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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点很让我父亲惭愧。我也觉得无颜面对这些高超的老师们。但这不妨碍我一见倾心地喜欢美术作品。
据拍卖行和我的画家老师们评定,我的绘画能力虽然很低幼,但欣赏水平,却相当专业。
我对梵高作品的辨识和理解,更是达到了令业界惊叹的程度,就仿佛是与梵高生前心灵相通一般。
到后来,我的直觉都成为鉴定梵高作品真伪的一个高效工具。荷兰国政府和世界各地的博物馆、私人收藏家都会经常向我来咨询某幅作品究竟是否是梵高本人的手笔。我也不负众望地鉴定出了好多幅临摹得足以以假乱真的赝品,乃至于凭这样敏锐的直觉,帮助国际刑警组织和巴黎警方破获了一起盗窃和走私名画的惊天大案。这件事情,甚至被隐晦地改变成了一个剧本,拍成了好莱坞大片,在国际票房榜上连续12周高居榜首。好莱坞的男女巨星领衔主演了这部影片。而女主角的原型,就是作为著名收藏家的我。
(三)
关于梵高这位画家,除了他早期那些色调灰暗而沉重的画作之外,我几乎喜欢他在各个时期的画作。尤其是他中后期的画作。
就比如我买下的这幅画,每次站在它面前,我都有某种被电击的感觉,我为画作中呈现出来的某种非常熟悉的东西所震撼。
在我的理解当中,线条代表着画家意识中的理性,而颜色代表着画家意识中的激情。
在凡高的中后期,尤其是后期画作当中,我看到一种非常熟悉的挣扎。
看看那些在火焰般耀眼刺目的明亮颜色中努力挣扎着扭曲向上的黑色线条!
我在这些画中,看到一个灵魂被某种强大力量所挤压时的扭动,听到一种无声的呐喊。
我看着这些画,就像看着一个人内心的残暴战争一样。
我惺惺相惜地看着一个人全神贯注地与他内心的激情与冲动搏斗,试图把内心呼啸而起的疯狂能限制在虚弱的理性的框架之内。
我看到一个人陷落于某种巨大无边的裂缝当中。
我看到一个人在控制与失控之间艰难地维持着平衡。
我看到一个人在颜色与线条当中所展现的无声的绝望。
我看到一个人反抗自己被某种矛盾的力量所撕裂时的那种孤独与顽强。
我喜欢他画中那种流动奔涌的不稳定感。
他画中的世界是沸腾的、流动的,变幻的,非现实的,不冷静的,充满光亮和躁动的,但同时也倾向黑暗与寒冷,伴随着无所不在的死亡。
也许我错误地理解了梵高,但他的确画出了我当时内心世界的图像。
(四)
梵高的画作,经常唤醒我内心的记忆。
我记得在某个过去世中,自己在年少时曾经跟随你一起去看过梵高的画展。
梵高画笔下的景象,除了从美术角度深深触动了我以外,还强烈地触发了你前生记忆的井喷。
他的画作让你想起更早的前生里,你在我与未来君王的新婚之夜所经历的内心痛苦和病痛折磨。
你被席卷而来的内疚感、无助感和疼痛感所充满。
这导致你感觉到强烈的身体不适和精神恍惚,把你震出了理性冷静的常轨。
守候在你的身边,我感觉到了无比熟悉的内心怜惜和万般柔情。
这种怜惜和柔情,仿佛在我们之间发生过亿万次了。
我强烈地感觉到以前在什么地方、什么场合经历过同样的事情:
我守候在你的身边,看着你经历心灵的震荡和身体的不适,满怀想要救度援助的愿望,但却不得其门而入,只能束手无策地守候着你,垂泪不已。
四下安静无人的时候,我经常一个人举着提灯来到收藏室,一幅幅的观摩梵高的画作,沉湎在对前生的各种错杂记忆当中。
画面上,整个空间里,都充满了你过去诸世纪重重叠叠的影子。
我就这样独自和你无数的幻影待在一起。
我知道那只是记忆中的幻影,并非真实的、有血有肉的人。
但我依然感觉到安宁。
就算是和你的幻影与记忆待在一起,我也感觉比待在现实的世界更加安心。
和你在一起,我有强烈的归宿感。就像是行星围绕着它的恒星在运行。
第九百二十三章 大英博物馆(上)
(一)
等待了那么多年之后,我终于又见到了它。
见到它的那一刻,我隐约感觉到,距离我们的再次邂逅,已经不远了。
它,就是贯穿了我们多次过去生的那个护身符。
离婚后的第二年,在一个阴雨天,我独自一人来到了大英博物馆。
我来过英国很多很多次,但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一直没有造访过大英博物馆。
这一次前来造访,是因为我在旅行中偶然看到一份报纸上登着一个海报,上面说,大英博物馆新收藏了一批来自中国唐朝以前的历史文物。海报上刊登了一把精钢弯刀的照片。这是一把精美的马刀,手柄是纯金打造的,雕饰精美,花纹细腻,马刀双面开刃,有着深深的血槽,整柄刀看上去极其锋利和轻盈,形状犹如天边的弯月。
这幅海报深深地吸引了我的视线。
我凝视着这把弯刀,有很长时间感到呼吸堵塞,无法把空气顺利吸入肺叶里。
我无法解释这种奇怪的感觉。
于是,我记下来这批新文物对公众开放展览的时间,把它写入我的商业日程。
我在文物公众展出开幕的第二天到达了伦敦。
放下行囊后,我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造访大英博物馆。
我步行穿过了几个街区,看到一辆在马路上游荡招揽客人的旅游马车,由一匹白色的高头大马神气活现地拉着,我想到都没想,就从无数的出租车流中穿梭过去,登上了马车。
(二)
走下马车,站在这座古老的博物馆的门前,我心绪滚涌,百感交集。
我久久地望着博物馆的大门和长长的台阶,全然不觉小雨正在湿透我的风衣。
我一步一步地独自迈上一级又一级的台阶,感觉与某个激动人心的时刻一秒一秒地接近。
我听到自己的鞋跟在台阶上敲击发出的清脆的声音,听到自己的心扑通扑通急速跳动的声音。
我就像一个洞房花烛夜等待新郎揭开盖头的新娘一样激动而忐忑。
我也像一个参加葬礼向爱人的棺椁上扔出最后一支玫瑰花的情人一样哀恸和迷惘。
我在亦喜亦悲中领取了门票,拿了一张展览地图,走进了博物馆的大门。
因为天气不佳,且未到大型旅游团参观的高峰期,博物馆里的人三三两两,并不拥挤,环境安静。
人们各自带着不同讲解语言的耳机,在各种展品前轻轻地走动,小声地谈论和指点,偶尔能看到穿着制服的保安手持对讲机警惕地在各展厅走动。
我一边看着手中的地图,一边穿过埃及法老的头像和巨大的石马,穿过刻着苏米尔文字的石块。
我从笔直挺拔的希腊神庙残存石柱前走过,和少了一只翅膀的古罗马胜利女神像擦肩而过。
我从形形色色已经消逝不见的古代时空中经过,跟着东方历史文物展的标牌指引,一直走向心被吸引的方向。
我进入东方馆以后,绕过了一些千手佛像和精美漆器,从一群正在听讲解的印度游客当中插过去,我如有神助地在无数藏品的迷宫之中直奔心指引着的方向。
终于,我在我一心寻找的东西面前停了下来。
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个密封的玻璃龛,玻璃龛里面装着一个古老的护身符,有着灵秀飞逸的花纹,优美的形状,虽然锈迹斑斑了,但看得出当年镀金未褪、金属闪亮时,它曾是何等的漂亮和精美。
玻璃龛里还放了一个放大镜片,以便参观者更清楚地看到花纹的细部。
看到这个护身符的第一眼,我就感觉到海啸扑面而来的那种巨大震撼。
这种震撼几乎让我立刻就忘记了所处的时空,灵魂顿时就溢出了身体的边框!
在我意识到自己热泪盈眶之前,滚烫的泪水,就已经顺着脸颊流淌了下来。
我们总是比自己以为的,要知道更多的事情。
我贴近放大镜片,清楚地看到上面的每一处花纹。
我心里浮现出一张画在作业纸上的铅笔画,铅笔画画得很粗糙,但上面的护身符形状和花纹细节,却和眼前的这个实物,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我看到前生少女时代的自己,颤抖着把这张作业纸交给了对面的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
我看到那英俊的年轻男子接过了铅笔画,脸色立刻变得发白,嘴唇也顿然失去了血色。他的手也开始颤抖。
我感觉自己的心脏和整个呼吸系统,在刹那间就灰飞烟灭。
我只觉得一阵恍惚,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三)
我感觉到有人在摇晃我。
然后,我感觉到有人在喂我喝一杯温热的矿泉水。
我睁开了眼睛,看到几个保安的帽子在眼前晃动,一个穿着笔挺黑色西装,胸前带着工作人员标牌的管理人员正扶着我,小心翼翼地喂我喝水。
我的眼神变得清澈透亮起来。我迷惘地看着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位黑西装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他说:“太好了,您清醒过来了。女士,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感到头有点晕晕的,心脏也跳得非常快,全身的血液都在波涛汹涌地冲击着耳鼓。
我晕晕乎乎地坐了起来,发现自己靠在一张软椅上。
我有点搞不清状况地问:“这是哪儿?我怎么了?”
黑西装带着温存体贴的笑容,彬彬有礼地说:“我看您还是再躺着休息一会儿再起来吧。这是保安中心。您刚刚在参观的时候突然晕倒了。请问,您感觉到哪里不舒服吗?需要我们叫救护车吗?或者,您有家庭医生的电话号码吗?”
我摇着头,克服着地板摇晃的轻微晕眩感,我说:“我没事,可能是刚刚有点低血糖。我刚刚飞到伦敦不久,可能晚上没有睡好,早上又出来得太匆忙了,没有吃早饭,展厅里的空气也有点闷。”
“是这样的,女士,真的很抱歉,很多游客都反映过东方馆的空气更新系统有点问题,我们正在申请经费进行维修。我很抱歉让您感到不适。”黑西装带着真诚无伪的歉意说。
他说:“您要喝杯热的巧克力奶吗?保安那里还有新买的蜂蜜面包,您需要来一两片吗?吃点热的东西,您会感觉舒服一点。”
第九百二十四章 大英博物馆(下)
(一)
我坐在保安中心的沙发里喝着热巧克力,吃着烤得香喷喷的蜂蜜面包。
温热的食物让我感觉好了不少。但我心里知道,低血糖不过是个托辞而已,让我失去知觉的,是蜂拥而来的往昔痛苦记忆。
黑水河中央的石头,被鲜血染红的河水,内脏流出体外的月光,你满是血水的脖子,
还有令人心碎的流产、在临水镇上你持续的高烧呓语,我临出嫁之前悲痛欲绝的告别,马车上来生的约定,你额头上出现的护身符印记,一个庞然大物把你撞到飞起…。。
“女士,我怎么总觉得您有点面熟呢?”一位年过半白、面容和善的保安注视着我的脸,说。
他说:“我肯定在哪里见过您,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了。”
他的话引起了其他保安的注意。另两位比较年轻一点的保安也走了过来,端详着我。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感觉被他们端详得很不自在。我心里感到有点紧张,感觉到他们当中可能有人要认出我了。
我把被子里的热巧克力喝完,准备趁早脱身。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的保安发出了恍然大悟的一声:“啊!”
他说:“啊!我想起来了!您就是那位经常上时尚娱乐杂志封面的女伯爵!”
他睁大眼睛看着我,想要说:“您就是那位和骑手离婚了的女伯爵”,但是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改口说:“您就是那位骑马骑得很漂亮的女伯爵。”
他对同事说:“没错,我想起来了,她有着东方人的面容,我是不会记错的,虽然她今天穿的衣服很普通,但我绝对不会弄错!”
他热情地向我伸出了手,他殷勤地说:“可以吗?尊敬的夫人。我是您的崇拜者,我老婆和孩子也很喜欢看您的电视台主办的节目。我老婆总是说,您办的电视台是最干净、最纯洁、最放心让孩子们看的。我两个儿子都是看着您电视台的节目长大的。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