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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使了多大的劲儿啊,这小丫头。
回到车里,看到一万三单只胳膊抱一只山鸡,炎红砂捂着鼻子坐的远远的,嘀咕说,有味儿呢。
让他的车子,悍马,载一只鸡?这不是家禽贩运车干的事儿吗?
罗韧皱眉:“让这鸡坐我车?”
那只山鸡好像知道是在说它,小眼睛里流露出几许惆怅黯然,外加羞涩。
一万三说:“随便,要么就让这鸡跟着车跑,只要它跟得上,我没意见。”
炎红砂探出头来,梗着脖子看车顶的狩猎灯:“罗韧,或者也可以把鸡绑狩猎灯上——到时候车上高速,鸡头迎风,超级鸡车呢。”
都什么混账提议,罗韧气的真想把两人拎出来扔了。
总不能这么一路抱回去,而且万一这鸡在车里大开方便之门……
于是先去农贸市场,赶两人下去买鸡笼子,有空气清新剂也顺便带一支。
等候的当儿,手机响,这个号码他存过,是何医生的心理诊所。
奇怪,何瑞华从不主动给他打电话,难道是聘婷出什么事了?
罗韧接起来:“喂?”
沙沙的杂音,顿了顿,那头开口:“罗?”
罗韧浑身的神经骤然收紧。
“青木?你怎么会在诊所?”
“我过来接走聘婷。如果没记错,你自己说过,聘婷是你最重要的亲人。”
是,这话没错,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叔叔罗文淼故去之后,聘婷的确是最重要的亲人了,只是,为什么要突然接走聘婷?
“猎豹入境了。”
罗韧的脑子里嗡了一声,有那么刹那,一片空白。
他定了定神:“消息确切吗?”
青木冷笑了两声。
他这个人有自己的骄傲,说的话、探听的消息、做的事,务求稳妥,也厌烦别人的质疑。
所以并不回答罗韧,自顾自往下说:“我知道你在外地,所以得到消息,第一时间过来帮你安置聘婷——猎豹这个人你懂的,她更加热衷去折磨你在意的人,你的小女儿就是最好的例子。”
罗韧的喉头滚了一下。
“知道她现在在哪吗?”
“不知道,刚刚入境,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所动作。不过迟早来找你的,罗,你废了她一只眼睛。”
“来了也好,省得我去找她。”
青木顿了顿:“还有一件奇怪的事,猎豹的人早在她之前好几个月就入境活动了,据说去了很多偏僻的地方,我还在查,有消息通知你……还有,看好你的小绵羊。”
“什么?”
“你的小女朋友,万一猎豹拿她来对付我们,我怕你畏手畏脚施展不开,所以,你想办法藏好她,别让她坏事。”
火车上,木代和曹严华相对而坐。
她脑子里乱作一团,一会想到罗韧,一会又想到师父,目光无意间一溜,溜到曹严华身上,脱口就问他:“没事买只鸡干嘛?”
“缘分。”
“哦。”
小师父居然就这么相信了?曹严华有点匪夷所思,还以为她会给他一脑刮子呢。
木代说:“你知道我师父是怎么收我当徒弟的吗?”
木代的师父也长居滇地,楚雄以南,近哀牢山,一个偏远但是安静的小镇。
两人是在昆明会面的。
那个时候,木代刚出事不久,霍子红不确定是去丽江还是大理定居,所以带她先暂住昆明。
她每天睡不安稳,老是哭,一做梦就梦见雯雯,梦见雯雯家人打上门来,在她面前洒落一地图钉。
霍子红说:“木代,心真的不安的话,去庙里多烧些香火,多捐点钱,跟雯雯多说说心里话。”
住处不远是个观音道场,荣济寺,人不多,清静,也不收门票,所以木代常常去。
那天,她照例跪在黄锦蒲团上,仰头看观音菩萨,菩萨面目慈和,细长的眼眉,观之可亲,木代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絮絮叨叨跟菩萨说话。
——菩萨,我这个人是有罪的。
——又梦见雯雯,她也不怪我,还递纸巾给我擦眼泪。她越这样,我就越难受。
——我要是会武功多好,学到厉害的本领,就能把雯雯救下来了……
犹记得当时是下午,斜斜的微暖日光透过木格窗棱照进殿堂,在地上打下一个个菱形的格子,院子外头密密植着竹子,风一吹,竹叶竹竿蹭到一处,沙沙的响。
一脸眼泪的抬头,看到佛堂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人。
是个像菩萨一样,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头发花白,但整齐地绾了个髻,发上插一支老银的梅花簪,坐着木质的轮椅,膝盖至腿脚处,盖一块蓝呢布。
那就是梅花九娘。
木代以为是来上香的,怕自己跪着碍事,抹一把眼泪站起来,没精打采地出去,一只脚刚跨到槛外,梅花九娘忽然问她:“小姑娘,是不是想学功夫啊?”
……
曹严华嘴巴张的能塞两个鸡蛋,一百个不相信:“哪有这样的事,你是不知道拜个好师父多难,还有主动上门的?”
木代说:“我师父是个很讲缘法的人。”
“她说,那之前只收过我大师兄郑明山一个徒弟,但是我大师兄并不是很喜欢轻功,而且又总在外跑,格斗搏击,样样都掺和,于师门功夫,反而不是很精。我师父出于某些考虑,想收个关门弟子。”
“师父到昆明,去了一些武校,总觉得不合适,要么资质不好,要么就是家里不放心把孩子交给她。她说,她也是偶过荣济寺,知道是观音道场,触动心事,所以进来,顺便也想求菩萨保佑她找到合适的弟子。”
“恰好就在佛堂看到我,一脸眼泪的说想学功夫。师父说,正好在那里,那个时间,她想收,我想学,不遇到我也就算了,如果遇到,就是个缘法。”
说到这儿,她话锋一转:“曹胖胖,你别的时候,想买鸡吗?”
不想,只想吃鸡,辣子鸡、孜然鸡、烤鸡翅、炖鸡汤。
“怎么偏偏那个时候想买呢?”
因为那个时候,心情忽然低落,觉得谁都不待见他,只有那只山鸡,不吵不闹的,看了他一眼。
有句歌词怎么唱来着——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木代说:“这可不就是缘吗,早一刻、晚一刻,你都不想买。就好像当时在重庆的长江缆车上,你要是没起意偷过我东西,也就不会有你想当我徒弟这回事了。”
她拈起车帘看窗外风景,车速很快,远处的电线杆一根接着一根快速掠过。
曹严华问:“我太师父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她会不会不愿意收我当徒弟啊?”
木代说:“她会问你话的,你老老实实,不要在她面前耍花招,你那点道行,在我师父面前就是个小手指——别老想着自己是来自解放碑的曹爷……”
她压低声音:“我师父说了,当年,她去劫大户,不动刀不动枪,盘腿坐正屋梁上,跟主家说,随便人上来打,能让她挪窝儿,她一分钱不要。但若是奈何不了她,就得送上一千个银洋。”
曹严华眼睛发亮,像是听传奇故事:“然后呢然后呢?”
“那些家丁护院,架着梯子上去打她,哎呦哎呦,都被她踢下来了,主人家脸都绿了,大红纸包了十筒银洋,差下人用个金漆盘子托上来,我师父就下来了,银洋取走,金漆盘子上放了一块青瓦,瓦上还雕了朵梅花,有个燕子立在梅花梢头,她坐房梁上,一边打人,一边雕画儿,两面功夫都不耽误的。”
曹严华愣愣的:“燕子是什么意思?燕子……李三?”
“也不是,师父说,那时节,燕子李三名头太大,京冀一带,好多人借他的名头。”
“那送块瓦是什么意思呢?”
“主人家会把这瓦,像模像样的立在正屋檐上。就是表示,这家已经被燕子门的梅花九娘照看过了,同道若是给面子,就别再来吃二回。”
曹严华追着问:“要是硬来吃二回呢?”
木代眼一瞪:“他敢!”
太师父果然是个厉害角色,曹严华觉得与有荣焉,忽然想到什么:“那太师父的腿怎么就不中用了呢……”
还没问完就知道坏了,木代脸色一变,一巴掌朝他脑袋瓜儿掀过来。
大概是师门禁忌,该死该死,曹严华头皮发麻,眯缝着眼睛准备受她一拍……
谢天谢地,木代电话响了。
是罗韧的。
接起来,他在那头问:“下一站是哪?”
下一站?木代也不大清楚,正巧有个列车员经过,赶紧问了,告诉罗韧。
他说:“你下一站下车。”
“为什么啊?”
“没那么多为什么,下车、出站。”
木代心里咯噔一声,隐隐有点猜到,顿了顿说:“行,我跟曹胖胖说一声。”
“不用跟他说,让他继续往下坐。”
……
挂了电话,曹严华一脸殷切:“是我小罗哥吗?小师父,你刚说要跟我说一声,说什么啊?”
木代咳嗽了两声:“是这样的……为师……下一站要下车……”
“咱们不是要坐到楚雄吗?下一站就下?”
“不不不,你继续坐,到了楚雄我们再汇合,一起去师父那里。”
“为什么啊?”
……
下车,出站,拥挤的人流尽头处,看见罗韧的车,车顶四盏狩猎灯像明亮的眼睛,罗韧倚着车门,大老远的,伸手朝她挥着。
木代提着个塑料袋,站在人群里笑,直到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才磨磨蹭蹭到跟前。
罗韧问她:“之前,你说想带我一起去见你师父,因为什么?”
“因为我师父是老派的人物,她说了,天地君亲师,师父跟父母也差不了多少的。如果我有了中意的人,她不看过,不点头,是不算数的。”
罗韧嗯了一声,眉头皱起来。
过了会,他低头,理了理自己的衣服:“那你看,我穿这一身,还行吗?”
☆、163|第③章
时候是下午两点多,列车到达楚雄的时间是第二天早上九点,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距离再次接上曹严华,满打满算,十八九个小时。
罗韧征求木代意见:“咱们开车走,知道你赶时间,我尽量不比火车慢——但话说在前头,累了我会歇,饿了我也会停车吃饭,把你平安送到是目的,我不冒那种赶时间的险。”
木代觉得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行啊。”
又问他:“为什么一定要和我单独走啊?”
车里没别的人,看来炎红砂和一万三也被他安排走了。
罗韧笑了笑,说:“就想跟你说说话。”
——就想跟你说说话。
木代其实挺高兴。
细想想,这么久以来,虽然总能常常见到罗韧,但是独处的机会很少,连正经的约会都没有过,以至于她常常幻想着,化个美美的妆去赴约是什么感觉、双双去超市购物是什么感觉,一起进影院看电影,又是什么感觉。
还说要带她爬雪山呢,结果双双掉地洞里去了,不过地洞那次……嗯,勉强也算,挺有进展。
十八九个小时,那么久的时间,罗韧应该是要说很多话吧。
先去超市采买吃的,虽然速战速决,但也是正经推了车的,也算是全了她“双双购物”的念想。
货架间距狭窄,两人推着车且停且走,罗韧偶尔问她:“这个要吗?”
但凡她点头,他就随手把东西取下,轻而易举,不像她从前逛超市,想取高处的东西,总得又蹦又跳。
拐了个弯,经过厨房用品的货架,这些柴米油盐刀具锅碟,木代从来是不看的,这次也奇了,脚步忽然就慢了很多,偷眼看盐袋醋瓶,脑子里忽的冒出一个念头来。
——将来,要是跟罗韧一起生活,总不能餐餐外卖,家里这些锅具还是要常备的,油盐酱醋也要齐全,当初在郑梨姑妈的饭店打工,刀工还是练的不错的,炒两个家常菜也勉强应付……
回神的时候,看到罗韧也停下了,正饶有意味地盯着她看。
木代居然脸红了,结结巴巴说:“走啊。”
她慌慌推了车走,罗韧在后头问了句:“是不是想嫁人了?”
啊?木代张口结舌。
罗韧过来,伸手搂住她腰:“我以前听人说,爱美爱俏的年轻姑娘,哪天忽然对厨房用品感兴趣了,不是想当大厨了,就是想嫁人了。”
木代干笑:“没有没有没有……我就是想着,郑伯饭店里,调料也不知道全不全……”
“替郑伯谢谢你了,开张至今,你连厨房都没进过。现在离着八百里远,帮他操心调味品全不全。”
木代一张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不客气不客气。”
罗韧忍着笑,真想亲她两下,不过总有人行来过往,只得作罢,想了想问她:“我要不要提点礼物过去?”
这倒不用,木代答的飞快:“师父看不上的。”
车上了高速,一切平稳,两人都没说话,罗韧却分外喜欢这氛围,有时他只一个眼神,木代就把水拧开了送过来,他喝完了,她又把盖子拧上——始终把瓶子攥在手里,瓶子里剩下的水随着车身一漾一漾的。
这边的高速很有特色,来往车道围栏分开,围栏上密植了绿色植物,远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