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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知秋知道这是沈长浩得了授意,替她以后铺路搭桥呢。如果她拒绝了,只怕会让仓原县令难做。不忍拂了凤康的心意,也有心以权谋私一回,便点了头。“好吧,我尽力而为。”
县丞悄悄地松了一口气,“那就劳烦叶姑娘了。”
语气略顿,又接着道,“现已查明小喇叭村村民叶知秋乃是被人栽赃陷害。罪名不予成立,撤销卷宗,无罪开释,从家中搜走一干物件皆数返还。”
低头立在后面的衙役适时上前,将手里的包袱打开,呈给叶知秋,“请叶姑娘查验。”
叶知秋伸手翻了翻,她的钱袋,成老爹的宝贝匣子,她和虎头练的大字,一样不少。除此之外,还多了一包沉甸甸的银钱。
她并不认为衙门的人会粗心错放,眼带疑惑地问道:“这钱是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沈长浩笑眯眯地接过话茬,“审问过程中,那地保主动招认,过去五年间,一直借职务之便,从中克扣朝廷发放给成家的抚恤金,每月一百三十文。合算下来,共有八两一钱零九十文。仓原县令大为震怒,当堂勒令他如数补还。”
成老爹听了这话也大为震怒,咬牙骂道:“那个黑心的东西,我就知道他得搂走几个钱儿,没成想落下一多半儿。连我们爷俩的救命钱他都下得去嘴,真该天打雷劈!”
叶知秋见他气得发抖,赶忙替他抚胸顺气,“爷爷,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还生什么气啊?为那种人气坏了身体不值当。再说,这钱不是已经补回来了吗?”
“我不气旁的,就是可怜虎头。要是早有这些钱儿,也不至于把他亏成那样儿。八岁了,身量还不如五六岁的孩子大。”说到心酸处,成老爹别过头去抹起眼泪来。
叶知秋好言宽慰,虎头也拉着他的胳膊一本正经地劝道:“爷爷,你哭啥?咱家现在不是过上好日子了吗?姐姐整天做好吃的,我个头都窜起一大截儿了,过完年一准儿能赶上豆粒儿。”
凤康看了那祖孙三人一眼,眉头微皱,“怎么,成家有人战死沙场吗?”
“是成老爷子的儿子。”沈长浩将在县衙了解来的情况大略说了一遍,递上一个隐晦的眼色,示意他稍后细说。
县丞把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清楚了,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带着衙役退出门去。
沈长浩又从袖子里掏出两张盖着大红官印的纸来,递给叶知秋,“我擅自做主,替叶姑娘消了居留文书,入了成家籍谱。叶姑娘,你不介意吧?”
叶知秋又惊又喜,“怎么会介意?我谢谢你都来不及呢。沈公子,你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举手之劳而已。”沈长浩笑得春光灿烂。
叶知秋翻看一下,不止有入籍文书,连官凭路引都替她办好了。感激他想得周到,再三道谢。因为她正式成为家中一员,成老爹和虎头也很高兴,。
凤康见他们谈笑甚欢,有些吃味,看向沈长浩的眼神有些不善。
沈长浩权当没看见,摸着肚子唏嘘,“跑了这么远的路,我都饿坏了。”
叶知秋闻弦歌而知雅意,给他添了碗筷,招呼他和凤康一起吃饭。
沈长浩将每道菜都尝了一遍,赞赏之余,对拔丝土豆产生了很浓厚的兴趣,“叶姑娘,这一道是什么菜?外焦内软,甜香可口,很是特别。”
“这是拔丝土豆。”叶知秋知道这个时代拔丝还不盛行,便详细地给他解释了做法以及吃法,“这道菜趁热才好吃,凉了就会像现在这样,变成一整个的糖疙瘩。”
沈长浩饶有兴致地挑起眉毛,“这个土豆,与叶姑娘在清阳府做小吃用的番邦之物可是同一种东西?”
“对。”叶知秋笑着点头,“只不过我那时候用的是冻土豆,这是新鲜的。”
沈长浩面有恍然,“原来如此,难怪味道不甚相同。”顿了一顿,不无急切地道,“叶姑娘,这土豆能否送我一些?我家中祖父尚且健在,他老人家最喜钻研番邦人文风俗,对吃食尤为偏爱。若我能带一些土豆回去送给他,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凤康听他说得冠冕堂皇,忍不住嗤了一声,“你是想笼络沈老爷子替你说话,让沈老爷打消让你成亲的念头吧?”
“还是九爷了解我。”被他无情揭露,沈长浩丝毫没有羞赧之色,笑眯眯地看着叶知秋,“叶姑娘,可以吗?”
叶知秋无奈地笑了一笑,将自己偶然买到土豆的事情跟他讲了一遍,“沈公子,并不是我小气,实在是因为这些土豆来之不易。整个华楚国,说不定只有我一个人手里有这东西。
你现在拿回去,吃几顿也就没了。不如留给我做母种,明年春天放到田里,进行优化栽培。等大面积种植之后,你想要多少我就送你多少。”
沈长浩听她说得信心十足,大有“只要出手就能成功”的笃定之感,心下诧异,忍不住打探,“叶姑娘怎会对番邦作物如此了解?莫非去过番邦之地?”
这个问题娄掌柜也问过,有过一次经验,应对起来便从容多了,“没去过,只是小的时候偶然遇见了一位从番邦过来的行脚商人,听他说过许多异闻趣事罢了。”
这个答案太过含糊其辞,也无证可考,沈长浩显然不太相信,却没有继续追问,不动声色地转了话题,“既然是这样,我还是寻些别的稀罕物送给祖父他老人家好了。只是不知道,叶姑娘这土豆什么时候才能任取任求?”
“明年秋天吧。”叶知秋微微一笑,“如果你想要更优质的土豆,最好等到后年。”
“后年吗?”沈长浩颇为惋惜地叹了一口气,“可惜我们马上就要回京,只怕日后也没有机会再到清阳府来,否则我还真想亲眼见识一下叶姑娘的种田本领。”
叶知秋心头突地一跳,下意识地看了凤康一眼,“你们要走了吗?”
凤康眸色暗了暗,抿紧了唇角不作声。
“是啊。”洗墨很自觉地接过话茬,“再过半个月就该启程了。”
“哦,快过年了。”叶知秋了然地补了一句,便微笑起来,“那我提前祝你们一路顺风!”
她这毫无留恋的语气,让凤康胸口窒闷起来。脸色明明暗暗地变换了半晌,突然抬头看过来,“你……要不要跟我回京城?”
——
☆、第126章 这是知秋姐姐的命!
叶知秋没想到他会冒出这么一句来,怔了半晌,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沈长浩和洗墨也大感意外,齐刷刷地看过来。
凤康被他们盯得脸颊发热,有些心虚地解释道:“你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我只是见你喜欢摆弄庄稼,又对番邦的东西颇为了解,想带你去‘千植署’看一看。”
听他这么说,叶知秋紧绷着的心弦顿时松弛了大半,“千植署是……”
“是一个归皇室所有的种植园。”凤康凝了她一眼,“里面栽种了几百上千种瓜果蔬菜和花草树木,也有很多来自番邦的植物。而且那里是设有女官的,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为你引荐。”
关于千植署的事情虎头一个字没听进去,他听进去的只有一句话,那就是这位大家公子要带他姐姐走。见叶知秋沉吟不语,以为她要答应,急忙来拉她的手,“姐姐,你别去!”
成老爹比虎头沉得住气,只是面露忐忑,悄悄地竖起了耳朵。
叶知秋拍了拍虎头的脑袋,示意他不用担心。稍稍整理了一下语言,才抬头看向凤康,“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引荐就免了。我这样的性格,在山间田野还能凑合,去那种规矩大的地方,指不定会惹出什么祸来。到时候自己丢了脑袋不说,还会连累你这个引荐人,实在不划算。”
凤康早就料到她不会答应,听了这话,还是忍不住失落。默了一默。才故作不在意地道:“你不愿就算了,我也就是随口一提。”
“嗯。”叶知秋笑了一笑,不想再说这件事,便催促道。“你们赶快吃饭吧,要不该凉了。”
有了这样一个小插曲,凤康食欲不振,吃得有些心不在焉。沈长浩始至终都保持优雅而闲适的吃相,却是结结实实地添了两碗饭。
成老爹抵不住他们坚持,陪着一起坐了。因为担心自己吃相不雅。被贵客看了笑话,处处绷着,根本没吃上几口。
等他们吃完,菜也凉透了。叶知秋重新热了一下,端到东屋,招呼洗墨和虎头一起吃。她心里有事,没什么胃口,就没有动筷。
凤康心里记挂着沈长浩没说出口的事情,饭后稍作休息,便吩咐回城。临走之前。不顾叶知秋的反对,留下两名一等侍卫替她守夜。
一行人骑马离开成家,穿村而过,又引得村民纷纷引颈观望。走到村东头的时候,正巧碰见阿福面带怒容,从家里冲出来。
“阿福你怎么了?”洗墨勒马询问。
“没事儿。”阿福不想跟外人数说自己亲娘的不是。压下火气,挤出一丝笑纹来,“你们要回去了?”
洗墨点了点头,说了两句闲话,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对了,这个东西还给你。”
说着从怀里摸出那枚香囊递给她,笑着唏嘘,“要不是我眼尖认出这个香囊,你不知道还要在王府外面等多久呢。好好收着吧。这可是吉物。”
“嗯。”阿福将香囊扣在手心里,郑重其事地道,“我回家把它供起来。”
洗墨被她认真的模样逗笑了,不无羡慕地道:“你和叶姑娘感情还真好!”
“那是,用知秋姐姐的话说。我们就是不同姓的亲姐妹。”阿福颇有些自得地道。
沈长浩已经陪凤康跑出去一段距离了,听到这话,神色一动,又掉头折了回来,“小姑娘,我交代你一件事,你能保证不告诉包括叶姑娘在内的任何人吗?”
阿福警惕地看着他,“啥……啥事儿?”
沈长浩笑而不语,从袖子里摸出一个东西来丢给她。
阿福伸手接住,只觉冰冰凉沉甸甸的。那到眼前细看,是一块黑色的牌子,椭圆形,一面是平的,另外一面凹凸不平,雕刻着繁复的花纹。似乎还有什么字,可惜她不认识。
“这是啥东西啊?”她看向沈长浩,一双大眼睛里满是猜疑。
“你不必管那是什么东西,我说了你也不会明白。”沈长浩敛了笑意,神情看起来甚是严肃,“你只管把它隐秘地收起来,不要轻易展露。日后叶姑娘若是遇到性命攸关的麻烦,你就拿着它去找王爷。除了皇宫,它可以让你在华楚国所有的地方通行无阻。”
说完从马上伸长了手臂,在她肩上重重一按,“记住,你手里的东西就是叶姑娘的命!”
最后这一句话重若千钧,阿福顿觉心脏停跳,一张小脸刷地白了。呆楞了半晌,才大梦初醒一般,将那牌子死死地捂在怀里,嘴里喃喃地念着,“这是知秋姐姐的命,这是知秋姐姐的命……”
沈长浩对她的反应很满意,脸上重新凝聚出笑意,“你明白就好。”
洗墨跟着他出了村子,回头望一眼,见阿福依然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身影小小的,在夕阳余晖的映衬下,显得无比单薄。心生不忍,埋怨道:“沈公子,她还是个孩子呢,你说那么重的话,就不怕吓到她?”
“会吗?”沈长浩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如果因为这点小事就被吓到,那就说明她不配留在叶姑娘身边,算我看走眼好了。”
洗墨被他气到了,“你说得真轻巧,你给她的牌子全天下也只有那么三块,这还算小事?”
沈长浩回了他一声轻笑,纵马疾驰,赶上去与凤康并驾齐驱。
“你又搞什么名堂?”凤康皱眉看过来。
沈长浩朝他挤了挤眼。“给王爷创造英雄救美机会啊。”
凤康远远地看了一眼,大略猜到是怎么回事。知道他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便不过问,转了话题问道:“成家那个儿子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人的问题。是钱的问题。”沈长浩小小地卖了个关子,才说明缘由,“按照华楚国的军律,将士阵亡之后,理应将参军期间的军饷补发遗属。可成家只有每月二百四十文的抚恤金,而且是因为家中情况特殊。村民请愿申报而来的。
我在衙门随手翻了翻,还有很多跟成家一样,家中有人参军阵亡,却没有得到军饷补发的情况。王爷,这件事是不是该查一查?”
凤康警告地看了他一眼,“军中的事情我向来不插手,你是知道的。”
“若是查出什么猫腻,定能卸掉瑞王几只爪牙。”沈长浩笑眯眯叹了一口气,“哎呀呀,多好的戏码。白白浪费了!”
凤康不接茬,再次转开话题,“衙门那边有什么事情值得你遮遮掩掩的?”
沈长浩又来了兴致,“王爷,我认为你该好好查一查叶姑娘的底细。”
“怎么?”凤康眸色一沉,“她有什么不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