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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菲讶异的瞪大眼睛,端坐桌案后的顾清薇等人循声望来,顾清菲忙做出若无其事的表情。
等到两人坐到桌案后,她悄悄凑到林琪跟前,小声道:“你怎么知道种的是四方竹?”
林琪微微一笑,“我闻出来的。”
顾清菲嘴巴张合两下,下意识的辩驳道:“胡扯。”
竹子味道很淡,只靠鼻子只能闻到极淡的清冽,聪明的,或许能猜到是竹子。
可要说能闻出竹子种类,那就是狗鼻子也办不到吧。
顾清菲拿眼睨着林琪,示意她赶快坦白从宽。
林琪抿嘴浅笑,刚才她其实只闻出些许清冽的气息,而猜到竹子,则是因为竹叶摇曳的簌簌声。
江南一带最适宜种的竹子一共就那么几种,青皮竹太细幼,不堪风雨,绿竹太过普通,显不出百年书香的气度,唯有四方竹菱角方正,挺拔风雅,既不畏风雨,又不惧严寒。
汲古轩是读书识字,晓古今通义理的地方,自然要种可以体现文人不畏权柄,坚持风骨的四方竹啦。
林琪拨弄头上的丫髻,卖弄关子。
顾清菲好奇心发作,哪里按捺得住,才要上前,就见甄先生迈着方正的步子进来,顾清菲赶忙坐直,目不斜视的盯着书本,佯作认真样。
甄先生来到最前面的桌案前坐下,一抬眼见到一个生面孔,目光微闪,昨天下学后就听说顾家的姑太太归家了,这位想必就是她的女儿吧。
林琪起身恭敬的行了个礼,道:“甄先生安好,学生林琪聆听先生教诲。”
甄先生点了下头,神情淡淡的示意她坐下。
林琪拱手安坐。
甄先生扬声让在座几人打开书本,抑扬顿挫的带着她们诵读女论语。
林琪听得枯燥乏味,眼皮上下打架,只想要打瞌睡,为了不当堂睡着,她拿出墨条,在那方浮雕着童子蹴鞠图的金晕纹歙砚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磨着。
墨汁很快变得浓淡适中,林琪轻捻紫竹狼毫湖笔,屏气凝神,在宣纸上一笔一划的练起了字。
甄先生察觉她的动作,诵读的声音顿了一下又继续,步子缓缓踱了过来。
顾清菲察觉先生走近,背脊顿时挺直如松,就连诵读的声音都大了许多。
甄先生却连眼角都没扫过来,此时她的注意力都公然挑衅她师长尊严的林琪身上。
林琪正在抄书中的其中一句,甄先生站在那里一直等她抄完这段,才淡声道:“你对刚才写下那句有何体悟?”
甄先生的突然提问,让其他几人都转过头望了过来,顾清薇更是露出一抹看好戏的表情。
顾清菲很担心,她歪着身子,从甄先生身侧探出半个脑袋,无声的说了句‘赶紧认错。’
林琪眨巴了下眼,低头看雪白的宣纸上写着‘夫若发怒,不可生嗔。退身相让,低气忍声,”选择实话实话,“我觉得这话不对。”
甄先生柳眉微皱,有些不悦。
甄先生常年研究女四书,对于上面的种种训诫,即便困难,她也都努力的一一遵守,林琪这话不吝于否认她这十几年的信条,这让她特别不能忍受。
“为何不对?”
甄先生声音沉沉,带着风雨欲来的阴沉。
林琪浑然无觉的念了一遍纸上的字,道:“人无完人,不可能一生不犯错,被夫君规劝教导自然可以,可若没有犯错,只因他想做的事情妻子不愿,就被肆意责骂,那为什么不可以辩驳?”
林琪瞪着黑白分明的大眼,振振有词,“我自小被家人疼爱呵护着长大,又有丰厚嫁妆傍身,嫁入夫家求得是携手相伴一生的良人。如果夫君不敬重,不体恤,那我为何要忍气吞声的帮他持家理事,伺候他双亲,用自己的嫁妆帮他考取功名,还费心管那一帮子妾室和庶出的孩子?”
林琪是跟着林老太爷长大的,看得都是翁翁如何尊重太婆,阿爹如何疼爱阿娘,在她眼里夫妻是平等的关系,没有谁高谁低的一说。
在她看来,女论语上的那些规矩大半都是约束已经嫁人或者憧憬嫁人的小娘子听凭婆家摆布的,林琪深知自己活不过及笄,那些个扭曲人性,压迫性情的种种规矩又与她有什么相干。
林琪觉得她现在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帮着阿娘安稳一生,至于她自己,本就生命短暂,犯不着为了个男人委屈自己。
顾清菲极有感触的点头,尤其赞同林琪最后那句。
大姐当年出嫁是带着七十二抬嫁妆,风风光光的去了婆家,可没过半年,姐夫身边的丫头就开了脸,等有了敏儿,姐夫立马又纳两妾,大姐才刚出月子就得给他操持娶妾的酒席,完了还不能有一点怨言,还得大度的摆着笑脸,还得忽略那些伺候在跟前,搔首弄姿的家伎。
第二十八章 起争执
她那会儿都看不下去了,要不是阿娘拉着,她都要踹死那几个不要脸的贱蹄子。
回来后,顾清菲一想到以后自己也要这样,觉得天都灰了,从此对嫁人这事特别抵触。
顾清菲心里暗自啧声,所以说她跟小林琪对脾气是有道理的。
甄先生被林琪悖逆的言论和理所当然的语气,气得手指哆嗦,全身血液倒流,好一会儿她才冷冷的道:“年纪小小,口齿倒很伶俐。”
林琪赶忙施礼,“多谢先生赞。”
甄先生牙齿咬得咯咯响,哪个是在称赞她。
她转过身看瞪大眼睛看自己如何反应的几个小娘子。
顾清莲和顾清菱下意识的回避,只是眼中那抹微光到底还是被甄先生收入眼底。
甄先生恼火的盯着林琪,林琪好脾气的站着,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求知,似乎真的不明白她为何这么生气。
经甄先生调教的小娘子少说也有上百人了,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公然挑衅她,真是个没有一丝尊师重道概念的丫头。
甄先生紧抿着嘴唇,生怕胸腔里的怒火会顺着喉咙窜出。
偏偏林琪还一副聆听教诲的样子,甄先生恪守礼教,无法说什么恶语,只好道:“夫妻相处之道岂是现在的你能明白的,”她轻轻吸了口气,道:“你今天会有这番谬论,想来是没有细细品读女四书,罚你抄书十遍,好生体悟其中的深意。”
说完,她环顾一圈,告知提前下课。
甄先生拂袖走了,学里顿时热闹起来,丫鬟们从门外进来,赶到各自主子跟前,将笔墨纸砚收好。
顾清薇瞧着还在愣神的林琪,冷笑一声,“真是长了见识了,我长这么大,还没听说江宁城里哪家的娘子只因为被官人骂了几句,就甩手和离的,”她斜眼睨林琪,“如今看来,再过几年就说不准了。”
林琪此时才刚九岁,过几年也才刚刚及笄,顾清薇这是在咒林琪才刚出嫁又要和离,不可谓不恶毒。
林琪的目光平静的扫过她,就好像看到无关紧要的落叶,然后落在瞪大了眼,一脸你事大了的顾清菲身上。
顾清菲上前两步,低声道:“你闯祸了,”她顾不得正在收拾东西的巧月和丹霞,拉着林琪,一溜小跑的出了汲古轩。
顾清菲的手很暖,也很软,经历了许久孤单的林琪很享受被她这么紧张关心的感觉。
“先生心眼小得很,你今天得罪了她,抄书只是小事,以后肯定还得给你穿小鞋,”花园树荫簇簇,花枝摇曳,顾清菲边喘边道:“咱们去找太婆,只要她老人家肯求情,先生就是生气也无可奈何。”
顾清菲是个急脾气,没等林琪说话,就拽着她一路直冲,进了福寿堂。
洒扫的小丫头见两人跑得气都喘不匀,吓了一跳。
顾清菲朝她摆手道:“赶紧进去通传,耽搁了事儿,找你算账。”
小丫头吓得脸一白,能把五娘子惊得不顾仪态的事必定不小,她一个粗使丫头可担不起。
她一溜烟跑进正房,片刻曹嬷嬷一脸诧异的出来。
往常这时辰还没下学呀,今儿这是怎么了?
顾清菲拽着林琪几步窜到曹嬷嬷身边,三言两语把林琪闯祸的事说了。
曹嬷嬷低头看林琪,林琪扮无辜回望。
曹嬷嬷无奈摇头,把两人带进屋里,把事跟顾老夫人说了。
顾老夫人摸摸还有点懵的林琪,呵呵笑道:“没事,”她跟曹嬷嬷道:“前些时候老大不是派人送来几匹印花的上好绫纱吗?你挑两匹颜色鲜亮的送过去,跟她好好陪个礼,小孩子童言无忌,让她别往心里去。”
曹嬷嬷领命去后面拿料子,素云拿了装着栗子、乳糖、枣圈、芭蕉干的十样锦攒盒,素馨端着温热的蜜橘水来。
顾清菲跑了一路,早就口干舌燥,端起来喝了两口才慢慢缓过气。
林琪轻啜着淡淡橘香的甜水,还在纠结,“外婆,我也没说什么呀,先生为什么生气?”
顾老夫人给她塞了块晒得干脆的芭蕉干,听她咬得咯嘣响,才眯着眼睛把甄先生的家世讲了一遍。
林琪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道:“所以她是生气我有嫁妆,她没有吗?”
林琪随着梦里的自己长到十三岁,心智虽然略微成熟,但也只是迫于生存,不得不如此。一些生活上的阅历,因为没有长辈指点,还有些懵懂,对于一些事还坚持着她当年的想法。
顾老夫人被她的童言逗得呵呵直笑。
林琪眨巴着眼睛,很莫名其妙。
顾老夫人拉着她的手道:“你年纪还小,这些事情你太婆大约觉得还不到时候教你,以后外婆会慢慢告诉你。你有空就来这里陪外婆好不好?”
林琪点头。
学里的枯燥乏味,她不喜欢那些艰涩古板又约束人的枷锁,与其在那里浪费时间,还不如照顾外婆身体,制些她喜欢的香料。
顾清菲见林琪这么容易就摆脱学习的痛苦,赶忙道:“太婆,那我呢?”
顾老夫人板着脸道:“你老老实实回去听先生教诲,学不好当心你的手心。”
顾清菲白生生的小脸顿时皱成包子。
林琪咯咯的咧嘴笑,顾老夫人看了眼天色,让人摆饭。
林琪自打经历梦中之事以后,胃口一下子就败了,即便羹饭合口,也只是喝了小半碗就吃不下了,顾清菲爱美,同样不肯多吃,顾老夫人这些日子不太舒服,吃得很少,见两人放下碗筷,便让人撤了桌。
喝了点消食茶,顾老夫人有些乏了,就放了两人回来。
顾清菲拉着林琪的手出了福寿堂,才羡慕的道:“你就好了,以后不用去学里。”
顾清菲也不喜欢甄先生,这大约就是好玩学生的通病。
林琪见顾清菲皱眉眉头,很不情愿的样子,没义气的咧嘴笑、
顾清菲很不平衡,缠着她不肯放手。
林琪想回去督促顾氏吃饭,便答应她等下午从学里回来就来陪她练字,顺便把书抄了。
有了玩伴作陪,顾清菲心里舒服了,这才放过林琪。
第二十九章 开小灶
回到芝兰院,林琪先去上房。
卷翠见她过来,顿时高兴起来。
林琪极少见到她这样喜形于色,不禁挑起眉毛。
卷翠察觉自己失态,连忙收敛表情,有些不好意思的压低声音道:“姑娘,你不知道,”她转头看看屋里,道:“柳嬷嬷一大清早就过来了,跟太太哭了好一场,这会儿正陪太太说话,我们连话都插不上。”
林琪脸立刻沉下来,她扫了眼半开的扇,道:“她那伤没事了?”
卷翠道:“她弄了块布包着,也看不见到底怎么样,不过看精神头倒是足的很。”
林琪点点头,暗道那头还是磕得少了。
卷翠撩了帘子,扶她进去
屋里柳嬷嬷也不知在根顾氏讲什么,顾氏表情专注,眉宇疏朗,看着情绪不错,芸心坐在一旁的小杌子上,边缝制香囊,边听两人说话。
林琪不动声色的看了柳嬷嬷一眼,弯着眼睛叫了声‘阿娘’。
顾氏张手把她抱在怀里,问她大清早的去了哪儿。
林琪把上午的事跟顾氏讲了大概,顾氏略有些责备的道:“不管怎么说甄先生也是你的师长,你这样当众与她辩驳,就是不对。若是传出去,别人固然会说她没有容人之量,可也会斥你不尊师长,缺了闺阁女儿的德行。”
林琪软软的哼哼,道:“不过是看法不同,互相交流一下,我哪儿知道她脾气那么坏,”她摇头晃脑的叹气,“此人品行不及翁翁多矣。”
顾氏嗔怪的拍她一下,“那是你翁翁宠着你,不跟你计较。这话不许再说了,知不知道?”
林琪点头。
顾氏道:“待会儿我备些礼,你跟我去给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