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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沉默地看着这枝玫瑰花。
我悲哀地再次发现,我们单独面对的时候,真的已经完全无话可说了。
他的心里和脸上都堆满了显而易见的不耐烦,那种厌恶,那种冷漠,那种拒人千里。
他在外面必定有了别的女人。
我能一览无遗地一直看到他的内心深处,就像隔着贝加尔湖的蓝色冰层,一直能看到湖水深处的鱼。
但是,我不惜一切,一定要试试,得让他在这份文件上签字。
“玫瑰花是你弄的?”他带着嘴角的冷笑看着餐盘。
我说:“我们在一起,也是曾经有过好日子的,对吧?”
他哼了一声,表示对那些好日子早就嗤之以鼻。
他说:“有什么事情,你就直说吧。看在女儿的份上,我能成全的,还是会成全你。虽然你并不值得我这样做。”
我忽略掉他话里的敌意和仇恨。我说:“需要你在这份文件上签个字,你签了字,我就分给你40%的出售收入。”
他拿过那份文件,用探照灯一般的眼光,聚焦在纸面上。
他认认真真地读了20分钟,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他觉得字里行间,到处都是我设下的陷阱。
我说:“这资产只是在法律上,名义上是我们的共同资产。如果要做离婚财产分割,我咨询过律师事务所了,也看过相关法律条文,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你不可能得到40%的权益。你在上面签字,可以比离婚财产分割的情况下,收获更多。你并不吃亏。你是赚的。还可以省下分割财产的律师费和大量时间精力。”
他从纸面上方看了我一会儿。
他说:“你是不是疯了?”
他说:“这件事情我觉得很可疑。因为,看上去,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这不符合人的本性。你必定有什么陷阱藏在里面,是我没有看出来的。”
第八百九十八章 最后的救援(3)
(一)
我们夫妻间的谈判继续进行着。
我说:“既然我们都已经到了这一步,完全是因为女儿才会维持在一起,那么,也就不妨开诚布公吧。”
我说:“我并不恨你,也没有要报复你的意思,你在外面的事情我也心里有数。我不打算干涉你。我也从来没有要过你的钱。连这样的想法,都从来没有过。你扪心自问,我可有图谋过你的什么?无论是你的金钱,还是地位,还是关系?我嫁给你的时候,是完全没有功利心的。这一点,你自己比谁都更清楚。”
他阴沉地看了我一眼,他在评估我到底对他在外面的事情知道多少,是不是讹诈他的。他没有说话,但也没有反驳我。
我说:“我做这件事情,完全是为了挽救高雄一生最后的心血,为了帮孤儿寡母一把。跟你完全没关系,也没有什么针对你的陷阱。如果你肯帮忙,就会得到公平合理的合作酬劳。”
我说:“这不是家务纠纷,只是一件生意。你不用把感情恩怨牵扯进去。我们在认识以前并不是彼此的仇人,结婚后我也并没有害过你。我们的女儿很可爱。我希望她能和生父在一起生活,直到成年自立。我们之间,如果没有爱情了,至少还可以重新做回一般的朋友。如果朋友也不可以,至少可以做回陌生人。”
我说:“彼此间的纠缠仇恨,都是多余的。会让彼此都不能够回到安静快乐的生活。你如果一直仇恨我,想要报复我,你自己也会被仇恨心所拖累囚禁。你也不会快乐的。”
我说:“在这桩交易里,我也没有打算让你吃亏。这资产本来和你无关的,你能够有签字权,完全是因为当初我自愿嫁给你,并且毫无防范心地没有进行婚前公证。”
(二)
他说:“哼。把自己说得跟圣人一样。你最擅长的,就是这个。”
我说:“你好好地考虑一下。”
他再次看了看文件的内容。他把文件扔在桌面上。
他说:“如果这是一桩生意,我们就来谈生意。可以把情感恩怨搁置一边,我也不是那么不开眼的人。我很讨厌和女人纠缠不清。”
我说:“你可以开出条件。”
他说:“你先回答我,你和高雄,到底是什么关系?干嘛这样宁死也要救他留下的这个烂摊子?你考虑过ann吗?“
我说:“我和高雄就是从小在一起长大的好朋友的关系。除此之外,并没有不正当的关系。我从未对他有过男女之想。我们也从未做过苟且之事。婚后,你是我唯一的性伙伴。”
我说:“我还有杂志社的工作,就算没有这份资产,我也能对女儿尽到母亲的义务,能让她过上宽裕的生活,不会影响她的前途。经营这份资产,也不一定就能保障她的未来。毕竟现在全球环境都是这样,谁也不能保证自己名下的资产能够保持增长到很多年后,它有可能在ann成年之前就灰飞烟灭。就像高雄那么庞大的帝国,也并不能幸免。不如在它最健康的时候出售变现来得安全。”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会儿。
他说:“好吧,现在,你听着我的条件,没有讨价的空间。你不许和我讨价还价。你答应,我就签字,不答应,就把这玩意拿回去,从此不要和我再提。”
他说:“我并非一个刻薄的人,你毕竟是ann的亲生母亲,我的合法妻子,我不会对你落井下石,我的要求,都很合理。”
我说:“请讲。”
他说:“第一,我不需要你给我40%的出售收益,你给我20%,这是我应得的合作酬劳,我也不打算占你一个女人的什么便宜。另外给25%的收益,帮ann建立一个信托基金,算是弥补你做母亲的,可能因为此举带给她的经济损失。你能否同意?”
我点头,我说:“可以。成交。”
他说:“第二,我们现在就进行财产公证。免得我将来遇到同样的事情,也要像你那样,不得不来请求你的合作。我不愿意做这种事情。我们就此切割清楚财产。”
我点头,说:“可以。成交。”
这是早晚反正都会发生的事情。
他说:“好。够痛快!”
他说:“最后一个条件。你不能立遗嘱,把我们女儿作为你财产的第一顺序继承人或者唯一指定继承人。你要立遗嘱,指明我是你财产的第一顺序继承人,并且把所有的人寿保险的受益人,一律改为我。我会保证女儿的生活。我也兼顾了你父母的继承权益。”
我说:“好。”
他说:“你以后不得干涉我的行为,不得发表对我合法婚姻不利的言论。无论是对女儿,还是在公众中。当然,公平交易,我也不置评你的生活。”
我点头,说:“可以。”
夫妻关系,走到这样一步,实在是很可悲。但,也并不是最可悲的。如果一定要有这样的结局,我倒希望是现在这种交易性的结局。
他并非一个合适的丈夫,但,他还算得上是可以与之交易的商业伙伴。
他说:“很好。你是个明智冷静果断的女人。这一点,即使我对你没什么兴趣了,也依然很欣赏。”
他说:“和你做生意很痛快。最后一点,我们现有的住宅,得完全划分给我。”
我说:“没有问题。”我根本也不想住在到处充满失败婚姻记忆与痕迹的房子里。
他说:“你可以保留我家结婚时送给你的那些首饰之类的礼品。”
我说:“温德米尔的半边房子,完全划分给我。”
他说:“都说了,你不可以讨价还价。”
我说:“这是高雄转让给我本人的。我有足够的文件和手续可以证明,此财产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就算法庭判决,你也不会得到产权。我要这产权,只为照顾他的遗属方便,没有别的用意,希望你一并成全。我们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
他想了想,说:那好,再多给我5%的出售收益,我和女儿,各25%,你还可以拿到一半的现金,去做你想要做的事情。他转让给你的房子,就可以全部给你。”
我向他伸出手来。我说:“谢谢。我们成交。”
他看了看我伸过来的手,没有去握它。
他说:“再来一杯咖啡。这杯都已经凉了。”
(三)
就这样,我失去了一半的身家,换得了他的签字授权。
他应该是非常满意的。他什么都没有做,就分走了这么多。
但我对此没有意见。
行动的自由,才是最无价的。
我希望他也能过得好。
我希望,作为必死之人,我们都能善过今生。
第八百九十九章 最后的救援(4)
(一)
“接下来,我们还要怎样做?”我把授权书放在会议室的桌子上,问他们三个人。
逸晨先生说:“还需要一个表决。拟出售这部分资产的所有合伙人,不论所占股份的多少,都要来参加这个表决。当然,表决结果,是由大股东控制的。但他们有选择的权利。”
“如果所有的小合伙人都投反对票,会不会改变我们的决定?”我问。
jackie说:“只要有一个赞成我们,我们就能取得表决多数。”
“早知道这么麻烦,以前就不以股权为激励措施了。”我感到追悔。以前只想着怎样发展,并没有想到怎样结束。
我问:“有多少个小合伙人要参与表决呢?”
jackie说:“包括我在内,一共12人。要我现在去叫他们来会议室投票吗?这是我们要过的最后一关。”
我说:“那,我们确定能控制表决结果了?”
逸晨先生说:“是的。结果是既定的,只要jackie投票同意出售。”
我说:“那还有什么问题?叫他们都进来吧。我们速战速决,免得夜长梦多。”
逸晨先生说:“但是,我们很可能会面临众叛亲离。如果他们都不赞同的话。他们虽然无法改变决定,但他们会远离我们。我们会失去这些朋友。也许是永远失去。”
我看了看逸晨先生,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我说:“众叛亲离,肯定是挺不好受的滋味。可有时候,也不得不义无反顾。”
逸晨先生说:“如果你准备好了,就叫他们都进来吧。”
我深呼吸了一下。这么多年积累起来的友情,也可能几分钟之后,就都离散了。
这个世上的一切事物,都是如此脆弱易坏,不坚固,不可靠。
我用力点头,说:“我准备好了。”
w说:“jackie,让他们进来吧。这是你们内部的事务,我,身为外人,还是暂时回避一下。”
(二)
jackie向其他十一名合伙人说明了当前的情况和我们之前的收购想法和出售决定。
逸晨先生读完了各位合伙人需要表态的法律文件。
他把文件放在桌上。他说:“这就是我们的决定。同意的人,请过来在文件上签名。不同意的人,就可以离开了。”
房间里安静了约有半分钟。
然后,第一个人站了起来。他说:“心心,你这是要带着我们自取灭亡。我们为什么要丢掉优良的资产,去收购不良的资产?你考虑过我们这些年的辛劳吗?做到这么大,真的不容易,何况现在全球经济都不景气。在这样的经济周期中,应该避免伤筋动骨,不是吗?这是经济常识。”
我说:“但是,若没有高雄,就没有我们的开始和发展,也没有今天的局面。若没有今天的局面,各位的股权也就都不会存在。做人应该知恩图报,不是吗?”
第二个人也站了起来,他说:“我们理解你的悲恸,心姐。高董事长以这样突然的方式离开,我们也很悲恸。但是,感情应该和理智分开。就算要照顾他的遗属,也有很多方式可以说选择,不必要采取这种自毁长城的激烈方式啊。”
我说:“对不起,也许我不够理智。但,我真的不想他就此灰飞烟灭,什么都存留不下来。”
我说:“真是很抱歉。你们无法将女人和重感情分开,就像不能把水和湿性分开。”
第二个发言人转向jackie:“jackie,心姐是女人,和高董事长交情非同一般,情有可原,可是你呢?你是男人,这种时刻,应该理性选择。”
jackie说:“因为心姐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我才会在这里工作,才会成为今天有表态权的小股东。我得益于她的有情有义,我希望她继续保持。所以,我的理性选择就是,支持她,继续做有情有义的事情。”
第二个人失望地看着我们,他坐了下去。他说:“如果是这样,那我没有什么可说的了。我保留自己的态度。你们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