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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诺弯刀-第3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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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段时间,徐老板看上去很憔悴。他一间大型分公司的一个主营业务出了严重的问题,无法再运作下去了。

    他抱着一线希望,专程请高雄到他办公室,想要听听高雄的建议。他希冀着,或者,以高雄的强悍大胆,能够找到一个办法解决问题。

    那天碰巧我刚飞到高雄那儿,有事情和他商量。高雄到机场接了我,就带着我一起驱车直接前往徐老板的公司。

    我说:“我还是自己叫个车去酒店吧,我和徐老板不是很熟,我若在场,你们谈话不方便。”

    高雄说:“我们又不是商量打劫银行,有什么不方便的。你在场听听也好,正好学学怎么做生意嘛。”

    我说:“这样会让徐老板为难吧?”

    高雄说:“他早习惯了。”

    我说:“习惯什么?”

    高雄呲牙一笑,说:“习惯和我谈事情的时候,我总是有美人相伴在侧。”

    我咬了咬牙,恨恨地说:“你也是已婚人士了,说话总是这么不庄重。我不是你身边出没的那种美人。”

    高雄说:“是。你是常常视我为流氓的那种美人。”

    他说:“我赶时间,是不会停车的。你如果非要走,就跳车下去吧。”

    我抿了抿嘴唇,不再和他嗦了。

    (二)

    徐总的办公室。

    徐老板看上去果然是习惯了高雄带着形形色色的女人出没生意场,他对我的出现没有任何抵触,说话的时候也并没有顾忌我的存在,就好像我是这房间里的一个大花瓶一样。

    他邀请我们入座,奉上新茶之后,就开始滔滔不绝地向高雄诉说他分公司目前遇到的麻烦。

    说完分公司面临的困境之后,徐老板就期待地看着高雄。他说:“怎么样?拉兄弟一把?给我出个主意,挽救这桩生意?”

    高雄的目光越过他的面孔,看到他身后去了。

    徐老板跟随着高雄的目光,回过头去,看到身后的一盆绿色植物,那是一棵发财树。植物的叶子有点干枯发卷了。有些叶子摇摇欲坠地挂在枝干上。有几片已经掉在盆中的泥土上了。

    高雄说:“你这盆发财树,叶子掉了。”

    徐老板说:“我几天没在办公室,忘记吩咐他们进来浇水了。”

    高雄说:“这么些叶子都掉了,没问题吗?”

    徐老板愣了一下,说:“这会有什么问题?浇点水,就会长新叶子了。大不了,换一盆就是了。”

    徐老板急于听到高雄发表的意见,有点不耐烦他这么关心叶子。

    高雄呵呵笑了一下,说:“这么说,它对你来说,不是问题了?”

    徐老板说:“当然不是问题。”

    高雄说:“你肯定不会因此觉得痛苦了?”

    徐老板说:“当然不痛苦。不过你一直不回答我的问题,让我很痛苦。”

    高雄说:“我就在回答你的问题啊。”

    高雄说:“你那分公司的业务就和这盆植物一样,阳光充足、水分足够的时候就会生长。现在阳光也没了,水源也枯竭了,它当然会和植物一样,会掉下来,会死掉。”

    高雄说:“你如果觉得本来就应该这样,其实也没什么,它的枯萎,就不可能拥有让你憔悴的力量。”

    徐老板再次愣了一下。这次,愣了足足好几秒的时间。然后,他有点反应了过来。

    他说:“你究竟想说什么?”

    高雄说:“像对待这盆植物的叶子一样,对待那些业务。”

    高雄说:“让它死吧。”

    高雄说:“对于不可避免会要发生的事情,除了愉快地接受它之外,你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吗?”

    说到这里,高雄偏过头来,看着我,说:“有吗?”

    徐老板坐在那里,若有所思。

    高雄站起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高雄说:“随它去死吧。”

    高雄说:“你肯让它去死,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高雄说:“这就是我的办法。”

    高雄回头看着我,说:“所有的问题都在于,一件东西该消亡的时候,我们不肯让它自然而然地消亡。”

    我心里一阵触动。但是,我低着头,什么也没有说。

    这都是陈年旧事了。

    我觉得,对于痛苦中的徐老板来说,高雄的话,虽然极有道理,但是,他说得有点儿太直接了。

    然而,高雄就是这样一个人,他经常会给人强烈的冲击。

    他不是春风化雨的那种类型。他的触动,经常犹如利刃一般,穿越一切,直抵人们的内心深处。

    (三)

    从徐老板那里出来,走到外面,发现天气突然变了,气温骤降,我穿着衬衣,感觉到身上凉飕飕的。

    高雄说:“要打开箱子拿点衣服出来吗?”他一边说着,就一边准备打开汽车的后备箱。

    我说:“没料到这边会这么冷,我没带什么衣服。”

    高雄说:“没事,你先上车吧,我把暖气打开。你住的酒店对面,就有一个迪奥的专卖店,我带你去买两件衣服。”

    到了酒店拿到钥匙,上去放了行李,高雄就陪着我下楼到了迪奥的店子。售货员殷勤地迎了过来。这场景让我想起年少时高雄陪着我去耐克专卖店买鞋子的情形。我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于让高雄付款了。他这些年用强盗般的手法,已经训练成功,让我没有阻碍地默认接受他的主动付款。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挑了两件厚一点的外衣。售货小姐说:“现在有折扣,您再买一件,就可以打7折了。”

    我看了看高雄,他说:“我觉得这件薄毛衫也挺不错,很衬你的肤色。”

    于是,我又试穿了这件薄毛衫,果然如他所说,很衬肤色。

    高雄去付款的时候,我在店里随意地闲逛,目光被店里陈设的一盏台灯所吸引。我很惊艳于这盏台灯的古雅优美,忍不住看了很久,在它面前驻足不前。

    高雄从收银台走了回来,他走到我身边,问:“你喜欢啊?”

    我说:“我喜欢看这个灯座,像古希腊女神的裙裾和腰间的垂穗。”

    高雄跟着我看了一会儿,然后说:“我喜欢那种古铜的光泽。”

    高雄对店员说:“这灯出售吗?”

    店员赶紧点头说:“出售的,出售的,您看,这儿有价格标签。”

    高雄说:“把那盏灯也一起包起来,送到对面酒店的这个房间去吧。”

    我看着高雄。

    高雄说:“或者,让他们直接寄到你家里的地址去,省得你回程辛苦提着。”

    他说:“放你书桌上,我觉得挺合适的。”

    我说:“我并没有说要买啊。不是所有喜欢的东西都要去占有。”

    他说:“我一言九鼎。我已经跟店员说了要买,怎么能反悔呢。你如果不要,就放我桌子上。你不肯来见我的时候,我就看看它,聊慰己心。”

    我咬了咬牙。

    就这样,这盏台灯最后还是到了我家里了。但我没有把它放在书桌上,我把它放在起居室的沙发小几上了。

    书桌是我通过写作和你约会的地方。我不想让高雄的东西,一直伫立在旁。

    高雄一直想强行进入我的生活,想进入我封闭的私人生活。

    他从来没有放弃过这样去想。虽然他并没有成功过多少。

第八百二十八章 攀登之梦

    (一)

    从西大谷寺的骨灰堂出来之后的那天夜里,我在下榻的酒店做了一个很完整、很清晰的梦。醒来之后,记得格外清楚,就好像是亲身经历过一样。

    那天晚上,我梦到自己是一个女登山运动员,梦到自己正在珠穆朗玛峰的北坡登山。

    在两场暴风雪的间隙,独自在爬最后的1000公尺。

    我已经精疲力竭,感觉到灵魂和身体的分离。

    没有携带氧气瓶。

    拼命呼吸,就是感觉不到氧气进入生命。

    肺叶一张一翕。它急剧地扩张,又急剧地收缩。

    在这个海拔高度上,空气极其稀薄,就连直升机的螺旋桨也无法通过高速搅动而获得托举悬浮的飞翔力量,只有苍鹰和秃鹫还能在天际翱翔。

    全身的红血球高度紧张。它们每个都携带着最大的氧气量,开着呼啸的救生车奔赴身体各处皆濒临死亡的无数细胞。

    很显然,这里的自然环境已经不再合适人类生存。

    我的身体不断发出回头下山的呼叫。

    这里没有同类。没有历史。没有同情。没有旁观。没有评论。没有回声。没有关系。没有记录。没有一切。

    只有我和山。要么上,要么下。要么停,要么走。要么胜,要么败。要么生,要么死。单纯。简单。

    我不断地踹蹬着脚下的冰爪,拼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希望把极其沉重的每一步嵌入冰崖,希望站稳,希望获得立足点。

    冰雪的碎末在阳光下飞溅。生命充满深不可测的劳乏。

    头盔里的耳机中时断时续地传来一对夫妻的谈话。

    不知在附近的何处,一个被刚刚过去的暴风雪困在海拔7000米以上位置、即将冻僵死去的登山者,消耗着最后的电池,和他远在千里外的妻子断断续续地,含混不清地对话。

    他们隔着不可跨越的距离和高度进行生死诀别。

    当他们的通话停止时,就是死神令他们永别之时。

    死亡的征兆已经从各处显现。被困的登山者自我描述说,他已经双目全盲,体温下降,吞咽困难,消化停滞。

    他年轻的妻子在远方哭泣,但什么也不能帮上忙。

    我就在这种令人断肠的生死诀别对话当中,独自向最高点攀登。

    我忘记了自己的来历,忘记了自己的姓名,忘记了自己的性别,忘记了自己的年龄,忘记了自己的国别,忘记了自己一生所有的**和失望。

    我心里只有一样东西:再走一步。就一步就好。

    终于,我的冰镐搭到了最后一个边缘。

    终于,我出现在全球至高点的那条屋脊之上。

    我周围的立足之地只有60公分宽。

    60公分之外,两侧皆是深达数公里的陡峭冰崖。如果失足落下,有可能一直掉落到地球的另一端。

    所以,我不能向两边的下面看。我抬头向远处看,以便忘记脚下的狭窄,选择的局限。

    于是,我看见了笼罩星球的半个球型的天空,绵延的白云,我相信自己看到了半个地球以外远处的地方。

    最后的100步里,我空前地激动和兴奋。

    但那也是我一生中最漫长的100步,长得每一步都需要花费1万年的时光才能感觉到地面的存在,长得不能判断是在云端行走还是在山脊上,长得我都能感觉到自己生而复死,死而复生。

    当我终于走完这100步的时候,全身几乎冻僵。

    耳机里的断续对话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完全中止。一片静默。

    宇宙就这样,陷在一片死寂当中呈现出伟大的生机盎然。

    我独自站在这个星球最高的地方,站在那一点上,我取下了头盔,取下了雪镜,我带着防护口罩,站在零下几十度度的风里,用几近结冰的肺叶艰难地呼吸。

    这时,我看到了一道飞扬的五彩幡。

    它在雪峰的阳光下,在下一**风雪的浓云背景下,颜色缤纷地飘扬在层层云海上,在这个星球上高高飞舞着。

    我的眼泪还没有流出就冻结在眼眶。

    我意识到我此刻多么接近天堂。我已经多么接近你所在的地方。我接近到已经能够听到你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这个没有你的星球上。

    你说:“其实,我一直在你身旁。”

    你说:“其实,你不必这样辛苦地走了这样远的路来看望我。”

    “其实,我一直就在你的记忆里,就像我一直也在这么高远的地方。”

    你说:“其实,你在山下的寺院里,点燃的每一盏酥油灯,都能向我传递来自你的温暖。”其实,你在这个世界上各处流下的每一滴眼泪,都能落在我的心上。其实,你放入每一个转经轮里的每一句祈祷,我都能从信仰的声音里听到。”

    你说:“其实,这里一直很安静,也很寒冷,还很空旷。其实,这样的安静里面自有繁华,这样的寒冷里自有暖意,这样的空旷里包罗万象。”

    你说:“其实,我在这里过得很好。你不必一直这样牵挂。”

    你说:“其实,我一直都在高处看着你。其实,你从未孤单过。其实,我很也很高兴看到你独自攀登,把种种艰险踩在脚下,终于凭借自己的力量,来到离我这么近的地方。其实,你的艰苦跋涉有人知道。其实,你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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