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洁琪打了谢伊手臂一掌。 “哎,我说你啊,你真差劲。”卡梅尔一手遮脸,对我做了个“他醉了”的口型,神情夸张,又充满歉意,但她自己也喝了三杯小鹿斑比,而且遮脸用错手了。谢伊完全不理会她们俩。
“这个国家的根基就是狗屁,还有好公关,一踢就垮,而这一脚就快来了。”
“我不晓得你在爽什么,”凯文郁郁地说。他也有点醉了,但不是变得更咄咄逼人,而是更内向。他无精打采地靠着桌子,闷闷地望着酒杯, “假如真的垮了,你也会跟我们大家一起死。”
谢伊摇摇头,咧嘴笑说: “不不不,老兄,很抱歉,没那么惨。我已经有计划了。”
“你总是有计划,但有哪一次真的实施成功了?”
洁琪大声叹了一口气。 “气氛真好。”她对我说。
谢伊对凯文说: “这次不一样。”
“确实不一样啊。”
“等着看吧,小子,等着瞧。”
“听起来很有意思,”卡梅尔语气坚决,宛如想要挽回晚宴场面的女主人。她将椅子往前拉,身体坐得笔直,淑女般的用莲花指轻举杯子,说,“何不告诉我们呢?”
过了半晌,谢伊转头看她,靠回坐椅开始哈哈大笑。
“哦,梅儿,”他说, “只有你才能让我守规矩。你们几个知道吗,我十几岁的时候,卡梅尔有一回狂打我的小腿肚,打得我抱头鼠窜,就因为我骂崔西·隆恩是个荡妇。”
“你是罪有应得,”卡梅尔正儿八经地说, “不能这样谈论女孩子。”
“没错。这几个家伙都不知感激,只有我感激你。老姐,跟着我准没错。”
“跟你去哪里?”凯文说, “失业救济处?”
谢伊将目光移回凯文身上,但有些吃力。 “他们没告诉你这个,”他说, “景气好的时候,大机会都在大鱼身上。工人可以过日子,但只有富人才会变得更有钱。”
洁琪问: “难道工人就不能好好喝酒,和兄弟姐妹开心聊天吗?”
“情况开始变糟的时候,就得看有脑袋又有计划的人大显身手了,那就是我。”
“晚上和辣妹约会”,谢伊经常对着镜子梳头一边说道,却从来不肯透露是谁。要么就说“我今天多赚了几块钱,梅儿,给你和洁琪买冰淇淋吃”,但你永远不晓得钱从哪里来。
我说: “你说来说去,到底要不要讲清楚?还是打算整晚吊我们胃口?”
谢伊盯着我,我露出天真无邪的微笑。 “弗朗科,”他说, “你这个肉奸,体制内的人,干吗关心我这样的叛徒怎么过日子?”
“兄弟情谊。”
“我看你是等着看好戏吧,想看自己又赢我一回,满足虚荣感。那你听好了:我打算买下自行车店。”
光是说出口,就让他颧骨泛起淡淡的红潮。凯文嗤之以鼻,洁琪本来就高的眉毛挑得更高。“真有你的,”她说, “咱们家的谢伊是个生意人了,对吧?”
“漂亮,”我说, “等你变成自行车界的唐纳·川普,我一定来找你拿极限身行车。”
“柯纳奇明年就退体了,他儿子不想继承父业。那小子喜欢卖高档车,看不上自行车,所以柯纳奇决定给我优先承购权。”
凯文总算摆脱郁闷,放下手中的酒杯抬头问: “你的钱从哪里来?”
谢伊眼神中的炙热光芒让我看见姐妹对他的期望。
“我为这事存钱存了很久,我已经有一半了,再向银行借另一半。他们正在紧缩贷款——他们知道麻烦来了,和莱瓦瑞一样——但我正好抢先一步。明年这个时候,各位,我就能自食其力了。”
卡梅尔说: “做得好。”但她话里有某样东西引起了我的注意,让我竖起耳朵。她似乎有所保留。 “啊,真是太棒了,做得好。”
谢伊喝了一口酒,想要装酷,但嘴角不禁扬起微笑。 “就像我跟小凯说的,没有必要卖命工作填饱别人的口袋。唯一的方法就是自己当老板,赚多少是多少。”
“那又怎样?”凯文问, “就算你是对的,国家真的垮了,你还是会跟管完蛋。”
“这就是你搞错的地方了,老兄。要是那些有钱混蛋这星期发现自己麻烦大了,我的机会就来了。八十年代,我们身边认识的人都买不起汽车,大伙儿是怎么撑过去的?骑自行车。只要经济泡沫一破,有钱老爸就买不起宝马给亲爱的小鬼开车上学了,他们就会出现在我店门口,我真等不及想看这些小杂碎脸上的表情。”
“随便,”凯文说, “很好,真的,太好了。”他继续低头盯着酒杯。
卡梅尔说: “这样你不是得住在自行车店的楼上了?”
谢伊目光移向她,两人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 “嗯,是啊。”
“而且必须全职工作,时间不再自由了。”
“梅儿,”谢伊说,语气温柔许多, “没问题的,柯纳奇还有几个月才退休,到时候……”
卡梅尔轻吸一口气,点点头,仿佛准备好迎接什么。“是啊。”她说,几乎像是自言自语,接着将酒杯举到唇边。
“我说了,不用担心。”
“哦,不是,你很棒,这是你应得的机会。你前一阵子那样,呃,我就知道你心里在盘算什么。我只是没……我很为你高兴,恭喜。”
“卡梅尔,”谢伊说, “看着我。我会那样对你吗?”
“嘿,”洁琪说, “怎么回事?”
谢伊伸出一只手推开卡梅尔的酒杯,好看清楚她的脸。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么温柔,而且比卡梅尔还温柔。
“听着,所有的博士都说只剩几个月了,最多半年,等我买下店面,他已经在家或坐轮椅,反正虚弱得很,不会惹什么麻烦。”
“愿神宽恕,”卡梅尔轻声说, “希望……”
我说: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转头看我,两双同样毫无表情的蓝色眼眸。这是我头一回觉得他们长得很像。我说: “你们的意思是老爸还在打老妈?”
桌子像是电击似的微微一颤,有人轻轻屏息。 “你管好自己的事情就好,”谢伊说, “我们的事情我们会处理。〃
“谁选你当狗屁代言人了?”
卡梅尔说: “我们希望家里随时有人在,以防老爸昏头。”
我说: “洁琪跟我说老爸已经停手了,许多年前。”
谢伊说: “我早就跟你说了,洁琪根本不晓得,你们几个都不晓得,所以他妈的别管闲事。”
我说: “你知道我已经受够你这样了,好像家里只有你忍受老爸似的。”
没有人呼吸,谢伊笑了,声音低沉又难听。他说: “你觉得你也被他欺压过?”
“我有伤疤作证。老兄,我和你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还记得吗?唯一的差别是我现在长大了,能够控制自己,不会三两句就拿出来说道。”
“你根本什么鸟都没遇到,小子,什么鸟都没有。我们才没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一天都没有。你过得可享受了,比起我和卡梅尔的遭遇,你、洁琪和凯文舒服得很。”
我说: “你不要再说我过得很爽。”
卡梅尔想用眼神制止谢伊,但他没注意,目光死盯着我。
“你们三个被宠坏的小子,你们以为自己很惨?那是因为我们拼命不让你们知道什么才叫惨。”
“你要是能向酒保借到卷尺,”我说, “我们就来比比疤的大小、鸡巴的大小,看你到底不爽什么。否则的话,你最好将自己的殉道情结收起来,别再指教我的生活,让大家今晚过得愉快一点。”
“很好,你老是以为自己比我们都要聪明,对吧?”
“只比你聪明,亲爱的,我向来凭证据说话。”
“你为什么比较聪明?因为我和卡梅尔十六岁就离开学校吗?你以为我们是太笨念不下去?”谢伊身体向前,双手紧握桌缘,发烧似的颧骨泛红,斑斑点点。 “那是因为老爸不赚钱,而我们得赚钱养家,让你们三个有东西吃,有钱买课本、买校服,拿到毕业证书。”
“老天,”凯文对着酒杯喃喃自语, “又开始了。”
“没有我,你现在什么也不是,当什么警察?我说我愿意为家人而死,你以为我只是随口说说?妈的,我就是这样做的。我放弃了教育,放弃了所有的机会。”
我挑起一边眉毛。 “不然你现在就是大学教授了?别逗了,你什么屁也没损失。”
“我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失去多少。那你又放弃了什么?这个家从你身上得到过什么?给我举个例子,一个就够。”
我说: “这个家让我他妈的失去了萝西·戴利。”
沉默,彻底僵住的沉默。他们四人全都看着我,洁琪拿着酒杯喝到一半。我过了半晌才发觉自己站了起来,身体微微摇晃,说话的声音接近嘶吼。我说: “离开学校不算什么,被打几个巴掌也不算什么,我宁可辍学宁可被打,也不要失去萝西。但她却不在了。”
卡梅尔语气充满惊诧: “你觉得她是因为我们而离开你的?”
我知道刚才说的有些地方不对,意思偏了,但是无法控制。我一站起来,酒精就让我双脚发软。
我说: “不然怎样,卡梅尔?我们前一天还浓情蜜意,彼此相爱到永远,甚至打算结婚。我们连船票都买了,我发誓我们什么都做了,梅儿,所有事,所有让我们能够厮守的事情。但第二天,他妈的第二天,她却甩了我。”
酒吧常客开始瞟向这边,交谈声也少了,但我无法放低音量。不管在任何打斗场面或在任何酒吧里,我都是头脑最冷静、血液酒精含量最少的人。但今晚远非如此,要挽回也已经太迟了。
“这期间唯一的差别是什么?老爸喝得烂醉,半夜两点闯进戴利家,而你们这群好样的在街上大吼大叫,表演推拖拉扯。你一定记得那天晚上,梅儿,整个忠诚之地都记得。经过这样的事情,萝西怎么不退缩?谁要和这种家人成为姻亲?谁希望自己小孩拥有这样的血统?”
卡梅尔轻声细语,依然不带情绪地说: “所以你才始终不回家?因为你心里一直这样认为?”
“要是老爸规矩一点,”我说, “假如他不是醉鬼,哪怕他不要这么招摇也好,如果老妈不是老妈,谢伊不会每周每天惹出各种各样的麻烦,也许事情就会不一样。”
凯文困惑地说: “但要是萝西根本哪里都没去——”
我听不懂他的意思。这一天的辛劳忽然压在我身上,我累得感觉双腿就要融进脚下的破地毯里。我说: “萝西甩了我,因为我家人是一群禽兽,而我一点也不怪她。”
洁琪开口了,我听出她受伤的语气: “哎,不是这样,弗朗科,这么说不公平。”
谢伊说: “萝西·戴利一点也不讨厌我,小子,相信我。”
他已经恢复镇定,轻松靠回座椅,颧骨的红潮也褪了。不变的是他说话的样子,眼里闪耀的傲慢与嘴角慵懒的讪笑。我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我说萝西。非常友善,喜欢交际,这样的形容没错吧?”
我的疲惫顿时消失。我说: “你要是想趁女孩子不在说她坏话,起码摊开来说,有点男人的样子。假如没胆,就闭上你的鸟嘴。”
“酒保砰的一声将酒杯放在吧台上。“嘿!你们几个!够了,马上给我安静,不然统统滚出去。”
谢伊说: “我只是赞许你的品味,奶子大、屁股翘、态度又好,应该很好上,对吧?直接让你全垒打。”
我脑中有人厉声要我立刻走开,但隔着重重酒精只剩模糊不清的呢喃。我说: “萝西连你一根指头都不会碰。”
“想清楚一点,小子,她可不只碰碰我而已。你扒光她衣服之后,难道没有一次闻到我的味道?”
我一把抓住谢伊的衬衫领子,将他从椅子上拉起来,准备朝他挥拳。其他人立刻采取行动,只有酒鬼的孩子反应才会这么利落:卡梅尔挡在我们之间,凯文攫住我挥出的拳头,洁琪将酒拿开免得碰倒。
谢伊将我抓住领子的手扳开(我听见撕裂声),我们各自向后踉跄几步。卡梅尔抓着谢伊的肩膀将他压回座位,按住他不动,不让他看到我,一边说话安抚他。
凯文和洁琪架住我的胳膊,带我转身朝门口走。走到一半,我恢复了平衡,同时意识到刚才发生的事情。
我说: “放开,放开我!”但他们还是拖着我走。我想要挣脱,可是洁琪紧缠着我,我稍微用力就会弄伤她,而我还没醉到那个程度。
谢伊越过卡梅尔肩头咒骂了几句,卡梅尔大声嘘斥,凯文和洁琪带我灵巧闪过桌子、椅子、还有一脸茫然的常客,然后走出酒吧,刺骨冷风从街角迎面扑来,店门啪地关上。
我说: “干什么?”
洁琪语气平静,仿佛在和小孩说话: “哎,弗朗科,拜托,你应该知道不能在那里打架的。”
“洁琪,是那个混球自己讨打,求我揍他。你都听见了,你敢说我不应该打得他屁滚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