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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一个不相干的人,这好像不是他的一贯作风。”
经他这么一提醒,庞玉娟也点头说:“确是如此,杀人毕竟是一件危险的事,稍一不慎,就会把自己搭进去,我也在想,以他那四平八稳的行事作风,完全没有可能为了逼我离婚而专门去杀人再嫁祸给我。对他来说,虽然离婚是他眼前的头等大事,但也不至于逼迫得他如此铤而走险。”
“所以你前夫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偏偏要挑这个人作为下手对象,也是一个值得怀疑的问题。眼下,咱们的首要任务,就是要调查清楚死者的身份,以及他跟你前夫的关系。”金一田脸上又浮现出他那一贯的自信的淡淡的笑意,“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是破解这个案子的关键所在。”
7
已经是9月,秋意渐浓,天气越来越凉了。
这天傍晚,吃过晚饭,马从军带着自己的新婚妻子刘美琪在小区门口散步。刘美琪的肚子已经突起得很明显,马从军牵着她的手,耐心地陪着她慢慢走着。
一阵秋风吹来,路边梧桐树上挂着的最后几片叶子,也掉落下来。马从军急忙脱下外套,披到妻子身上。
刘美琪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轻声细语地说:“天凉了,咱们回去吧。”
两人正要转身,忽然从梧桐树后面跑出一个老女人,五十多岁年纪,头发花白,身上穿着一件掉了漆的皮衣,冲上来,一把拖住刘美琪的手。
刘美琪吓得“哇”的一声惊叫,急忙甩开她的手。
“你想干什么?”马从军也吃了一惊,急忙把刘美琪护在身后,瞪着老女人喝问。
老女人不理睬他,只是伸长脖子,直瞪瞪瞧着刘美琪说:“二丫,你不认识我了?”
刘美琪摇摇头说:“我不认识你,我也不是二丫,你认错人了。”
“二丫,我没有认错,你就是二丫。”老女人脸上的皱纹慢慢舒展开来,换上一张讨好的笑脸,“我是你罗婶啊,我是冬生他娘啊。你不认识我了?”
刘美琪惊魂甫定,上下打量她一眼,仍是摇头:“我真的不认识你,你认错人了。”
“不,我不会认错,你、你就是二丫……”老女人忽然激动起来,一弯腰,从马从军的手臂下钻过去,又扑向刘美琪。
马从军一边护着刘美琪朝小区里退去,一边大叫:“保安,保安,哪来的疯婆子,快点给我赶走!”
两名身穿制服的保安闻讯从保安室跑出来,拦住正要往小区里闯的老女人,挥舞着橡胶棒,连吼带吓地把那老女人赶走了。
可是当保安刚转身走进保安室,那老女人又心有不甘地跑了回来,一边在小区门口徘徊,一边伸长脖子朝里望,似乎是在等着刘美琪出来。保安见她没有再闹事,也没有再强行往小区里闯,也就懒得管她了。
这个时候,金一田正在天天海鲜城请客吃饭。请客的对象,是他那位在刑侦大队当刑警的师姐文丽。他拿起一本菜牌递给文丽,大方地说:“师姐,最近你给我帮了不少忙,今天我请客犒劳犒劳你,想吃什么尽管点,甭跟我客气。”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哦。”文丽嘻嘻一笑,翻开菜牌看一下,招手叫来服务生,指指菜牌上的一道菜,“清蒸澳洲龙虾。”
服务生一边点头,一边在点菜单上记着:“清蒸澳洲龙虾,优惠价1566元。”
文丽又点了一道菜,服务生边写边说:“红烧鲍鱼,1888元。”
文丽又点了三道菜,价格都是在一千几百元以上。
金一田摸摸自己的钱包,脸都绿了。
文丽看他一眼,对服务生淡淡地说:“刚才说的这几道菜,我都吃腻了,就不用上了。你再给我另外推荐几样开胃小菜吧。”
服务生下去后,文丽这才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在桌子底下碰了一下金一田的膝盖:“大作家,没钱就别冒充大款啊!”
金一田讪讪地笑了,说:“就算真的有钱,那也不是这样的花法啊!”
不多时,几样精致的小菜就摆上了桌子。
金一田刚拿起筷子,手机就响了,一接听,是吉祥苑小区一个名叫阿强的保安打过来的。
阿强在电话里说:“金哥,刚才有一个老女人在小区门口纠缠刘美琪,刘美琪说她认错人了。现在这个老女人还在小区门口转悠,您要不要过来看一下?”
金一田说:“好,我马上过来。”
文丽见他起身要走,就说:“你这业余侦探,怎么比我这个在职刑警还要忙啊?”
金一田笑笑说:“那当然,你们破的都是普通案子,我查的都是你们警方破不了的案子。最近我就接了一单不适合由你们警方出面调查的案子,我花三百块钱买通了吉祥苑小区一个保安当我的眼线,让他帮我盯着我的一个侦查对象,一有风吹草动,立即通知我。刚刚他说那边有点情况,我得马上过去看看。”
文丽急了,说:“那这一桌子菜怎么办?”
“你一个人吃吧。”
“我是说谁买单?”
“我赶时间,”金一田一边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往身上披,一边朝门口走去,回头说,“你付钱吧,拿好发票,回头我给你报销。”
他驱车来到吉祥苑小区门口,看门的保安阿强凑上前跟他打招呼,把他拉到一边,将刚才发生在小区门口、一个老女人骚扰马从军夫妻的事,说了一遍。
最后阿强还强调了一句:“那老女人叫刘美琪‘二丫’,刘美琪好像很反感,一个劲地说对方认错人了。这也难怪,把这么老土的名字安在哪个城里女人头上,人家都不乐意啊……”
金一田皱皱眉头,嫌他罗唆,直接打断他的话问:“那个老女人呢?”
阿强一努嘴:“还在那里溜达呢。马从军和刘美琪已经进去好久了,她还一直守在小区门口,估计是想等马从军他们出来。”
金一田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果然看见有一个乡下人打扮的老女人,正围着小区门口的一个大石柱瑟瑟缩缩地转悠,每当有年轻女人从小区里走出来,她都会眯着眼睛上前瞧瞧,见不是刘美琪,便又失望地退回去。
金一田谢过阿强,站在原地,对着那老女人观察了一会儿,然后朝她缓步走过去。
老女人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进出小区门口的行人身上,直到他走到身边,才惊觉过来,顿时脸上现出惊慌之色,转身欲走。
金一田上前一步,拉住她的衣服说:“大婶,你是在找刘美琪吗?”
“刘美琪?”老女人显得有点莫名其妙,止步回头,望着他摇头说,“不,我找二丫。”
金一田说:“可是你刚才拉着的那个女人,她的名字就叫刘美琪。”
“她叫刘美琪?”老女人愣了一下,“难道二丫改名了?”
通过观察和交谈,金一田觉得这个老女人并不像马从军口中所说的疯子,她应该是从乡下来的,所以穿着打扮稍显破旧,看人时目光有点闪烁,言语反应也有些迟钝,但绝对是一个正常人。
他说:“大婶,你把详细情况告诉我,也许我可以帮你找到二丫。”
老女人喜出望外地拉住他的手:“真的?你是警察?”
金一田笑笑,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论,只是看看渐渐黑下来的天色,说:“起风了,外面凉,咱们到我的车里说话,好不好?”
等老女人上车后,金一田问:“大婶,二丫是你女儿啊?”
老女人摇头说:“不,她是我儿媳。”
从老女人絮絮叨叨的话语中,金一田总算听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这个老女人,家住与青阳市仅一江之隔的江北市大垸镇大垸村,丈夫姓罗,村里人都叫她罗婶。
大约二十年前,有一个乞丐得急病,死在她们村子里,留下一个六七岁的孤女,十分可怜。只有一个儿子,没有女儿的罗婶,就发善心,收留了这个名叫二丫的女孩。二丫不但长得漂亮,而且聪明过人,勤奋好学,十八岁那年,考上了南京一所有名的大学。罗婶的儿子名叫罗冬生,比二丫大两岁,刚好这一年也考上了省城一所大专院校。但这时罗婶的丈夫刚刚生病去世,家里的顶梁柱倒了,一家人的生活都成问题,就更别说同时供两个孩子上学了。
这时罗冬生毅然放弃了自己上大专的机会,决定留在家里靠自己的劳动挣钱养家,并且供二丫上大学。但罗婶死活不同意,她怕儿子如果不去城里读大专,就一辈子都走不出这小山村,日后也很难娶到称心如意的老婆。
二丫当然明白,罗婶当年之所以收留自己,就是想自己长大后能给冬生做老婆。她上大学心切,为了宽慰罗婶的心,答应可以先跟冬生结婚,然后再出去上大学。罗婶这才同意冬生留在家里干活儿供二丫上学的决定。
但是因为年龄不够,罗冬生和二丫没有办法从民政局拿到结婚证,二人便决定先在村里摆结婚酒,等二丫大学毕业后再一起到民政局领结婚证。
两人在亲友及乡人的见证下,举行了婚礼,几天后,二丫去了南京上大学,冬生则在家里承包了十多亩山地,没日没夜地辛苦劳作,挣钱供她上学念书。四年后,二丫大学毕业,却并没有依约回到乡村,而是在江北市区找了一份工作,留在了城里。
罗冬生到城里找她回家完婚,她推托说要先在城里工作两年,挣一点钱,再把他和他母亲接到城里来享福。两年后,冬生再到城里找她,她却换了工作,去了别的城市,再也找不着了。
今年年初,罗冬生打听到二丫到了邻近的青阳市,好像在一家私立学校当英语老师,于是又跑到青阳市来找她。一开始她避而不见,后来好不容易见了面,她却不肯跟他回乡下结婚。
上个月,罗冬生终于打听到二丫不肯跟自己回去的原因,是因为她在城里已经有了男人。罗冬生一气之下,再次来到青阳市,发誓一定要把二丫找回去做自己的老婆。
谁知冬生进城二十多天了,非但没把媳妇找回去,连他自己也失踪了。罗婶这才急了,顾不得自己老胳膊老腿的,坐长途车来到青阳市,先是找到二丫工作的学校,结果学校领导说他们那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叫二丫的英语老师。后来她躲在学校门口,把学校里的老师都认了一个遍,确实没有看见二丫。
正在她准备返回乡下时,有一个在城里当钟点工的老乡告诉她,说自己好像在吉祥苑小区看见过二丫。她又燃起一线希望,急忙赶到吉祥苑。可是吉祥苑是高档小区,她根本进不去,只好躲在小区门口守株待兔,等着二丫出来。
等了几天,今天傍晚,终于看见二丫出来了,她急忙上前,谁知人家二丫根本就不认她这个婆婆,还一个劲地说她不叫二丫,认错人了。说到这里,罗婶再也忍不住,伤心失望地抹起眼泪来。
金一田一面劝慰她,一面凑上前去,看了看她手里拿着的二丫的照片,虽然那是二丫高中毕业时拍摄的照片,但他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照片上的女孩儿,确实就是马从军的新婚妻子刘美琪。
金一田说:“罗婶,从这张照片来看,你没有认错人,今天你找的那个女人,确实就是二丫,只不过她进城后,可能是嫌自己的名字太土,或者出于其他原因,将名字改成了刘美琪,所以你到她曾经工作过的学校去问二丫这个人,学校里当然没有人知道。”
罗婶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说:“哦,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我在城里找不到二丫这个人,原来她改名字了。改名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叫二丫也好,叫刘什么琪也罢,还不都是同一个人吗?可是我来找她,她咋就不认我了呢?”
金一田心想,二丫之所以要改名,多半就是为了逃避以前那场并非出于自己本意的婚约,现在她已经在城里攀上高枝,而且还怀上了马从军的孩子,当然不会再认她这个乡下婆婆。
他看了罗婶一眼,正考虑要不要把二丫不认她的真正原因告诉她,忽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一下子就把罗婶的遭遇与庞玉娟的案子对接起来了。
他忙问:“罗婶,你儿子大概是什么时候到青阳市来找二丫的?”
罗婶说:“他最后一次过江到青阳城里来找二丫,是上个月16日,到现在已经二十多天了呢,既不见他回家,打他的手机也关机了,也不知道他到底见着二丫没有,真是音讯全无啊!我来找二丫,也是想问问她,知不知道我们家冬生去了哪里。”
金一田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罗冬生来到青阳市的日子是8月16日,而马从军杀人移尸嫁祸给庞玉娟的时间是8月17日,从时间上看,是基本吻合的。他已经隐约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照目前的情形来看,罗冬生已经是凶多吉少了。但为了慎重起见,他还是问了罗婶一句:“罗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