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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思转了好几圈,面上依然不动声色,跟她讨价还价,“当娘的给女儿花钱天经地义,哪有索还的道理?若是传了出去,我以后还怎么见人?
我看这么着吧,你若做成了,分我两成股份倒是没什么,只当我有福,得了女儿的孝敬。可若做不成,银子也不用还了,当我给你买胭脂水粉,做衣服打首饰了。”
“这不行。”叶知秋坚决摇头,“刚才我说的这些,您要是同意呢,我就拟一份详细的文书。您要是不同意,我宁可去借去贷或是跟别人合作,也不会要您一文钱的。”
闻夫人叹了一口气,“你这孩子,非要跟我算得这么清楚吗?”
叶知秋笑了一笑,“感情归感情,生意归生意,这是两码事。三千两银子不是小数目,我不能为了自己的事,掏您的家底。
套用您的话,这要是传了出去,我不就成了不仁不孝、见钱眼开的小人了吗?往后谁还敢跟我做生意?”
明知道她说这话不是针对自己,西月还是忍不住心虚,脸上阵阵发烫,把头低了又低。
“你这丫头牙尖嘴利的,我说不过你。”闻夫人无奈妥协,“你觉得怎么合适就怎么办吧,不过有两件事你得听我的。
第一件呢,你若还钱,利息就免了。这世上哪有当娘的向女儿放贷的?你可不能打我这张老脸。
另外一件,既然要建牧场,就正儿八经地好好建,别因为银子不够敷衍凑合。待会儿我让孔泉从账上支五千两银子,你先用着。要是不够,再来找我。”
叶知秋现在最缺的就是银子,当然不会嫌多,“谢谢娘,您真是帮我大忙了。这样吧,我把股份给您提到两成半。”
“不用。”闻夫人一口回绝了,拉起她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手背,“秋儿,娘不求别的,只求我们三个老的百年之后,木儿能有个依仗,不至于寄人篱下或者流落街头。
分你两成红利,我已经觉得愧对你了,哪能再多要你半成?你重仁重孝,我又岂是贪心不足之人?你再说这样的话。我心里会不安生的。”
人家都这么说了,自己再坚持就显得矫情了,叶知秋欣然点头,“好。我听娘的。”
“这就对了,一家人何必斤斤计较,没的伤了情分。”闻夫人敛了语重心长的模样,朗朗地笑了起来,“咱们娘俩不说这些事儿了,还是唠唠家常吧。”
叶知秋笑着答应,“好。”
她住在乡下,家长里短那些事恐怕说出来闻夫人也不爱听。对贵妇人娇小姐的生活又不甚了解,根本说不上话。多半时间都是闻夫人在说,她在听。
聊了半下午。她唯一的感觉就是,后宅女人的生活实在太枯燥了。就连闻夫人这样的女中丈夫,聊天的内容也无非老公孩子,偶尔穿插一些女红刺绣、琴棋书画之类无关痛痒的东西,听得直犯困。
闻夫人大概觉出她对这些话题不感兴趣。问过下人,得知西跨院已经收拾好了,便吩咐东霞带她过去看看房间。
她这边出了门,闻老爷那边从里间走出来,在闻夫人右首坐了,接过西月递上的茶盏,慢条斯理地喝了起来。
“老爷。如何?”闻夫人含笑望着丈夫,半是骄傲半是炫耀地问。
她们的谈话,闻老爷在里面都听见了,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合上茶盏,语调温和地道:“聪而不黠,精而不侩。确有你当年的几分风范。”
闻夫人嗔了他一眼,“什么叫当年?我如今就没有风范了吗?”
“夫人如今的风范更胜当年。”闻老爷从容地拍了一个马屁,不着痕迹地转了话题,“那孩子身上虽有夫人的影子,可主意太正心太大。注定不是一个安分的人。
听她话里的意思,已经和别人私定终身,不能嫁到咱们闻家来。夫人把木儿托付给她,怕是不合适吧?”
闻夫人不以为然,“她一日没有成亲,咱们木儿就有一日的机会。日后走动频繁了,难保她不会改变心意。她是个懂分寸的孩子,不会做出有违礼法的事。
就算她最后成不了咱家的儿媳妇,不是还有干亲这层关系吗?她没有爹娘,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只会让她操劳。只要我们多关照她,扶持她,还怕她将来恩将仇报吗?
老爷没瞧出来,自从跟秋儿有了来往,木儿比以前活泛多了?除了父亲和我们两个,我还没见过他对谁这么信任这么佩服呢。让秋儿帮衬他,错不了的。”
闻老爷摇头叹气,“正因为木儿太相信她,对她几乎言听计从,我才担心。”
“老爷怕她谋夺木儿家产?”闻夫人说出这话,自顾自地笑了,“老爷以为我会识人不清,引狼入室吗?
刚才你也听到了,我们那间绸缎庄,折算成银子,少说也值个几千两,送到她手上她都不肯要。那样一个满身傲骨的丫头,怎么会去做那种让人戳脊梁骨的事?
再者,以她的本事,将来赚下的家业不会比我们闻家少。到时候我们那几间铺子几亩田产,人家未必看得上眼。”
闻老爷沉默了一瞬,“五千两银子相当于咱们府里大半年的进账,夫人就这么许出去,是不是太轻率了?”
闻夫人明白了,敢情说了半天,他真正担心的是这个。不由暗暗叹息,她这个丈夫什么都好,就是想得太多,容易生疑,做什么事都谨小慎微。
“老爷,我了解那孩子,她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那个牧场一定能成。几千两银子,就能换来儿子后半生衣食无忧,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吗?
即便不成,她也不会白拿那些银子的。这事有我操持,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
闻老爷听出妻子语气之中有些不悦,便按下话头,不提这事。
闻家没有女儿,搬进这宅子的时候便将绣楼拆了,连同旁边的小花园,开辟成药圃,供闻老太医种植药草,消磨时间。
西跨院是个独门的小院,三间正房,左边三间厢房,右边配有小厨房和仓房。本是用来招待客人用的,家具摆设一应俱全。清扫一番,更添帷帐被褥,置办几样家具,再把摆件用品换一换,就是现成的闺房。
东霞引着叶知秋看了一圈,笑着问道:“小姐,您瞧瞧,还缺什么少什么,奴婢好吩咐下去,给您添置。”
“不用了,这样就很好。”人家喊一声小姐是客气,叶知秋可没把自己当主子,也没有在这里常住的打算,当然不会去挑剔人家的东西,“东霞,谢谢你了。”
“小姐您太客气了,这都是奴婢应当做的,哪里当得起您一声谢?”东霞客套了几句,将候在门外的四个丫鬟并两个婆子喊进来,给她一一引见。
两个贴身伺候的丫头一个叫添香,一个叫小蝶,两个粗使丫鬟分别叫阿红和秀儿。所谓的婆子年纪并不大,一个是三十多岁的妇人,被唤作罗嫂。另一个四十岁出头,生得膀大腰圆,东霞叫她柳妈。
“小姐,添香和小蝶是在夫人房里伺候过的人,都是伶俐的,您以后事儿只管吩咐她们去做。”
东霞话音刚落,两个丫头就齐齐福身,“请小姐吩咐。”
“快起来吧。”叶知秋摆不出小姐的架子,把她们扶起来,微笑地叮嘱道,“不用那么多规矩,你们随意一些就好。”
两个丫头齐声应是。
东霞将她安置好了,又嘱咐了丫头婆子一番,便回去伺候闻夫人。不多时,阿福被下人领了过来。待添香和小蝶上了茶点退出去,笑嘻嘻地调侃,“知秋姐姐,有这么多人伺候,你这个大小姐当得很过瘾吧?”
叶知秋苦笑了一下,“一点儿都不过瘾,我大概就是劳碌命,这才一天没干活,就浑身不自在,跟丢了什么东西似的。”
“我也是。”阿福皱了皱鼻子,“这大户人家可真不是正常人待的地方,一天到晚就知道吃饭喝茶磨牙啃点心,真没意思。要是常年住在这儿,我非疯了不可。”
叶知秋不愿评论闻府的生活习惯,笑了一笑,问道:“多寿回去了吗?”
“嗯。”阿福点了点头,“我跟他说好了,他明天来接咱们。”
叶知秋略一沉吟,刚要说话,就听添香在门外禀道:“小姐,少爷来了。”
阿福压着声音哧哧地笑,“知秋姐姐,你的‘兄长’大人来看你了。”
叶知秋在她脑门上敲了一记,敛去笑意,正了正神色,扬声道:“请他进来吧!”
——
☆、第239章 教坏乖宝宝
闻苏木进了门,抱拳半揖,给叶知秋行了一个平辈之礼,“妹妹。”
阿福嘴角翘了两下,捂着肚子放声大笑,“不行,忍不住了,哈哈哈……”
闻苏木被她笑得莫名其妙,茫然地看向叶知秋,“阿福姑娘这是怎么了?”
“不用理她。”叶知秋瞪了阿福一眼,将他让到桌边坐下,“闻公……兄长来找我有事吗?”
“哈哈哈……”阿福笑得更欢了。
叶知秋算是看出来了,有这小丫头杵在这儿,她和闻苏木就别想好好说话。无奈之下,只好吩咐随后跟进来的添香,“麻烦你陪阿福出去走走。”
“是,小姐。”添香答应了,便去请阿福,“阿福小姐,请随奴婢来。”
“你……你别叫我小姐,我可不是什么小姐,我就是野……野丫头一个。”阿福一路笑着跟添香往外走。
闻苏木觉察她出门时看了自己一眼,多少明白过来了,“阿福姑娘是在笑我吧?”
“不是针对你,她就是不习惯咱们之间称呼,村里人都没有这么叫的。”叶知秋微笑地道,“小孩子抽风,你别在意。”
闻苏木神色有些尴尬,“说实话,我也不习惯这样的称呼。不过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了,再叫‘叶姑娘’不太合适。”稍稍思忖,“不如我叫你秋妹吧?”
叶知秋并不觉得“秋妹”比“妹妹”好多少,总能让人想起红楼西厢之类酸掉牙的戏文,“没有别人的时候,我们还是相互喊名字吧,听着自在一些。”
“也好。”闻苏木点头表示赞同,“我虽痴长你几岁,却不如你成熟稳重,这个兄长当得实在汗颜。”
“我没有那个意思……”
“我知道。”闻苏木打断叶知秋试图解释的话语,从腰间摘下一个锦袋放在桌上。发出铜钱撞击的声响,“这个你收回去,我不能要。你相信我,让我给成老伯治病。我应该感谢你才对,怎能反过来收你的钱呢?
况且成老伯能重见光明,是他老人家得天庇佑、因祸得福的结果,并不是我的功劳,我哪有颜面收钱?”
“如果没有你一直给爷爷治疗,他就是摔一百次,眼睛也不可能复明。这世上没有包治百病的大夫,只有尽全力医治的大夫。这一点,你问心无愧。”
叶知秋眼睛瞟了瞟那个钱袋,“这只是你去我那里出诊的诊金。而且是按坊市最低价格算的,不包括药钱。该承的情我都承了,剩下的六百文是你应得。
是你用自己的医术,用自己的手挣到的第一笔钱,我是说真正意义上的。”
这些天她一直在思考该送闻苏木一份什么样的礼物。昨天晚上才做出决定。她送的这两样,很俗很便宜,却是他最缺少最渴望的东西。
闻苏木愣了一下,眼睛看着装钱的袋子,里面有光亮在凝聚,闪动。
从行医开始,他看病基本上都是免费的。只有给那位华家小姐治毒疮的时候。推辞不过,收了两回诊金。华小姐被毒蛇咬死之后,他自觉有愧,把收的钱翻倍送回了华家。
像这样被人信任,得到肯定,内心坦荡地收钱。的的确确是第一次。
他现在才明白,叶知秋为什么会把诊金当作礼物。原来她送给他的,是“大夫”的名号和地位。这是有生以来,他收到的最好的一份礼物。
“知秋,谢谢你。”他由衷地道谢。
叶知秋微微一笑。“不客气。”
闻苏木捧着钱袋,那沉甸甸的感觉从掌心一直蔓延到心里,分外踏实。他抬眼,一向明澈平和的眸子里涌动着灼热和坚定的情绪,“我想去你的医馆做事,给更多的人治病。”
叶知秋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而是看着他问道:“我可以给你提个建议吗?”
“当然可以,你说。”闻苏木倾耳以待。
“我认为你应该跟几位长辈好好谈谈。”
闻苏木不明所以,“谈什么?”
叶知秋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父母往往会为了子女做很多事情,出发点是好的,可未必都是子女想要的。
如果你不把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清清楚楚地说出来,长辈们永远不会明白。他们会觉得自己做得对,会按照自己的方式方法一直关心你,爱护你。
长此以往,恐怕连你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
闻苏木面容大动,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中的钱袋。从小到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