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于是我们一起看那些东西。你把ct片子举起来,对着灯光看。
你说:“看到那些黑色了吗?”
我看到那触目惊心的黑色已经遍布了你胃脘的每一处地方,并且沿着上消化道的食管向上攀爬,同时,也在穿越胸膈膜和贲门,向腹腔下部的脏器扩展。
你的整个内脏都被黑色的雾团笼罩着。
如此的狰狞,如此的凶险,就好像是超级风暴前漆黑的天空。
怪不得你会痛得那么势不可挡,难以忍耐!它是怎样地在内部吞噬和侵夺着你最后的生命啊!
我含泪说:“看到了。”
高雄小声地说:“扩散得很快。比想象的,还要快。已经转移到多个脏器和腺体了。”
你说:“是的。”
你把那张大相片放下来,放回到桌面上。
你看着我,你说:“害怕了吗?”
我垂下了眼睫毛。我声音颤抖着说:“是的。”
高雄说:“还是再去住院吧,不管怎样,多少能采取一点干预措施,说不定能够延缓一点。但凡有的手段,好歹都试一下。也许不会疼得这么难受。”
你摇头。你对高雄说:“谢谢。非常感谢一直以来的医疗救护。然则,医疗总归是有限度的。好在,就算没有医生的帮助,我也能死。”
你再次问我:“心心,你害怕吗?”
我看着你。
你说:“现在,我们都有两个选择:害怕它,或者,让它害怕。”
你说:“我选后面那一个。”
你说:“你呢?心心,你会选择和我在一起吗?”
你说:“你会选什么呢?和我在这里就分道扬镳,还是,继续和我在一起,面对它。”
我泪眼朦胧地抬起目光注视着你。
亲爱的你,你是有多么勇敢啊!这种时刻,你竟然比我们旁观者更有力量!你竟然能够依然是力量的给予者。
我深感羞愧地把内心的痛苦压制下去。
我坚定地看着你,我说:“指导选什么,我就选什么。我会和你一起。”
我看着高雄。
我说:“我会配得上你的引领和教导。我选择,不害怕。”
你听了,你欣慰地笑了笑。
你把桌上那些东西慢慢地装回纸袋里。你把纸袋的绳子重新封绕好。然后,你说:“你当然配得上。”
你说:“心心,我知道,你会支援我,会增进我此时此刻的力量。”
(三)
你说:“心心,还记得你说过想要拥有那种持久训练之后心的力量吗?”
我点头,说:“我记得。”
你说:“但仅仅这样愿望,还是不够的。这样愿望,还仅仅是一个想法,而不是一个目标。”
你说:“我们还需要把想法,变成一个可以每日靠近的目标。”
我看着你,我说:“目标?”
你点头。你说:“知道想法和目标有什么区别吗?”
我摇头。
你拿起一支圆珠笔,在白纸上写了一行字:“强大的心之力量”,你划了一个圆圈,把这几个字圈了起来。
你说:“严格来说,这个圆圈里的东西,还只是一个想法,不是一个目标。”
你说:“世界上有想法的人很多,但有目标的人却不多。很多人都会把想法误会为目标。但它们是不一样的。”
你说:“目标和想法的区别在哪里呢?”
你说:“区别就在于数量化。”
你说:“举例而言,这一辈子我想买一辆像高雄开着的那种豪华气派的车子。这就是想法。”
你在纸上的那个圆圈旁边,又写了一行字:”40。3000万。”
你说:“我要在40岁之前买一辆3000万美元的某某牌某某系列某某颜色某某排量的车子。”
你说:“现在,它就开始朝一个目标演化了。”
你继续在纸上写着数字。
你说:“这种车目前的价钱是这个数字x。我想要实现目标的年限是n年。”
你说:“然后,我们再来进一步细化。”
你说:“为此,我需要在n年里面积累资金xxxx万。其中,第一年需要xx万,第二年需要xx万。”
你说:“再细化,第一年的第一个季度我要通过xx项目获得xx万,通过xx渠道获得xx万。通过yy渠道获得yy万。”
你不断地写着各种数字。
你说:“为此,本季度的第一个月、第一周,我需要实现如下数字目标。”
你说:“为此,今天,我需要实现如下数字目标。”
你说:“如此这般不断深入数字化,那个想法,它就会最终变成目标。我们就可以一步步地走到那个目标。”
你说:“心心,就像我们成为射击场上的冠军,后面必定有一个数字化的训练计划在支撑着一样。如果你想要获得那样的力量,每天、每个小时、乃至每一分钟,你都要有一个数字化的指标,你都要全力以赴去实现当前这个时段的指标。你不会有时间用来悲伤。你也不会觉得无能为力。你不会感觉到内在的空虚。”
你说:“你之所以感觉虚弱无助,是因为你没有制订这样的计划,没有坚定决心,逐日执行,坚持到底。”
你说:“没有这样的计划,见解就始终只是概念化的见解,它不会和你的生命合二为一。唯有执行这样的计划,才能让生命发生根本的变化,才能改变生命的品质和方向,最后才能落实知行合一。”
你说:“还记得我们一起看过的密勒日巴尊者的那本传记吗?”
我点头。你的话强烈地启示和震撼着我。
你说:“对每日行为的持续修正,就是修行。”
你说:“作为临别礼物,你可以给我一份这样落实到每天每时的计划表吗?”
(四)
当天我离开之后。
高雄对你说:“我现在知道心心为什么这么喜欢你了。”
你说:“为什么?”
高雄说:“因为,你知道怎么释放她以为自己没有的那种力量。”
你看着高雄,你笑着说:“你也知道啊。我们方法不同,但却殊途同归。”
高雄的脸红了一下,他顿了一下。
他说:“我并不是,我其实没有。。。。。。”。
你笑了一下。
你说:“她值得。你的判断是对的。她配得上。”
你说:“我们分而任之吧。”
高雄看着你。
他点头。他说:“好。我们分而任之。”(未完待续。。)
第七百四十二章 蛋壳
(一)
我和高雄并排坐在运动场的看台上。
高雄说:“你竟然会打电话约会我?我可真是感到意外啊。”
高雄看着周围的环境说:“这是你们平时约会的地方吧。”
我说:“嗯,这儿人少,不容易被看到。”
高雄说:“不如我请你去饭店吧。你去过金城大厦顶楼的旋转餐厅吗?我们在那儿可以低头俯瞰整个城市。”
我看了他一眼。我说:“看这个即将没有他在的城市吗?”
我说:“我一点也不想看到这样的城市。”
高雄说:“至少请你吃点好吃的。你照过镜子吗?自从他说要回去之后,你就像一朵马上就要枯萎的花一样。每次我见到你,你都瘦了一圈。看看这脸蛋,都变成三角形的了。”
我看了高雄一眼。
他马上说:“我语文不好,不擅用形容词。”
我叹了口气。
我说:“我想问问你,那张ct意味着什么?你妈妈怎么解读的?他能够自己回家吗?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有多久的时间?”
高雄说:“你真的想要知道吗?不害怕吗?”
我说:“我要知道。我答应过他,不会害怕。”
高雄说:“这些天你要劝他不要让自己运动和劳累。他的身体现在像一个摔过一次的蛋壳,到处都是裂纹,随时都会崩溃。”
我的泪水又涌了上来。我说:“见面的话,我一定会劝他。”
高雄说:“情况好的话,还能坚持一两个月。不好的话。。。。。。”
我说:“怎样?”
高雄说:“随时。”
我不语。
高雄说:“如果再次发生上次那种情况的内出血,就。。。。。。”
他没有说下去。我也没有问下去。我知道如果那样,结果会是什么。
(二)
高雄说:“我说过要送他回去,一路陪着他坐火车,可他坚持不要。他之前曾让我帮忙借阅《象冢》这本书。他说,喜欢像大象那样独自去迎接死亡。他想远远离开我们去走完最后的路程。他说,如果可以,他不喜欢在众目睽睽下死去。”
我哽噎道:“我不想失去他。”
高雄说:“没有人想失去让自己感到幸福的人。”
他说:“他爱你,不忍看你心碎。他不想让你看着他死。他不想你经历那样的时刻。”
我说:“如果不可避免,我希望他走得平安。没有剧烈的痛苦。如果他觉得我不在身边,会比较心安,那我就希望他能够得到这样的心安。”
高雄说:“他一直都是那么冷静的人。他一定会走得平静。没有剧烈的痛苦。”
我捂住了脸。
高雄看着我。
他语气温存地说:“我,我们都会陪着你。在你等消息的日子里,在你等到消息的日子里,我,我们都会陪着你。”
我说:“没有人能陪着我。这也是单独的。只能单独。”
高雄沉默不语。
我说:“高雄哥。所有的相会都会是如此结局吗?”
高雄回答说:“恐怕是的。都会这样结局。”
我说:“他走了,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高雄忧郁地看着我。
过了一会儿,他说:“你真正看不到的人,并不是他。”
他说:“是我。”
他说:“就算我此刻坐在你的面前,你也不会看到我。”
他说:“你眼里、心里,永远都充满了他。你看不见他之外的其他事物。”
他说:“就算我一生常在你左右,你也不会看见我。”
他说:“对你来说,我将会像是空气一样。难以缺少,但也无法看到。”
我看着高雄。我也沉默不语。
他说:“但是,没关系。心心。”
他说:“我不用你看到。我只是希望在你艰于呼吸的时候,能满足你对空气的需要,让你重新感觉,拥有力量。”
我看着高雄,泪光盈盈。
高雄说:“这是我的宿命。看到你这样在我面前流眼泪,我就知道,这就是我的宿命。”
他说:“我们之间,其实没有那么简单。”
(三)
“柴老师给你买的车票已经订好了吗?”汪指导问。
你点头。你把车票递给他看。
汪指导看着上面的日期和车次,心沉重得就像灌满了水银。
他说:“你脸色还是这么不好,嘴唇都不再是红色的了。这样子,真的能一个人走吗?还是我请假去送你吧。”
你摇头。你说:“我能自己回去的,大家真的不用麻烦了。”
汪指导说:“这几天你感觉怎么样?还是很痛吗?”
你说:“有时候厉害一点,有时候还好。”
汪指导低了一会儿头。他说:“新来的老师今天来我这儿报到了。”
你说:“你们也会合作得很好的。就像我们在一起一样。”
你说:“他已经结婚了,没我这么能惹麻烦,不会让你老是操心。”
汪指导的眼圈红了。他说:“哪有。你没给我添过什么麻烦。”
汪指导说:“你是不可取代的。无论是作为朋友,还是作为助手。从你身上,我学习到很多。”
你笑笑。你说:“这些表扬,留到我追悼会上致辞时说吧。”
汪指导说:“别多想。你回去好好休养,你这么年轻,身体底子也好,你会康复的。”
你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你感到剧烈的疼痛,你一下子就趴伏在了桌子上。
汪指导站了起来。
他说:“又疼起来了吗?”
(四)
汪指导看着你的脸色一点点恢复过来。
他心里觉得特别难受。他陷落在某种艰难的心理挣扎之中。
你汗水淋漓地看着他的表情。
你喘着气说:“你心里有事吗?”
汪指导迟疑了一下,他满怀歉意地看着你。他突然问:“你现在还能打枪吗?”
你流着冷汗,气喘吁吁地说:“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汪指导再度迟疑了片刻。
他说:“这个,真是对不起。在你这样的情况下,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