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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二师兄的脸色越来越阴沉,话也越来越少,尤其是看我的时候,眼里总有一种异样的神情。
我想这也许是我的错觉吧。
终于到了快完工的这一天,死胖子要来验看工程,然后结工钱,他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和他同来的还有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
死胖子说:“这是我的远房亲戚,开封县里,有名的老木匠马乂星老师傅!我不懂行,得让他来替我把把关。”
“你好,你好。”师傅给马乂星递过去了一根烟,马乂星接住以后夹在了耳朵上,然后笑了笑,没说话。
死胖子说:“我听人讲,你们这行当里有些歪门邪道,稍微和主家不对付,就能给人下蛊下咒,我扣了你们两个工的钱,你们不会也给我来这一套吧?”
我的心猛然一揪,大师兄也紧张起来,只有师傅和二师兄神情不变,师傅憨厚的笑了笑:“哪能?害人的事情,咱从来不做。”
“那最好。”
死胖子说:“马老师傅在路上还跟我讲,三十多年前,他们老家有一户人盖房子,就有个木匠在人家梁上下绳套,咒人家家里以后会吊死个人,结果被马老师傅的爹给破了!马老师傅按照他爹教的法子,还把那个恶木匠硬生生哭死在棺材里了!啧啧……听听都幕牛
听见这话,我腿一软,差点没瘫坐在地上!
第七章冤家路窄
人们常常说一句话,叫做“冤家路窄”,但谁也不会想到,仇人之间的路会这么窄!
三十多年过去了,师傅从年轻小伙儿变成了年近六旬的老汉,这几十年来,师傅从来没有再弄过厌胜的手段,可是他一弄,就把对头给招来了!
当年,师祖爷完工的时候,是马乂星的父亲去验收,结果发现了师祖爷的下算,破了师祖爷的厌胜,师祖爷落了个家破人亡的结局;现如今,师傅完工的时候,居然是马乂星来验收——这究竟是天意,是宿命,还是巧合?
谁也说不清楚,我更说不清楚,因为我实在是太害怕了!
我不胆小,可遇见这种事情,我却无法不害怕。
这命就像是一个轮回,三十多年前的师祖爷和师傅,如今的师傅和我,两对儿师徒,两对儿翁婿,这身份和经历,简直是一模一样!
当年的事情会不会重复在师傅和我身上发生?
我想都不敢想!
我怕师傅出事,我更怕娇娇出事!
大师兄和二师兄并不知道师祖爷的那一茬子事儿,师傅说要给他们讲,但也只是讲了个大概,只说师祖爷是因为下厌胜,所以才家破人亡的,具体的来龙去脉,只有我知道,就连娇娇也不知道自己的姥爷和母亲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去世的。
所以二师兄根本没有任何反应,他是个胆大妄为的人,天大的事情都不放在心上。
大师兄刚才还紧张,可是看见师傅连一点反应也没有,也就缓过来了。
而师傅,到底是久经风浪的人,到了现在,知道了马乂星的真实身份就是当年披麻戴孝哭死师祖爷的那个年轻人以后,仍旧沉得住气,还是满脸憨厚的笑意。
只听马乂星说:“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我爹让我披麻戴孝、捧个牌位去哭那个木匠,说是能拆厌,我就去了,临了我爹又给了我两包胶泥儿,交待我说,如果对头躲进了棺材里装死,你就把胶泥儿抹到棺材盖和棺材的缝里。我去的时候,那老木匠果然躲进了棺材里,他还有个徒弟,跟我差不多大,在那里装哭,我一边跟着哭,一边绕着那棺材走,把胶泥儿都抹上去了……”
“啊?”
这话听得我如遭雷击!
我看见师傅的脸色也变了。
原来师祖爷竟然是这样被憋死的!
马乂星当着师傅的面,憋死了师祖爷,而师傅到现在仍然不知就里!
“哈哈哈!”死胖子肆意的大笑起来,拍拍马乂星的肩膀,喊道:“老表,你们爷儿俩还真损!”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马乂星说:“我爹告诉我说,只要两个人用作死的厌胜术斗上了,那就必须得分个胜负,见个真章!否则,不是他败,就是我爹亡,你说我能不损吗?不过,当时我也真没想到,能把他给憋死,这么多年了,我心里也不好受啊。”
我心里一阵光火:“你这是故意杀人,你知道不知道?”
“故意杀人?”马乂星笑了:“小老弟啊,屎盆子可不能乱扣,大帽子可不能乱盖——我就是在棺材盖上抹了点胶泥儿,咋就成杀人了?”
“你明明知道棺材里有人!”
“棺材里是个死人!”马乂星冷冷道:“那是个棺材铺,棺材铺子里有老板,还有那个木匠的徒弟,两个人都说那木匠刚死,我也就信了!这事儿就是捅破天,我也有理!事后,我才知道那木匠当时是诈死,但这又能怪谁?他不给人家下那个吊死人的套,会有这结局?这是报应!”
“那你就不怕报应?”我跟他杠上了。
大师兄频频拉我,让我不要再说了,可我忍不住。
马乂星有些诧异的看了看我,“咦”了一声:“这位小老弟是不是看我不顺眼?咋我说一句,他呛一句?”
“没有,没有。”师傅赔笑道:“他是个二杆子脾气,您别搭理他就行。”
“好了,好了!”死胖子说:“我也忙,你们也别废话,让我老表赶紧检查检查完事儿!”
我看了师傅一眼,师傅倒是无所谓地说:“请马师傅好好验收一下咱的手艺儿。”
马乂星说了句“客气”,然后就四处去看了。
那胖子像跟屁虫一样,马乂星走到哪儿,他就走到哪儿,不时地问东问西。
我们师徒四人没有跟上去,大师兄有些焦急,低声问道:“师傅,这个马乂星,能不能检查出来咱们动的手脚?”
“再有经验的老师傅,也不过是个凡人。”师傅也低声地说:“谁也没有长着一双能穿墙的眼,我在墙里面下的厌胜,外面糊的好好的,他要是能检查出来,那就是神仙,要杀要剐,都随他了。”
师傅这么一说,我的心就稍稍放下去了。
只是师傅自己,却还是眉头紧锁,他的目光一直跟着马乂星游移。
马乂星是个削瘦的驼背小老头,穿的很朴素,干干净净,身上还挎着一个绿色的老式军用水壶,师傅的眼睛就一直盯着那水壶。
没过多久,马乂星验收完了,和那胖子一起过来,笑了笑,说:“活儿做的够细,不赖!没有几十年的经验,弄不成这样。”
胖子也眉开眼笑起来:“活做得好,工钱就没说的!”
这么虚伪,我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他几句。
师傅说:“主家要是满意,那咱就把工钱清了,俺们也再去找新的活儿,穷卖力气的,一天也不能闲着。”
“好。”马乂星突然把水壶从身上去了下来,拧开了盖子,举到师傅面前,说:“老师傅,完工了,喝上三杯好上路,不成敬意勿推辞。”
那水壶离我也近,我一下子闻到了一股夹杂着腥味的酒气!
一个激灵打过来,这是……金木水三牲反咒法里的血酒啊!
这个马乂星与那胖子一定是事先用三牲祭祀过神灵和鲁班祖师爷,画了秘符,念了咒,用了狗血和在这酒里——这个防厌的大招,我可是听师傅讲过,谁下了厌胜,谁就会被反咒!
至于这反咒的结果是什么,谁也说不准。
师傅看着那水壶,也有些发愣。
大师兄满脸堆笑:“马师傅,您太客气了!我师傅他不会喝酒,就免了吧。”
马乂星说:“喝三小口,意思意思,抿一下也算事儿,这屋子装修完工,大家都辛苦,就当是给主家庆贺庆贺。”
“对!”那胖子说:“别不给咱面子!”
大师兄说:“我师傅真不会喝!”
我也说:“想庆贺的话,咱们以茶代酒,意思到了就行了!”
马乂星盯着师傅,说:“老师儿,都是几十年的老匠人了,我这意思你不会不懂吧?你要是不喝,那可就是心里有鬼了啊。”
师傅一笑:“您说到这份儿上了,不喝也得喝啊!”
师傅接过水壶,放在嘴边,张了张嘴,又皱了皱眉头,说:“这酒可真冲!”
“师傅……”我正想再劝他别喝,师傅却一仰脖子,喝了一口,又一仰脖子,第二口,啧啧一呲牙,第三口。
我看着师傅喝,自己心里直打鼓,肠子都快抽筋了。
师傅喝完,摇摇头,苦笑一声,把水壶递给马乂星,说:“这酒的味儿,真是不咋地。”
“老师儿喝的爽快。”马乂星一笑,看看我们三兄弟:“学徒们,也都尝尝?来,这位小老弟先。”
这个老狐狸,先把水壶递给了我。
我看了师傅一眼,师傅若无其事,浑不在意,我把心一横,管他娘的,师傅都喝了,我怕个球!
我一仰脖儿,“咕咚”一声,喝了一大口。
一股火辣辣又腥又臭又糊的味儿从喉咙里直冲鼻腔,难受的我眼泪差点迸出来!
“够了,够了!”
我还要再喝,马乂星连忙把水壶拽走,说:“你们师傅喝仨,你们当学徒的,一人喝一个就行。”
大师兄接过水壶,犹犹豫豫半天,偷眼看看师傅,又看看我,然后轻轻对着嘴唇,小抿了一下。
马乂星也不在意,把水壶递给二师兄。
二师兄直接一瞪眼,说:“我不喝。”
胖子不乐意了:“大家都喝了,你为什么不喝?”
二师兄把脸一沉:“有人还去死呢,你怎么不去死?”
这句话是原本胖子骂我的时候说的,现在被二师兄原话奉还,直接把胖子给噎了个半死,我听得也是心中大乐,二师兄真是个混不吝!
马乂星说:“好了,不喝就不勉强了。老表你把工钱给人家结了吧。”
胖子哼哼唧唧的,拉长了脸,把钱数了七八遍,才递给师傅。
果然是只有两个工的钱。
我在心里又骂了他一回。
从楼上下来以后,大师兄愤愤地说:“师傅,你下的那个厌胜,厉不厉害?要是我,直接在做几口小棺材,装几个死老鼠,在他家石梁上打个孔,塞进去,咒死他算逑了!”
第八章给灶王爷的肉丢了
“闭嘴吧你!没到那份儿上!”师傅厉声道:“忘了我跟你们说的,你师祖爷是怎么死的了?”
大师兄说的那个厌胜法,是说用木头做半尺长、三寸高的小棺材,然后找来死老鼠,用纸做寿衣,给死老鼠穿上,放进棺材里,棺材头上刻着主人的名讳,嵌进主人屋里天花板上的横梁或者承重墙里,是极其恶毒的厌胜术,号称:一口棺材死一主,若然两个必双刑;大者主家伤大口,小者其家丧小丁!是厌胜死人的那种法子!
大师兄被师傅骂了一句,嘟嘟囔囔闭了嘴,也不敢再吭声。
二师兄问道:“师祖爷到底是怎么死的?师傅您以前老是只说个大概。”
师傅叹了一口气,说:“刚才那个马乂星,你们见识过了,就是他憋死了你们的师祖爷。”
“啥?”大师兄瞪大了眼:“他,他刚才卖能说的,在棺材里憋死的那个老木匠,就是俺师祖爷?”
师傅点了点头。
大师兄又看了我一眼,说:“怪不得老三一直跟他呛茬儿!老三你知道这事儿啊!”
师傅说:“我以前跟他提过一嘴。”
“这么说他讲的是真事儿。”二师兄的目光有些阴沉:“他是有些真本事。”
“本事头儿还不小哩!”师傅摇摇头,说:“冤家路窄,冤家路窄!”
“师傅!”大师兄突然惊慌道:“他让咱们喝酒,那是个金木水三牲反咒法里的血酒啊!”
师傅说:“我闻出来了。”
“那您还喝?还让我们喝?”大师兄埋怨了一句,抠着自己的喉咙,似乎是想把酒给吐出来,结果只是翻了翻白眼,啥也没出来。
他羡慕地看了一眼二师兄,说:“还是老二精!”
师傅说:“没事,我在酒里做手脚了,破了这法儿。”
我们三兄弟都是一愣,众目睽睽之下,师傅拿着水壶就喝了,什么时候做手脚了?
师傅见我们诧异,笑了笑,把右手伸了出来,露出食指,说:“看看。”
六只眼睛一起去看,只见那根食指的指头肚还有一片殷红的小点——那是血迹。
大师兄愕然道:“师傅,你这是怎么弄的?什么时候弄的?”
师傅说:“马乂星挨屋子转悠的时候,我就约摸着他的水壶里装的是酒,我还从胖子身上闻到烧纸味儿了,那肯定是私下里用三牲祭祀的时候留下的,我估计他们要来防厌这一手,就事先拿了一把小号的梅花起子在手里,等喝酒的时候,在食指肚儿上刺了一下,然后手指头在壶口一晃,血就滴进去了。这反咒的血酒里只能有黄黑狗血,多一样人血就破了,所以喝了也没事儿。”
我们仨听得是目瞪口呆,大师兄赞叹道:“姜还是老的辣!师傅,您的手真快!”
二师兄说:“马乂星刚才讲,两人斗厌,你来我往,不死不休,谁败谁就得死!那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