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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剑师沧海月明之剑,天下景仰,我师门有幸,受傅剑师大恩,不敢不报。”向来豪爽粗直的丁垂云行了个礼,轩辕望听得略略放心,既然是来报恩,就不会引起什么纠纷了。
“后土剑门,飘零天下,现在还剩几个弟子?”傅苦禅脸上依旧是愁苦之色,“你既然已是剑匠,想来是这一代后土剑门中最知剑者,你要让后土一门绝学在你手中失传么?”
“后土一门绝学,二十年前便在傅剑师手中失传了。”丁垂云微微一笑,坦然道:“傅剑师二十年来不知所踪,想来如今应是剑宗级的人物,师门旧事,不能忘怀,请傅剑师赐我一剑。”
轩辕望这才明白,丁垂云开始所说的竟是反话,他不仅要与傅苦禅比斗,而且是以死相搏!
傅苦禅仰面向天,过了片刻,他黯然一叹:“我知道你心意已决,但如今剑艺凋零,不再是当年了,你还要一战?”
丁垂云只是抱拳行礼,当他直起腰后,围观的众人都退了一步,那一剎那,往日那个粗豪的丁垂云彻底消失了,站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冷静自信而且坚定的人。
一个剑匠!
虽然剑艺已经衰败,但天底下曾练过剑者仍以亿万计,但能登堂入室,成为剑会承认的剑匠者,千中无一。
傅苦禅神态自若,倒是他身边的赵冰翼跃跃欲试。傅苦禅摆了摆衣袖,赵冰翼却拦住了他。
“有事弟子服其劳,老师,让我来吧!”
“这是我旧日的恩怨,还是我自己来了结。”傅苦禅微微一笑,但赵冰翼却很固执地牵住他的衣袖:“这华州府城无聊透了,难得有这么好玩的事,老师还是让我来吧!”
傅苦禅想了想,从腰间拔出自己的剑,交到赵冰翼手中:“冰翼,后土剑门曾出过了不起的剑宗,让妳见识一下也好。”
丁垂云哼了声,傅苦禅竟然避战,派个小娃儿来,这让他心中有些羞怒。他原本不屑与赵冰翼对决,但当赵冰翼接过剑面对他时,他才发觉,这个女孩子剑一入手整个人似乎都变了!她那神采,她那气势,似乎有着无限的光芒自她身上射了出来。
傅苦禅从丁垂云脸上看出了惊讶,心中暗暗叹了声,赵冰翼天生便是习剑的,自己的沧海月明剑必将在她手中发扬光大,丁垂云虽然是个剑匠,但面对这天生习剑的天才,只怕也会输得很惨吧。
轩辕望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赵冰翼,他敏感地发觉到,当傅苦禅的剑交入赵冰翼手中后,赵冰翼就不再是那个爱撒娇的小女孩了。她的表情严肃而专注,她的目光敏锐而犀利。一种绝不弱于丁垂云的气势从这小女孩身上发散出来,让她自然而然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轩辕望只觉得自己的呼吸急促起来,心怦怦直跳,但他知道这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渴望。
不知为何,他渴望那站在场中与赵冰翼相对的是他,而不是丁垂云。这种渴望让他身上的血液沸腾起来,心中奇痒难熬,也让他对这种渴望有种深深的畏惧。
他本能地退后,从人群中挤走,想要离开这里,他要逃避这种渴望的感觉。在他背后,罡风四射,剑气汹涌,不知是赵冰翼先还是丁垂云先,两人身体穿来插去动作迅捷如电掣,剑啸之声不时被两剑相击之声打断。这两剑相击之声起初还只是偶尔有之,但到后来竟是乒乒乓乓响成一片。
“后土剑门的绝招在于守而非攻,这丁垂云抢先攻出,又一剑比一剑迅猛,以己之短攻敌之长……”傅苦禅心念微转,但旋即明白:“冰翼一女娃儿,臂力、耐力都有限,丁垂云正是有意逼冰翼与他快攻,好迅速消耗冰翼的力量,以便与我一战……这丁垂云倒是后土剑门难得的人才。”
轩辕望被这连绵不绝的剑击声引得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正看见丁垂云剑光如霹雳一般击向赵冰翼,而赵冰翼身形则有如沧海中的一叶孤舟,在丁垂云剑气的狂澜中起伏跌宕,虽然惊险百出,却每每能化险为夷。看起来倒是丁垂云占尽了优势,但不知为何,轩辕望心中却以为丁垂云处境不妙起来。他不敢再看下去,撒腿便跑了开来。
正当轩辕望奔回侧门之时,一种他无法抗拒的力量让他猛然回过头去。
在丁垂云大海狂涛一般的剑影之中,赵冰翼身形冉冉而起,像是一轮自海平面升起的明月。她手中的剑划出一个优美的圈,剑上白芒夺目耀眼,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住。丁垂云那浩瀚的剑影在这强光之下黯然失色,无数道光箭自赵冰翼化成的明月中射了出来,噗噗声中,丁垂云浑身一震。
轩辕望大惊之时,“碰”地一下,他只觉额鼻间一阵巨痛。原来他一面奔跑一面回头,没注意间一头撞在墙上了。他只觉一阵天眩地转,两道湿稠的东西自鼻中流了出来。
当他清醒过来再望向丁垂云,这个不到四十岁的男子似乎一瞬间老了许多,他手中空空,原本握在手中的剑已经断成数截,被弃在地上。
“咳……咳……”丁垂云全身又是颤了一下,一阵拼命压抑的咳声自他喉间传了出来。赵冰翼兴致勃勃地一抱剑,像个大人般道:“承让,承让。”
丁垂云目光在这女孩子脸上扫了扫,又转到傅苦禅脸上,过了一会儿,他咬了咬牙掉头而去。傅苦禅唯有苦笑,倒是赵冰翼意犹未尽,目光在众人脸上转来转去,似乎还想再找个人比试。人们看见她那明月一般的目光,都纷纷转过脸去,生怕她来找自己。
轩辕望想去看看丁垂云,但又不知去了后该说什么,想来想去,他还是回到了自己的小屋中。同屋的仆役见他鼻子流血,都笑了他两句,他却神情恍惚,无法应对。
他的脑中,全都是最后见到的那个景致,在丁垂云剑气最盛之时,赵冰翼忽然腾起,虽然只看到剑上光芒四射,但轩辕望却能感觉到那一刻赵冰翼分明刺出了六剑!
这六剑是如此迅捷,旁观者眼中这六道剑芒浑然一体,形成一个耀眼的光球。
一种前所未有的激动在轩辕望心中升起,那样一剑,惊才绝艳,那样一剑,才是沧海月明!
轩辕望禁不住手有些发抖,他自己也觉奇怪,为何见到那样一剑他心中无比激动?竟然会巴不得迎着那剑的,不是丁垂云而是自己?
“若换了是我,能接下这一剑么,我该如何防这六击,如何相机反击?”
这个念头在他脑中盘旋来盘旋去,到得后来他哑然一笑:“我这是怎么了,我从来就不会使剑,怎么会想到要破这一剑,难道我比身为剑匠的丁大叔还要厉害么?”
想到丁垂云,他心中一动,决意去见见他。好在忙了大半日之后,他倒有些闲暇,向管事告了个假,他便出了云想绸缎庄。
但在丁垂云家却碰了个壁,丁垂云根本不曾回来。轩辕望心中不由有些担忧,对于身为剑匠的丁垂云而言,若是败在剑师傅苦禅手中,哪怕是当场身亡也算虽死犹荣,但惨败在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手下,这样的打击只怕是他难以承受的。
出了城,轩辕望一路在丁垂云常去的地方寻找,直到在赏心湖畔听到丁垂云的咳嗽声,才循声找到了丁垂云。只见他呆呆坐在湖畔枯柳下,身边杯盘狼藉,远远地便嗅到他身上的酒气。
“丁大叔!”轩辕望唤了他一声,但平日里耳聪目明的丁垂云却恍若未觉,轩辕望走了过去,又唤了声,丁垂云才将通红的眼移向他。
“阿望……”丁垂云只说出这两个字,便是一阵剧烈咳嗽。轩辕望有些吃惊地看着他,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阿望,你来了。”丁垂云咳嗽平息之后,用沙哑的嗓音道:“来陪我喝上一杯。”
“丁大叔,你别再喝了。”想了半晌,轩辕望终于道:“胜负只是一时之事,大叔你何必放在心上?”
“一时之事,一时之事?”丁垂云嘿嘿笑了几声,“你可知那傅苦禅单人独剑挑战京师十大剑门,我后土剑门先后七人败亡在他剑下,满门菁英灰飞烟灭,后土门不得不狼狈离开京师。这二十年来我苦心练剑,既不曾娶妻生子也不曾赚下丁点家财,只想有朝一日能与傅苦禅决一生死,哪怕便是败了也不能让世人小看我后土剑门。可二十年来一梦觉,我不但不是傅苦禅的对手,甚至连他教出的十二、三岁的女娃儿也可以轻易击败我这剑匠,这剑,这剑……”
他一激动,又禁不住剧烈咳嗽起来。轩辕望不知道这背后还牵连到二十年前的血仇,心中对丁垂云的同情更增了几分。这个时代里,一个武师想要安身立命已是不易,而一个习剑者就更难。为了这样一个目标,丁垂云付出了人生中最宝贵的二十年时光,付出了一生的幸福,最终不但失败,而且败得几无扳回的可能。
人一辈子有几个二十年可以用来进行一场赌博?人一辈子,又在这样那样的赌局中虚掷了多少个二十年?
轩辕望觉得嘴中有些苦涩,他喉咙抽动了下,忽然道:“丁大叔,那傅苦禅能教出个弟子,你为何不能教出个弟子来?比如,比如……”轩辕望想到赵冰翼那惊才绝艳的一剑,想到自己看见那一剑时的热血澎湃,他有些讷讷地道:“比如,我成不?”
“你?”丁垂云双目睁得老大,“你眼见我这惨状,还要练剑么?”
“或者……或者我可以替丁大叔击败那个傅苦禅。”轩辕望微低下头,脸上浮起一片羞赧。
“不成,不成。阿望,不是说你不可能击败傅苦禅,但我不希望你也同我一般,将二十年的时光浪费在虚无飘渺的事情上。”丁垂云又咳了几声,脸上净是苦笑,显然方才轩辕望的诉说已让他心情放松了些。
轩辕望练剑的意志原本就不甚坚定,因此也就不再恳求。二人默默相对了会儿,丁垂云站了起来:“走吧,你也该回去了。”
看到丁垂云身形已不再像往日那般挺拔,轩辕望有些担忧地嚅了嚅唇,但只吐出了一句“丁大叔,多保重”,便再无话可说了。
这一战给丁垂云的打击远不止赵冰翼剑气所伤害的身体,他原本主要以教几个华州府城的富家子弟剑艺为生,在他战败第二日,这几个富家子弟就纷纷辞师,街坊间也将他胜不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娃儿传为笑谈,再加上身上的创伤让他无法做体力活儿,他整日里便只有在酒馆里喝着劣等酒,到夜了再满身酒气地回到他那四壁空空的屋子中。起初还有人来劝他,他倒也不发酒疯,只是苦笑着问上一句“不喝酒又能如何”,对方便哑口无言了。
终于傅苦禅要走了,轩辕望在瞧不见他们一行人的影子之后,立刻飞快地跑到丁垂云处,丁垂云依旧醉生梦死地爬在桌子上。
“丁大叔,丁大叔,那个讨厌的傅苦禅走了。”
丁垂云醉眼乜斜,翻了他一眼,只是哦了声。轩辕望还要说什么,丁垂云却“砰”地一下将个酒杯放在他面前:“来……来……阿望……陪我喝上一杯……”
还不等轩辕望回答,他便将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浊酒入喉,换来的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轩辕望见他醉了,忙劝道:“丁大叔,你别喝了!”
“阿望,你是好孩子……”丁垂云将手从唇边移去,又抓在那酒杯上,轩辕望伸手去夺他的酒杯,却发觉酒杯边缘净是湿粘的东西,仔细一看,净是殷红的血。
“丁大叔!”轩辕望大惊,丁垂云却挥手止住他的话:“别说,别说……”
轩辕望还要再说,忽然几个汉子进了酒馆之门,直直走向丁垂云。轩辕望看过去,心中不由一惊,这几个汉子是华州府城有名的泼皮无赖,没少被丁垂云教训过,如今看来,是来意不善。
“瞧,咱们堂堂的大侠客丁剑匠,如今成了什么样子!”一人尖声道:“往日的剑匠风范,今天怎么全都见不到了?”
“哦,你还不知,那一日京城来了个女娃,在云想绸缎庄前玩耍,咱们的丁大剑匠见人家小娃儿粉雕玉琢般可爱,便想去调戏她。嘿嘿,哪晓得那女娃儿也是使剑的,三招两式,便将堂堂剑匠放倒了……”
另一个泼皮有意歪曲道。
丁垂云瞧也不瞧他们一眼,只是又给自己满上一杯酒,一饮而尽,紧接着又是一阵咳嗽。
“难怪呢,就这般三脚猫功夫也算是剑匠,那大爷我就是大剑宗了。丁大剑匠,听说你的几个弟子都另求名师了,你这日子可就过得没那么滋润了。怎么样,手头紧不紧?咱们兄弟瞧你可怜,赏三、五枚铜钱与你花花,要不?”
丁垂云咳嗽平息下来,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以更快的速度灌了下去。那几个泼皮虽然听说他落魄了,但虎倒余威在,不敢十分逼迫,只是挖苦了几句便离开了。
轩辕望牙齿咬得咯咯响,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