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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我回去-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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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为什么没有电脑,连洗碗机都没有?”

“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些东西。”

“每个人都有电脑。”

我很不想承认,但心底却慢慢看出奥莉薇亚和洁琪的用意,明白她们为什么想让荷莉知道我的出身。 “不对,”我说, “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人都买不起计算机,都柏林这里也一样。”

“爸爸,爷爷、奶奶很穷吗?”

荷莉双颊微微泛红,仿佛说了不好的话。 “呃,”我说, “这得看你问谁,他们并不认为自己很穷,比起我小时候,他们现在的生活好多了。”

“那他们以前很穷吗?”

“是啊,小甜心,我们虽然没有饿肚子,但确实很穷。”

“例如呢?”

“例如我们没有度假,想看电影必须存钱。还有我穿你谢伊伯伯的旧衣服,凯文叔叔穿我的旧衣服,而不是买新的。又好比我们家没有足够的卧房,所以你爷爷奶奶必须睡在客厅。〃

她眼睛睁得好大,仿佛在听童话故事。 “真的?”

“没错,以前很多人都是这样,算不上世界末日。”

荷莉说: “可是,”她这会儿已经满脸通红。 “克柔依说穷人都是混混。”

这一点也不意外。克柔依一家死板,女儿死板,母亲死板,父亲死板,而且大人小孩心眼都坏。女儿老是傻笑,母亲厌食,只因为比我早一代脱离贫民窟,肥猪丈夫又开美国豪华休旅车,所以跟我讲话总是又吵又慢,而且用字特别浅显。我一直认为应该禁止这家烂人进我们家,但莉儿说荷莉自己会发现克柔依不适合做朋友。看来这一回我是稳赢了。

“嗯,”我说, “克柔依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呢?”

我不动声色,但荷莉很了解我,斜眼偷偷瞄了我一眼。 “那不是脏话。”

“但肯定不是好话,你想那是什么意思?”

荷莉身体一扭耸耸肩。 “你知道是什么意思。”

“小乖,你要用这个字的话,起码得知道一点这个字的意思,说吧。”

“混混就像笨蛋,整天穿运动服,因为很懒惰,所以没工作,甚至连话都讲不清楚,他们是穷人。”

我说: “那我呢?你觉得我也很笨、很懒吗?”

“当然不是。”

“可是我全家人都穷得要命耶。”

荷莉慌了。 “你们不一样。”

“没错,混蛋可能有钱,也可能没钱,就像好人可以有钱,也可能没有钱一样。钱和人的好坏没有关系。有钱很好,但金钱不能决定你是什么样的人。

“克柔依说,她妈咪说有钱一定要赶快让别人知道,这一点超级重要,否则就没有人会尊敬你。”

“克柔依他们家,”我的耐。陛用完了。 “粗俗得连打扮花哨的混混都比不上。”

“粗俗是什么意思?”

荷莉放下钢琴,抬头用彻底迷惘的眼神看着我,双眉深锁等我说明一切,厘清所有的头绪。

从她出生到现在,这可能是我头一回不晓得该怎么答复她。面对一个认为人人都有电脑、从小看小甜甜布兰妮的小孩,我不晓得该如何说明物质贫穷与心灵贫穷的差别,也不知道怎么解释粗俗,而事情怎么会变成一团糟。

我好想把奥莉薇亚抓来,要她示范怎么做,只是这再也不关莉儿的事了:我和荷莉的关系是我一个人的问题。于是,我将迷你钢琴从她手里拿出来,放回娃娃屋,拉她坐在我的怀间。

荷莉仰头看着我的脸说: “克柔依很笨,对不对?”

“哦,是啊,当然,”我说, “世界上哪个地方缺笨蛋,只要让克柔依和她爸爸妈妈过去就搞定了。”

荷莉点点头,蜷起身子靠着我的胸膛,我下巴抵着她的小脑袋。过了一会儿,她说: “你可不可以找一天带我去看凯文叔叔摔出去的地方?”

“假如你觉得需要看一眼,”我说, “那没问题,我就带你去。〃

“不是今天。”

“我知道,”我说, “我们先好好过完这一天再说。”我抱着荷莉前后摇晃,她若有所思咬着辫子尾巴。我们就这样默默坐在地上,直到奥莉薇亚来说该上学了。

我在戴齐买了特大号咖啡和一个奇形怪状、应该是有机食品的玛芬蛋糕——我感觉奥莉薇亚很怕我误会,以为请我吃早餐就是请我住回去。我坐在墙上享用早餐,注视那些穿着过重西装、开着坦克大车的家伙驶进车阵,发现别人都不让路而火冒三丈。接着我拔了自己的语音信箱。

“嗯,那个,弗朗科……嗨,我是小凯。听着,我知道你说时间不对、可是……我的意思是,不是现在,而是,而是等你有空了,可不可以打个电话给我?比方说今天晚上,就算很晚也行。呃,谢了,拜拜。”

第二通他直接挂断,没有留言,第三通也一样,就是我和荷莉、洁琪嘴里塞满披萨的时候。第四通将近七点,凯文应该在往老爸老妈家的路上。“弗朗科,又是我。听着……我实在得和你谈谈。我知道你可能根本懒得理我,没错,但我对天发誓,我真的没有烦你的意思,只是……你可以回我电话吗?好吧,呃,我想……拜拜。”

从周六晚上我叫他回酒吧到周日下午他不停打电话,有事情不一样了。或许期间出了什么事,可能在酒吧——黑鸟小馆有几名常客,他们到现在还没杀人简直是奇迹——但我觉得不是。早在我们抵达酒吧之前,凯文就很焦虑了。以我对他的了解——我想还有点参考价值——他是个随遇而安的家伙,但从我们去十六号搜查开始,他就一直很古怪。我当时不以为意,觉得一般人想到死人都会不自在,而且我心有旁骛。其实事情没这么简单。

不管凯文在烦恼什么,绝对不是上周末才发生的,而是埋在他心里很久,说不定压了二十二年,直到周六被某件事引了出来,才缓缓(我们家小凯从来不是快动作的人)浮上心头,开始烦他,越来越烦。他花了二十四个小时试着不理它、厘清它或自己想办法解决,之后才找哥哥弗朗科帮忙。当我要他闪一边去,他就成了最惨的人。

他在电话里的声音很好听,即使带着困惑与担忧,依然很悦耳,感觉像个好人,让人想要认识。

接下来该怎么做,我的选择很有限。既然半数邻居认为我是冷血的杀弟凶手,和他们闲磕牙就不是那么有趣了。再说,我也必须远离球王的视线,就算不为别的,也得替乔治的肠胃着想。问题是走来走去,像个花痴盯着手机等史帝芬打电话来,这个主意也不是特别吸引人。就算什么都不做,我也不希望空等。

有东西戳我的颈背,仿佛一根一根拔着我的细毛。我立刻全神贯注,因为之前有许多次忽略它,结果害我差点没命。我一定漏了什么,明明看到、听到却让它溜走。

卧底和重案组小子不一样,无法拍下精彩画面,因此我们的记忆力好得惊人。我调整姿势,在墙上坐得更舒服点,接着点了根烟,开始巨细靡遗回顾自己这几天搜集到的消息。

一件事冒了出来:我还是不晓得手提箱是怎么跑到烟囱里的。根据诺拉的说法,箱子应该是周四下午她向萝西借随身听到周六晚上之间放的。

但根据曼蒂的说法,那两天萝西没有家里钥匙,她家和十六号又隔着许多麻烦的院子围墙,因此多少排除了夜里偷拿箱子出去的可能。此外,麦特·戴利像老鹰一样盯着自己的女儿,要想白天夹带这么大一个东西出门也很困难。而且根据诺拉的说法,萝西周四和周五都和伊美达·提尼一起走路上班。

星期五晚上,诺拉和她朋友去看电影,萝西与伊美达可以在卧房里不受打扰地打包和计划,不会有人在意伊美达的进出,她可以轻轻松松走出萝西家,想拿什么就拿什么出去。

伊美达目前住在哈洛斯巷,离忠诚之地刚好够远,不在球王的雷达范围内。根据曼蒂和我谈话时的眼神,伊美达中午午休的时候应该在家,而她当年和邻居也处得不是很好,应该不难被一个回头的浪子打动。我将剩下冷掉的咖啡倒了,朝车子走去。

我向电信总局的朋友要了伊美达·提尼的电费账单,地址是哈洛斯巷十号三号公寓。房子是出租公寓,屋瓦残缺不全,大门掉漆,窗户脏兮兮的,纱窗也松脱了。感觉得出来这里的住户很希望房东能找到一两个象样的雅痞房客,不然干脆放把火将房子烧了,换点保险金。我猜得没错,伊美达在家。 “弗朗科,”她打开门看到我,语气夹杂符惊讶、高兴与害怕。她说:“天哪!”

过去这二十二年,岁月并没有善待伊美达。她不是仙女下凡,但起码长得够高,双腿和走路姿势也够漂亮,光凭这三点就绝对不会太差。然而,此刻的她却是组里俗称的蛇蝎美人,空有“海滩游侠”的身材,却是“犯罪现场”的长相。

她的体态依旧婀娜多姿,但眼下两个眼袋,脸庞爬满刀疤般的皱纹。她穿着白色运动服,胸前有咖啡渍,衣服漂了不知道多少次。

她一看到我便伸手抚平上衣,仿佛如此就能立刻重回缤纷的年少时光,回到美好的周末夜。这么一个小动作,直直打进我的心底。

我说: “你好啊,小美。”接着露出最灿烂的笑容,提醒她我们是多年的好友。

我一直很喜欢伊美达,聪明、活力无穷,有点情绪又很强悍,全是生活磨练出来的:大伙儿只有一个父亲,她却换过一个又一个,其中几个娶的根本不是她母亲,而这一点在当时非同小可。我们小时候,伊美达的母亲让她饱受责难。我们的日子都不好过,但一个失业的酒鬼父亲再怎么糟,也比不上一个水性杨花的母亲。

伊美达说: “我听说凯文的事了,愿他安息,很遗憾你经历了这种事。”

“愿他安息,”我附和道, “既然回到这一带,我想见见几个老朋友应该不错。”

我待在门口,伊美达匆匆回头瞥了一眼,但我赖着不走,让她别无选择。“我家里有点乱——”

“你以为我会在意吗?你应该看看我家才对。真高兴见到你。”

我话还没说完,就径自走了进去。

公寓里不像狗窝,但伊美达也没说错。只要看一眼曼蒂在家的样子,就知道她很满足,就算不是欢欣雀跃,生活也是她所喜爱的模样。伊美达就不是了。客厅到处都是东西,沙发周围扔着用过的马克杯和中国菜外卖的纸盒,大大小小的女性衣服挂在电热器上烘干,盗版DVD的盒子堆在角落积满灰尘,让房间感觉比实际更小。

暖气开得太强,窗户很久没开,整间屋子弥漫着烟灰、食物与女人的味道。除了超大电视,所有东西都应该丢了换新的。

“你这小窝真不赖。”我说。

伊美达立刻回了一句: “烂毙了。”

“我小时候住的地方更糟。”

她耸耸肩说: “那又怎样?这里烂就是烂。要喝茶吗?”

“好啊,喝一点。你过得怎么样?”

她朝厨房走去。 “你用看的就知道了,坐吧。”

我在沙发找了一个没变硬的地方,让自己坐下来。 “我听说你生了几个女儿,没错吧?”

厨房的门半开着,我看见伊美达手里拿着热水壶愣了一下。她说: “我听说你当上警察了。”

我已经习惯别人认为我是国家机器的帮凶,对我无来由的愤怒,甚至开始觉得还满有用的。 “伊美达,”震惊沉默了几秒,我用愤怒和伤透了心的语气说, “你在开什么玩笑?你难道认为我是来骚扰你孩子的?”

耸耸肩。 “我怎么知道,反正她们没做什么。”

“我连她们叫什么都不晓得,我只是问问,他妈的。就算你生了一票黑道家族,我也懒得管。我只是看在往日交情的分上,过来和你打个招呼。你要是对我混饭吃的工作有任何意见,尽管跟我说,我立刻拍拍屁股走人,我向你保证。”

不久,我看见伊美达嘴角不情愿地微微一撇,将热水壶打开。 “你还是老样子,弗朗科,脾气依然那么冲。没错,我生了三个,伊莎贝儿、夏妮亚和洁妮维,简直是灾难,这三个十几岁的小女生。你呢?”

没提父亲是哪一位(或哪几位)。 “我有一个女儿,”我说, “今年九岁。”

“等着瞧吧,祝你好运。人家常说儿子坏事,女儿烦心,真是对极了。”她拿了两个茶包丢进杯里,光看她的动作就让我觉得自己老了。

“你还做裁缝吗?”

哼了一声,可能是浅笑。 “天哪,已经好一阵子了。我二十年前就离开衣厂了,目前东做一点,西做一点,大部分是清洁工,”她挑衅似的斜瞄我一眼,想看我的反应。 “东欧人比较便宜,但有些地方还是想找会说英语的人。既然能做,我就做了。”

热水壶滚了,我说: “你听说萝西的事了吧?”

“嗯,听说了,真令人意外。这么多年来……”伊美达一边倒茶一边微微摇头,似乎想甩掉什么念头。 “这么多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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