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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笑了下,说:“我赶不上了。”
汪指导说:“他很关心你明天下午能不能发言。”
你说:“应该没问题的。”
汪指导说:“还记得那个孙大炮吗?他来了两次,你都没有醒。现在大家去吃晚饭了。等下他们还会过来的。大家都很想念你。”
你说:“能再见见大家,我于愿足矣,不枉此行。”
(二)
房间里很多人。他们围绕着你的床坐着。
医生进来,给你换上最后一个吊瓶。他再次提醒大家不要谈话时间太长。他要你注意休息。你明天还需要再输液一次。
孙大炮说:“你这家伙怎么搞的。怎么竟然晕车了?他们和我说,我还以为他们开玩笑的!你身体这么棒,平衡能力这么好。你怎么可能会晕车?!”
你说:“凡事总有第一次。”
孙大炮端详着你:“真是瘦了不少。”
孙大炮对汪指导说:“老汪,这我们就要批评你了。你怎么当人领导的啊?”
你看着汪指导脸上的表情。
你说:“老汪一直很照顾我。我一直给他添麻烦。这次出来也一样。”
孙大炮说:“你别护着他。”
你说:“我什么时候能护着他呢。一直都是他在护着我吧。”
汪指导低下头去。
孙大炮粗中有细,觉察出某种东西。
他转了话题。他开始问你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大家随即就你究竟有没有女朋友开始争论。有人提到传说中的刘雯丽。大家羡慕了一阵她的长发和身材。七嘴八舌地,大家纷纷问你,什么时候可以请大家吃喜糖和红蛋。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帮你设计婚礼方案,邀请你去他们那里度蜜月。
汪指导几次努力想要插进谈话,岔开话题,但没有成功。
你不时地笑笑,非常简短地回答着。
汪指导终于想到一个话题。他开始谈到培训中心新建的一条专业马道。这一次,他成功了。大家开始热烈地议论那条马道。很多人知道你长于骑马。你曾经教过这圈子里的若干人骑马。孙大炮让你快点好起来,会议期间大家可以再去骑一次马。你说我尽量吧。
随后,大家就开始谈论骑马,进而谈到会议期间的业余活动。
大约20分钟之后,医生过来帮你拔掉了针头和氧气管。大家又说笑了几分钟,就起身告辞走了。
汪指导把大家送到走廊里。回来的时候,看到你怔怔地躺在那里,看着天花板。你在想事情。
汪指导问你怎么了。
你说没什么。你弯起一条胳膊,遮住了眼睛。
汪指导叫了你一声。你没回答。
过了一会儿,你把胳膊放下来。
汪指导看着你。
你说:没什么了。
你说:没什么。
(三)
非常痛。整个胃部像灌满了毒药一样。
你向左边翻了一个身。你抓住枕头。你抱紧它。你无法摆脱疼痛。
你又向右边翻了一个身。你趴在枕头上。
汪指导听到声音,坐了起来,打开灯。
你抱着枕头,蜷成一团,牙齿咬得咯咯响。
汪指导一骨碌下了床:“又痛了吗?”
你抑制不住,哼了一下。
汪指导看了看表。差不多快三点了。
你一点多的时候已经痛醒过一次,吃了一次止痛药。现在,间隔还不到四个小时,不能接着吃。
汪指导说:“这样下去不行的。我去叫医生来吧。”
他说:“你这几天明显加重了。你需要立刻去医院。”
你摇头。你所能做的,就只有摇头了。
汪指导看着你满头大汗地在床上翻来滚去,他一边穿外衣一边准备向外走。
你知道他在往外走,但你什么也做不了。
汪指导在桌上拿起房门钥匙的时候,听到身后发出扑通一声沉重的响声。他急忙回头看。
你痛得从床上直滚下来,掉到了地毯上。
你努力翻转过来,仰面躺着。你的手触到落下来的枕头。你拖过枕头,把它用力闷在脸上。
看到你的这个动作,汪指导吓得停住了。他放下房门钥匙,朝你走去,跪在你旁边。
很长的数秒钟。你倒在枕头下面,完全没有动静。
汪指导一阵紧张。他叫了你一声。
你一点声息也没有。
汪指导觉得一股凉气从背后冒了上来。
他犹豫了一下。他轻轻地把枕头从你脸上拿开。
他看到一行眼泪,正从你的眼角滑落下来。
他看着那一行眼泪,慢慢地经过你的脸颊,扑地一声,滴落在地毯上。
汪指导的心里抽动了一下。他什么也没有再说。
他用力地握紧了你的手。
他没有出去叫医生。
那天,他没有问你那行眼泪是为了什么。你也没有说。
(四)
早晨。汪指导睁开眼睛。
他坐了起来,发现你不在相邻的床上。
卫生间里传来哗哗的水响。汪指导推开玻璃门,看到你跪在地砖上,脱力地趴在浴缸的边缘上,头低垂着。浴缸里的水龙头开着。湍急的水流在缸内盘旋着,冲进下水管道。
最后一丝红色正消失在管道里。
汪指导默默地拧了一把热水浸湿的毛巾,把它递给你。
你接过去,把热热的毛巾按在脸上。热气的刺激,让你觉得轻松了一点。
过了一会儿,你把毛巾拿了下来。、
汪指导说:“没事吧?”
你说:“没事。”
你支撑着大理石台面,慢慢地站了起来。
你说:“你洗漱吧。房里很气闷,我很难受,我去阳台坐一下。”(未完待续。。)
第六百九十六章 出差(7)
(一)
阳台很宽敞。
早晨的风很大。窗帘高高地飘起来,翻卷的时候,发出轻微的啪啪声。
你在白色的藤椅上困难地坐了下来。好多匕首在胃里搅动着,让你全身一阵阵发冷。你觉得前胸后背全都流淌着粘煳煳的冷汗。你模模煳煳地想,要是有枪在就好了,只要对准体内那只蠕动的恶魔开一枪,一切就都可以停止了。
不知道有多长时间,疼痛的巅峰过去了。你的视野重新清晰起来,唿吸也顺畅了许多。你看到有认识的人在下面的园子里三三两两地跑步。
有人朝你挥动毛巾。有人对你大声说:“下来一起跑吧?”
你摇头,表示不去了。
你不能再加入他们了。你不能再去他们还能去的地方。你正在朝另外的方向滑过去。那个方向的风景,他们现在还看不到。或者说,他们假装看不到。
一只手搭在了你的肩膀上。汪指导递了一件外衣给你。
你无力地说:“谢谢。”
汪指导说:“上午能去开会吗?不舒服就不要去了。你昨天来的情况大家都看到。”
你说:“没关系,我能去。”
你们一起看着外面的风景。
汪指导说:“几个月没来,这儿的变化真大啊。”
你说:“是啊。”
汪指导说:“第一次和你一起出差,我们也是在这个培训中心开会吧。那时候,这前面还是菜地呢。”
你说:“嗯,那边还有鱼塘和大片橘子树。”
汪指导:“我们一起出差多少次了?”
你说:“五十次?或者,更多?”
沉默了一会儿。
汪指导说:“这些年,总是有你在一起帮忙。你不在的话,我会很不习惯的,就好像突然少了一只手臂一样。”
你说:“开始总是难免的,不过,不习惯是很容易克服的,不习惯久了,就习惯了。”
汪指导说:“一天天地,看着你这样衰弱下去,我这心里,真是很不好受。”
你说:“它也就,不过如此而已,没什么了不起的吧。”
你们看到晨跑的人有的已经转弯回来了。
汪指导说:“我以后大概也都不会再来这里开会了。我老了,以后让别人来吧。”
他说:“不过,我会常常回到今天这个阳台上来的。”
你说:“那么,我会一直在这里的。”
你说:“你每次回来的时候,我都会这样一直坐在这里。我会一直留在今天,不会走开。”
餐厅的门好像开了。有人陆续走进去。
你说:“不过,我可不希望经常看到你回来。”
你说:“你会有新搭档、新助手的。”
你说:“他会比我更好。”
(二)
这时,斜对角阳台的玻璃门被推开了。
孙大炮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他伸展了一下,做了几下扩胸运动。
他看到你们。他和你们打招唿。
他说:“早啊,两位!吃早饭了吗?”
汪指导说:“我们刚起来,还没有去餐厅。”
孙大炮说:“一起去吧?”
(三)
世间的一切安乐,都如同毛发般细微和脆弱,什么时候断掉,谁也无法确定。
(四)
餐厅。孙大炮端了一大盘油条、油饼过来,放在桌子中间。
他热情地说:“来,一块儿吃,我都多拿了一些,省得你们再跑。”
他夹了一根油条放在你盘子上。他说:“这可是培训中心的招牌早点,我记得你上次挺喜欢吃的,要打碗豆浆来吗?还想吃什么,我再去拿。”
你看了看那根硕大的油条,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你神思恍惚地说:“我去打点白粥过来就好了。”
你想要站起来,却只觉得双脚如同踩在棉花垛上一般使不上力气。窜升的疼痛瞬间把你拦腰锯断成了两段。你额头上登时就是一层的汗。汪指导按住你说:“我帮你去打吧,要咸菜吗?”
你摇头,你勉力说:“白粥就好。”
孙大炮看着你,说:“怎么?还是不舒服啊?”
你说:“有点反胃。”
孙大炮说:“要不我去给你弄碗清汤面吧,只吃白粥怎么够呢。”
你说:“谢谢,不用了。粥就好。”
你身不由己地趴伏在餐桌上。你痛得不想说话。你只想要蹲下去。你痛得想要抓住什么大叫起来。
孙大炮左右看看,压低声音对你说:“你是不是生病了?不是晕车吧?”
他说:“我可是看过你怎么从悬崖上跳下来开枪命中那个易拉罐的,你绝对不可能晕车!你要晕车我敢把脑袋抵出去!可是,昨天当着那么多人,我不方便问你。”
你虚弱地说:“别乱猜。”
孙大炮说:“我人虽然胖,可脑子不傻。老汪对你这么照顾,一路上跟你形影不离,连粥都去帮你打,这绝对是不平常的。这次开会,他本来是可以住单间的,我昨天在总台看到他跟报到的人说,主动不要单间,要和你住双人间。”
他说:“我们可是在一起玩过命的朋友啊。实话告诉我吧?你来的时候究竟是怎么了?”
你勉强抬头看了一眼孙大炮,你无力地说:“胃溃疡。”
“粥来啦!”汪指导端着粥过来了,一路走,一路不停地和遇到的熟人点头打招唿。你强令自己从桌上支撑着坐直起来。
汪指导把你面前放着大油条的盘子换到自己这边,把粥碗推给你。
他说:“粥里略略放了点盐,你试试。”
你说:“谢谢。”
你无精打采地拿住勺子,稍微吃了一两口。你就停住了。你像被人施了定身法一样地定在那里,动弹不得。勺子当地一声滑落到碗里。
汪指导放下正在咬的油条,侧头看着你,说:“再吃点吧?”
你看着粥碗,一下一下地深唿吸。你痛得忍耐不住了,你觉得再有一会儿你就要失控得倒地打滚了。
你声音发抖地说:“你们慢吃,我去下洗手间。”
你双手扶着桌子站了起来,你步子不稳地挣扎着向门口走去。你不得不扶着墙壁。汪指导唿地跟着站了起来。
孙大炮看着你们两个人。
他说:“老汪,你安心先吃两口,我正好也要去,我跟着他好了。”
(五)
你跌跌撞撞地走进卫生间,你双手紧紧抓住洗脸池的边缘,以免自己摔倒下去。你觉得身体里有座火山在烈焰飞腾地持续喷发,烧灼般的剧痛犹如利剑一样,从胃部直刺中枢神经。你痛得犹如百爪挠心,五内如焚,恨不能一头撞进对面的镜子里。
孙大炮跟着走进来,他说:“你怎么了?”
你痛得肝胆俱裂,感觉自己马上就要魂飞魄散了。你挣扎了一下,你突然一低头,一口鲜血直涌了上来。整个池子立刻就染成了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