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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豹那一次的攻势之强劲,至今还让人心有余悸,未来实在没什么可期许的了,一轮又一轮的险恶翻江倒海,只看几个人能撑到哪一轮、哪一年吧。
一万三喃喃:“tmd连希望都没了,倒计时个屁啊,没完没了了。”
他不想再听电话,弯腰抱起边上的曹解放:“走,解放,咱也别解酒了,再去喝两斤吧。胖胖,走吗?下馆子去,点最贵的菜。二火,一起呗,当给你补过生日了,咱也别省钱了,万一哪天嘎嘣一下死了,钱还没花完,太糟心了。”
又看罗韧:“不叫你了,你和小老板娘二人世界吧,去看个电影,轧个马路什么的,好日子不多,过一天少一天。”
……
门砰的一声关上,一万三他们一走,房间里顿时安静了许多,手机的通话键不屈不挠地亮,罗韧问那头的神棍:“还在吗?”
“在。”
“不准备说两句鼓舞人心的?”
神棍憋了半天,说:“小萝卜,你们可别死啊。”
这鼓舞的话说的,也忒直白了,木代即便情绪低落,还是噗的一声笑出声来。
让她这一笑,神棍反而说的溜了。
“真别死,我跟你说,只要活着,不管奏不奏效,能去试成百上千种法子,但是死了,结果只一个,埋地下了。”
罗韧嗯了一声:“有道理。”
“中国古代有句话,绝处逢生。一般最没辙的情况下,往往藏着最大的转机,只是太多人想不开,临门一脚寻了死了。小萝卜,再捱一下,没准生机就来了。”
罗韧哈哈大笑,说:“认识你这么久了,就这话,说的最中听了。”
他揿了电话,起身穿外套,看木代说:“走吧。”
“干嘛去?”
“看电影去。”
通县只一家影院,橱窗里都是海报,一眼扫过去,没什么中意的,木代问罗韧:“可以不看电影吗?”
“行,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想散散步,说说话。”
“那走。”
小县城的马路不经轧,走了没多久就到了县郊,有一片一直延伸到山上的林子,花砖砌了步道,两个人往里走时,有个晚班扫地的环卫工,好心提醒:“谈恋爱别往里去啊,前两天还有对小情侣被劫了呢。”
木代喜形于色:“是吗?”
在环卫工纳闷的眼神目送下,她挽着罗韧往里走,自己畅想:“要是真遇到个劫犯就好了。”
罗韧笑她:“显摆自己有功夫是吗?那咱合计合计,真遇上了,你动手,还是我动手?”
要真有劫犯,劫上他们两个,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木代说:“别,真遇上了,你就跑,要跑的很害怕,很挫,像一个很怂的、遇到危险就把自己女朋友丢了的渣男那样。”
这什么意思?罗韧皱眉。
木代越说越兴奋:“我呢,就跺脚大骂,骂你没胆子,然后哭,装作很害怕的样子,这样劫匪就会很得意,会上来抓我,我就跑。”
“反正我身法好,他跑死了也抓不到我。跑累的话,我就上树。”
劫犯大概会疯的,可能会拎着刀含泪仰头看她,说,大妹子,别这么坑人行吗,我也就打个劫,容易么我……
边上有石椅,罗韧拉她过去坐下,木代还沉浸在自己一手导的戏码里,笑的止不住。
笑累了,顺势往罗韧身上一躺,头枕在石椅的把手上,硬硬的硌得慌,她抬手揉了揉脑袋,换个姿势再枕时,罗韧已经把胳膊垫过去了。
自然而然,像是做成了习惯。
黑暗中,木代微笑,那些暗搓搓的欢喜,像花苞在心里鼓胀着张开,她不再玩闹,枕在他手臂上静静看天。
今儿天不太好,一颗星都没有。
她问罗韧:“真不干啦?”
“嗯。”
“为什么?”
罗韧低下头,伸手轻轻盖住她的脸,指腹触到她的睫毛,细细痒痒,掌心处是她轻暖的呼吸,而掌根边缘,熨帖柔软,是她微润的唇拂过。
他垂下手,轻轻握起,像是把刹那美好的感觉都收在掌心。
“你知道我在菲律宾的时候,为什么从来不打死拳?”
“同样是拿命赚钱,为什么选解救人质,而不是去当绑匪?”
“木代,每个人对自己,都有一个期许。我不是圣人,干过错事、蠢事,有过失当的言行、下过错误的判断。但内心里,我还是希望自己能做个好人。”
“不打死拳,不管其它人多么狂热。我告诉自己,无怨无仇,只为一场输赢,我没资格也不能去剥夺一条人命。”
“受雇的绑匪来钱更快,但我不愿意,我情愿更辛苦点,哪怕树敌,也希望自己做的事是循正道,对得起良心。”
他笑起来。
“其实很荒谬,在棉兰那种地方,射出去的子弹,总是要人命的,这个时候,你还去分对不对得起良心,多少像在立牌坊。”
“可是我还是坚持,因为在人性缺失,一切用武力和钱说话的地方,人容易活成一块只会呼吸的烂肉,但你如果有底线,至少会活的有斤有两有骨头。”
“就这样坚持过来了,所以知道,做好人,挺不容易,会被别有用心的人欺负、利用。”
“被人欺负可以,但是天不该欺负。曹胖胖说的,也是我想说的,我们五个人,收伏凶简,谈不上动机多么高尚,但至少不昧良心。如果是以死收场,老天都来欺负,那我也不服。”
他仰起头,看黑魆魆的夜空,像是长吐一口浊气,大声说了句:“大不了就不干了呗。”
木代大笑,也学着他,两手拢在嘴边,向着天大叫:“敢欺负我,信不信我不干了!”
回到房间时,已经很晚,刷卡,推门,迎面一股酒气。
罗韧登时就乐了:“一万三还真不跟我玩虚的,说了喝酒,真喝啊。”
再一看屋里,哭笑不得。
曹严华四肢张开,像只大螃蟹,把一张茶几占据了十之八九,脸色绯红,呼哈大睡。
一万三手上包了个毛巾,像个阿拉伯人,盘腿坐在地上,手边一塑料袋的芹菜,正撕了一根,像小心地给香蕉剥皮,对面前的曹解放说:“来,解放,吃了解酒。”
曹解放伸长脖子,大概是想吃,哪知道一万三嘎嘣嘎嘣,自己全嚼了。
喝醉酒是这样的吗?木代捂着肚子笑蹲了下去,过了会站起来,掏出手机,开始拍视频。
罗韧皱眉:“你这样,落井下石,不大好吧?”
木代头一歪:“怎么着?”
“靠近点拍,特写。”
木代心领神会,蹑手蹑脚的过去,镜头刚对准一万三的脸,卧室里忽然传来一声大吼:“赐予我力量吧!”
木代吓得手一抖,手机嘎嘣摔地下了。
那是炎红砂的声音。
罗韧真是没好气,过去推开了门,炎红砂正在卧房的床上坐着,七根木简扑克牌般在身前围了一圈,凤凰鸾扣如同臂钏,全套在胳膊上,仰着头,双手向天,跟祈祷似的。
老天啊,不是这么玩儿的啊。
罗韧憋着笑过去,居高临下,看炎红砂的脸。
她表情坚毅的很,虔诚的不行。
罗韧说:“怎么着红砂,想造反吗?”
炎红砂神秘兮兮,竖起手指在唇边,说:“嘘,我正在找第七根凶简。”
罗韧压低声音:“怎么找?”
“我告诉你了,你可不能告诉日本鬼子。”
罗韧摒不住了,噗的一下,笑喷了。
……
安顿一万三和炎红砂费了木代和罗韧好多力气,一万三死死抱着芹菜不松手,就跟抱着金条似的,罗韧只好把他连人带菜拖扔到床上,至于炎红砂,睡下之后,仍然精神炯炯,会忽然翻身坐起,眼睛亮的跟灯泡似的。
“木代,我们已经拿到了凤凰鸾扣。”
木代说:“是的是的,你躺下。”
“凤凰鸾扣会让我们的力量大增,我们很快就会找到第七根凶简。”
“是的是的,很快找到。”
“你不可以把它交给日本人!”
“好的好的,我保证。”
……
也不知道折腾了多久,炎红砂才沉沉睡去,木代一直蜷在被子里笑,以至于睡着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意。
又做梦了。
雾气弥漫的酒店房间,狭长的、不成比例的黑影,窸窸窣窣的声音,透着显而易见的慌乱。
——她找到了,就快找到了。
——不不不,她猜不到。
——就在那里,就在那里!
木代翻身起来,赤着脚,穿过微凉的雾气,走向客厅的角落处。
——她找到了,真的就要找到了!
她在角落的沙发处停下,有人睡在那里,她听到低沉而又缓和的呼吸声。
没有光,没有月亮,只有雾气和黑暗干扰着视线。
木代的手在茶几上摸索着,摸到烟灰缸,还有边上的,酒店自配的火柴。
哧拉一声,淡淡的硫磺气在雾气中散开,细长洁白的火柴梗子,柴帽处跃动着晕黄的,偶尔又间杂了淡霭蓝色的火焰。
那一小片火焰辟开的光亮里,她终于看清楚了。
那是罗韧的脸。
☆、220|第2②⑧章
罗韧没睡。
睡不着,一直躺着想事情,“不干了”之后,最大的变化就是反攻为守,可是老话又说,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
听起来都是悖论,就像那个阴阳双鱼,否极反而泰来,绝处倒能返生。
他轻轻阖上眼睛。
忽然听到门响,有人出来,脚步声拖着,行动迟疑,没开灯,一路到了他身边,周身带浓浓酒气,蹲在沙发边上,呼吸声忽急忽缓,似乎在盯着他看。
本想装睡,但等了又等,那人不动,也不走。
罗韧没了耐心,忽然翻身坐起,低声怒喝:“曹胖胖,你找死吗?”
虽然全程没睁过眼,但屋里也就住了这么几个人,根据步声轻重、呼吸频率,老早猜到是他。
黑暗中,曹严华仰着头蹲在沙发边上,嘴巴半张,小眼聚光。
罗韧摁下沙发边的立灯开关,晕黄色的光洒亮大半个沙发,也洒亮曹严华茫然的一张脸。
怕惊扰了其它人,罗韧压低声音问他:“你搞什么鬼?”
他答的慢慢吞吞:“小罗哥哥,我找你有事呗。”
这是聘婷上了身么,罗韧让他叫出一身的鸡皮疙瘩:“什么事?”
曹严华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嘘!”
“别吵吵,我走到这就忘了,没见我正在想嘛。”
罗韧反应过来,阖着还没醒酒?
原本以为,对比一万三和炎红砂,曹严华是醉的最让人省心的一个,现在才知道,春兰秋菊,各擅胜场,发酒疯发的各有千秋。
罗韧没好气躺回去。
说:“那你慢慢想。”
顿了顿又补充:“别看我。”
曹严华蹲在原地,慢慢吞吞挪着脚转身,拿后脑勺和宽厚的背朝着他,说:“小罗哥哥,咱们长的又不是不好看,干嘛怕人看呢?”
这算是夸他吗?夸的人想哭,罗韧拿手捂了眼睛,哭笑不得,笑的差不多了,伸手关灯。
才刚闭眼不久,带着酒味的哄热呼吸又喷上他的脸,一对肉嘟嘟的胳膊抱住了他手臂。
特么的还蹬鼻子上脸了,罗韧的拳头慢慢攥起,正预备给他一顿臭揍——
“小罗哥哥,我看到第七根凶简在谁身上了。”
罗韧僵了一两秒,问他:“谁?”
曹严华咧嘴笑,黑暗中两排白牙:“你猜!”
罗韧咬牙切齿,顿了顿也笑:“曹胖胖,自找的啊。”
下一秒,他霍然长身站起,揪住曹严华的衣领就往洗手间拖,曹严华跌跌撞撞被他拖着走:“哎……哎,小罗哥哥,我喘不上气了,哎,杀人了啊,有没有人管啊,有人要杀人啦!”
他鬼哭狼嚎,被罗韧一路拖进洗手间,脑袋被摁在洗手台上,侧脸贴着冰冷的大理石,看到弧形的水槽,水龙头拧到最大,哗哗的水柱冲着槽底,蹦起的水珠子三三两两跃上他的脸,凉飕飕。
精神抖擞的曹解放兴奋地在洗手间门口迈着小碎步,像是看到了了不得的热闹,客厅的大灯亮了,过了会,披着衣服的木代出现在门口。
一万三和炎红砂都醉的死沉,能被吵醒的大概也只有她了。
“曹胖胖怎么了?”
罗韧说:“没事,你回去歇着吧,我给他醒醒酒。”
怎么醒酒?脑袋往水里摁吗?木代有点担心,过来关了龙头,拿了毛巾浸水,又拧干了对叠,说:“你别把菲律宾醒酒的那套拿来对付自己人,曹胖胖醒了,该气你了。”
小丫头,像个唠叨的小媳妇,又像护犊子的贤妻良母,罗韧松了手,很是受用:“我吓唬吓唬他。”
曹严华半边脸还贴着洗脸台,就是不挪身子,木代拉他起来:“来,曹胖胖,擦把脸。”
曹严华盯着她看。
木代说:“醉傻了吗?起来擦脸啊。”
曹严华的瞳孔慢慢收缩,像是想起了什么事,下一秒,他尖叫着狠狠推开木代,吼着:“就是你!”
地上有水,湿滑,木代猝不及防,跌坐在地,后背撞到马桶沿,痛的险些掉眼泪,还没反应过来,台子上的牙杯、牙刷、梳子、擦手巾通通向她飞过来,曹严华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