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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梭也说:“那就看看吧,信封没有封口说明安歌前辈允许外人读这封信,这是一个可以公开的信号。”
既然他们这么说了。我也不矫情,把信封抖了抖,里面果然滑出几张信纸。这些信纸应该是特质的,是很结实的牛皮纸,印刷着横格所用的油墨。在格子里写满了清丽秀美的小楷字。
花清羽看着信上的字有些失神,他说:“这确实是安歌的笔迹,我认得他的字。他的字体得过褚遂良的真传,后来又有文征明的点拨,非常漂亮,也非常见风骨。快,看看上面写了什么。”
我把信纸展开,他们两人凑在旁边,我们一起看。
致吾徒解铃:
近日为师漂泊尼泊尔,机缘巧合。认识了一位大喇嘛,藏传佛教的高僧,其人名曰宗磕玛珠。为师与大喇嘛相见恨晚,夜晚秉烛长谈。为师一生,从古至今几乎经历了人类整部历史,茫茫岁月中见过诸般高人,可此喇嘛的风骨和见解,其精深修为,依然让为师赞叹不已,堪称平生知己。
大喇嘛有一天问我,安施主,你一生如此奇遇,长生不死,是否做到了明心见性,修行圆满?我说我早已堪破红尘,不过心里有一事始终放不下。喇嘛问我何事,我说放不下的是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你,解铃,我的徒弟,我的孩子。
你出生波折,无父无母,一生坎坷,所遭所遇非常人所能想象。为师飘荡世界,身如浮萍,却心系你处,始终无法释怀。
大喇嘛说,既然你无法释怀,你又能为徒弟做些什么呢?我沉默良久,无言以对。是的,解铃,为师什么也无法为你做。大喇嘛说,世间红尘,万事万物之间,皆有因果缘法,此为宇宙法则,妙不可言。安施主,你无法放下,一心执着,不但于心无补,也于事无益,除了伤害自己,起不了任何的作用。
我对大喇嘛说,曾经有一度我非常想死,活来活去地活够了,不过现在已经没了这个想法,近些年我愈发感悟到“无”和“有”的境界。物质世界为“有”,而人的精神境界为“无”,我经历红尘,终生不死,于“有”中体悟“无”之境界,愈发感觉幽深微妙。
我见过很多奇人,其中包括两个和我差不多的人,他们从某种角度也算是不死人,只不过他们用的办法是无穷转世。他们一个叫花图郎,一个叫花清羽,此二人境界有分别,和他们结识,给了我很大的启示。
花图郎身有戾气,他把世界当成游乐场,在其眼里所有的人和事不过就是一场空,迟早要化为废土一堆,他对自己更有自虐自弃的倾向。他认为自己本就是不死的,不管转世成什么,不过就是灵魂苦苦煎熬的一个阶段,他渴求解脱和寂灭,希望能走出身体的牢笼。
而花清羽则更像孩子,他身上有婴儿气,他纯真甚至说单纯。他曾对我说,自己不管转世多少代,有着怎样的遭遇,他的性情始终如一。这也说明了中国的那句老话,三岁看老。
为什么提这两个人,他们的人生态度诠释了生之道。为师心有所悟,遂向大喇嘛讨教入“空”之境界的法门,此法叫做五蕴空禅。为师将修习此等法门,于定境中入真空,心无碍无碍故无有恐怖。以不死之身,体验寂灭,再次醒来,或许再世为人。
为师不想再做浪子,想做佛陀了,呵呵。
大喇嘛是有大神通之人,他告诉我,他很多世前便在修习一种无上法门,能够触摸到最高的“道”,一眼看透万事万物的规律和轨迹。他让我手书一封,入定境前拿在手里,日后自有缘法,落到解铃你的手里。
徒弟,为师要入真空之境,这一去,无法再用世间的时间去丈量。我不知自己何时出关,不知外面的世界变化,或许我再出来时,你已经老了。
岁月沧桑,不过一念,红尘茫茫,无非放下。
解铃,为师再给你最后的真言,没必要为任何人改变你自己,做最好的你就可以了。
清羽兄,大喇嘛说,数年后的机缘,你也会在现场。假如真有这么一天,你看到了这封信,我也要交待你两句。你想没想过转世的目的是什么?回溯前世诸般所为你领悟到了什么?你又学到了什么?你要把每一世的经历作为自己的智慧,不是说我的前世是皇帝是皇后,那都没有任何的意义。你要通过活着,得到一种领悟的启示。
活着,就是一种修行。
好了,我要闭关了。大喇嘛也要走了,他说他也有劫数,他看到了自己无比惨烈的未来世。不管是劫还是运,都是我们的数,我们皆在大道之中……台他华号。
落款:安歌亲笔。
看完后,我们久久无语,花清羽和巴梭又从头到尾地看了一遍。
花清羽长叹一声:“安兄啊安兄。”
我说:“上师果然有大神通!他在生前便预测到自己转世的三朵莲花,画在洞前,肯定也预测到了今天我们能扒开砖墙。我觉得他甚至都预测到了扒墙的是我们三个人,所有的事情其实很早前就已经安排好了。”
巴梭跪在地上,眼里含泪,看着蓝色的天空:“上师,你到底在哪?我找你好辛苦。”
花清羽说:“你知道安歌信里提到的花图郎是谁?”
我摇摇头。
花清羽道:“就是我的师兄。我们的名字在第一世就定好了,这是跟随我们灵魂的名字。”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花清羽解释说:“就是我第一世,诱惑我盗经书、烧阁楼的那位师兄。”
“啊?”我大吃一惊。
花清羽叹口气:“我不管怎么转世,这么多年来根本就没见过他。但我有感觉,他和我一样,也在一世世的轮回。没想到啊,他居然和安兄还有缘分。师兄现在会在哪里呢?”
我把信收好。我们已经知道了安歌的状态,他正在入定境中修行,精神不知到什么空之境界去了。我们不敢扰他的清修,赶紧把砖头重新砌好。
往回砌的时候,大家为了图快,砌完了才发现匆忙中砖头的位置放错了。原来砖墙上画着同根同生的三朵莲花,现在因为砖头的位置摆放失位,结果变成了另外一种图案。
图案也是分成三块,一左一右好像是人的形状,分别是一大一小,而中间的看不出是个什么东西,形象极诡,不像是人。
中间的诡异图案,微微偏斜,角度冲着西面。我们下意识顺着这个方向看过去,只见在远远那个山头,隐隐约约站着一个穿着黑衣的人,似乎正在回望着我们。
第三十五章白猫
看到那个人的那一刻,我们陷入了沉默,我不知道花清羽和巴梭是怎么想的,当我看到那个模模糊糊的身影。感觉到一种强烈的窒息感。
那个人远远的身影晃了一晃。太阳很足,光线刺眼。远处山脉白雪皑皑,我的眼睛受不了,流出了眼泪。擦擦眼再看时,那人已经不见了,恍恍惚,似乎刚才的一切不过就是光线烟雾折射产生的幻景。
巴梭说:“我越来越感觉到一种逼迫的压力,现在我要做的事尽快做灵童的初步认定,然后带他回寺里。”
我们从山上下来,或许是海拔太高。氧气不足,我脑海里始终翻卷着坐化的安歌、重新排列砖墙产生的奇怪莲花图、遥远山脉上的黑衣男,这一切像是一场离奇古怪无法言说的怪梦,迷幻飘离,表面看上去似乎之间都没什么联系,但细一琢磨,又能隐隐感觉到有一种很庞大的脉络隐藏在冥冥之中。
我第一次感觉到造物主的存在,觉得自己在巨大的时间空间跨度下,犹如粘连在一只巨龙身上的苍蝇。
这种感觉无法说得再明白,就像喝酒喝嗨了一样,整个人都飞了。
我们回到村子,来到才从怡宝的家里。蔡玉成、冯良还有向导多加正在和这家人热切地聊着,这家人非常好客,捧出了珍藏的山茶。史文生和才从怡宝两个孩子更是一见如故,好的搂脖,在地上嬉笑打滚。
看到我们回来。他们赶忙问怎么样了。在山上的奇遇,一言两语的也说不明白,现在首要问题是鉴定才从怡宝到底是不是灵童。
巴梭从行囊里拿出四条念珠手链,颜色各不相同,他把四条链子全部展开,放在地上码好,然后叫才从怡宝过来选。这家人知道我们的目的,他们非常支持,孩子妈妈抱着小怡宝来到四条念珠前,一边哄着一边说:“从这四条链子里选一条出来,里面有你曾经用过的。”
史文生忽然在旁边说:“我知道。”
花清羽把他抱在怀里:“知道也不准说,让这位小弟弟来选。”
小怡宝吸着大鼻涕,傻乎乎地看我们,然后从妈妈的怀里挣脱出来,用小手抓住一条白色的念珠,稚嫩的童音说:“这是我用过的。”
我们几个人一起看巴梭。巴梭微微点头:“他选对了。”
巴梭又从背囊里拿出三个玲珑精致的手鼓,手鼓是藏传佛教中很重要的一件法器,表面涂得五颜六色,鼓尾上拴着红绳。他把三个手鼓放在地上,和刚才念珠不同的是,这三个手鼓颜色几乎相近,造型基本一样,别说孩子,让我们大人选,都不一定能看出其中的差别。
“选一个出来,其中有你前世用过的。”巴梭说。
孩子妈妈抱着小怡宝,孩子吸着手指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妈妈循循善诱,指着其中一个手鼓说:“这个是不是?”
小怡宝马上摇头:“不是。是这个。”他抓起最右面的手鼓。左右摆动,鼓尾红绳乱动。他玩的非常开心。
巴梭长吸口气:“选对了!”
小怡宝把长长的念珠挂在自己的脖子上,手里玩着手鼓,颇为开心。那小模样还真有点庄严法相。
花清羽抱着史文生,脸色不好看。别说他了,我们当中每个人都搞不明白这里到底有什么玄机。史文生曾经过很严苛的转世认定,他对于上师前世用过的东西选择全对。而眼前的一切说明,小怡宝这个孩子也有很大的可能是上师的转世。念珠和手鼓的选择,他也都选对了,甚至他妈给出一个错误的答案,他都能马上知道。
只用运气来解释,显然是不负责任的。
那么问题来了,上师难道转世成为两个孩子?简直闻所未闻。是不是可以这样推论,史文生和小怡宝其实是一个人?!
我们互相看看,心中疑团不是消除了,而是更加迷雾重重。
巴梭道:“我的任务是找到灵童,现在已经找到,其中到底有何奥妙,只能依靠寺院老喇嘛的无上智慧。”
他用当地的土语和这家人商量,想让孩子的爸爸妈妈带着小怡宝,和我们一起回到山寺,面见老喇嘛,进行下一步的认定。
年轻人和他的老婆都非常高兴,他们都是藏传佛教的信徒,对于寺庙和喇嘛有着极深的信仰和情怀。他们认为自己的孩子是活佛转世,这是家里的无上荣光。
正说着,忽然门帘一挑,老太太也就是小怡宝的奶奶走了进来,老人急促地说了几句话。巴梭脸色有些变化,他对我说:“出去看看你的鸟。”
我马上反应过来,是迦楼罗鸟花花。
它不敢进屋,我也就放由它自己玩,出了什么事这是?我急忙站起身,走到院子外面。我看到花花正闭着眼栖在二楼的屋檐上,窄窄的院墙上正缓缓行走着一只白猫,它所行的方向正是花花。
这只白猫就是这家人养的懒猫,当时看到它的时候,懒得猫屁股都不抬一下,就是趴在柜子上睡觉。现在看见鸟了,那是食物,它整个精气神都变了。这只白猫弓起了背,竖起了尾,全身的毛都耸了起来,一双碧绿的眼睛看向花花,嘴里“喵喵”叫着。
它走路很轻,踩着狭窄的墙脊如履平地,越走越近,逐渐靠近花花。而花花浑然不觉,还在缩在屋檐上,闭着眼睛好像在睡觉。
看到这一幕,我大吃一惊,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就要扔过去。刚要有所行动,手腕子被人抓住,回头一看,居然是老太太。老太太表情很严肃,一边说着什么一边做着手势,这时巴梭从屋里出来:“老奶奶说了,这只家猫很小的时候就由他们家收养,保家护院,抓老鼠什么的,和家里有很深的感情,她不准你打它。”
我急了,指着上面说:“它要吃花花。”
老太太一边比划一边快速说着什么。巴梭道:“罗稻,你别着急,老奶奶有办法。”
老太太走到墙根,把手指插在嘴里,居然打了一声快速而急促的呼哨。屋里的人都出来了,围成一团看热闹。那只懒猫听见声音,瞅了瞅我们下面的人,张开嘴打了个哈欠,根本不理会老太太,渐渐靠近花花。
这一声呼哨倒是惊扰了花花,它睁开眼,猛然看到越来越近的白猫,张开翅膀要飞。那只白猫突然动了,别看它肚子那么大,可一动起来,犹若惊雷,在空中划出一道白色的残影,就在花花展翅腾空之前,飞扑而到。
蔡玉成在旁边说:“我明白了,花花不敢进屋,是不是因为这只猫?猫和鸟可是天敌的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