我也!”翁心存父子同时欢呼,然后翁同龢又迫不及待的问道:“那吴健彰呢?那个老贼是否还在码头上收关税?”
和翁家父子是拴在一起的袁祖悳笑了,笑得还十分的开心…………
…………
事实上,吴健彰和吴超越在头一天就已经知道了联合舰队要从上海码头离开的计划,也出于各种原因苦劝力阻,只可惜西方各国的公使领事却执意不听,无可奈何的吴健彰也只好采纳吴超越的建议,又写了一道折子向大清朝廷奏报联合舰队的撤离原因和具体去向,派人送往江宁呈交给两江总督陆建瀛,让大清朝廷提前做好准备也说明这件事与自己无关。
其后,因为联合舰队只留下了一个连的海军陆战队保卫租界,再没有多余力量去控制外洋码头,吴超越也非常担心翁心存父子会乘机出城抓捕吴健彰,力劝买办爷爷不要再离开租界。然而吴健彰却根本不听,认为自己是在方便逃跑的船上办公,又有刘丽川带着双刀会的人严密保护,不用担心什么安全问题,又为了尽可能争取官复原职的希望,坚持仍然要到码头上去征收关税,吴超越苦劝无用,也只好再三嘱咐吴健彰小心,并请求刘丽川务必要保护好自己的买办爷爷。
还别说,吴超越似乎还真是白替买办爷爷操心,联合舰队离开上海后,接连三四天的时间里,吴健彰虽然每天都到码头上去办公收税,上海县的城门却从来没有开启过一次,不见一兵一卒一个公差出城,倒是居住在城外的百姓看到洋人军舰撤走,纷纷又回到码头上谋生,让上海码头完全恢复了往日的繁华热闹,也让吴健彰更加相信自己不会遇到什么危险,耐心只是等候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