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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琪心里嘀咕,跟瑞盏进了荣禧堂。
韩老太君正坐在次间的软榻上,见到林琪便笑眯眯的让她坐到跟前,客套两句便问她贵妃娘娘找她何事。
林琪便道:“早前我送了国公夫人些香粉,贵妃娘娘闻着不错,便让我送过去一些。”
林琪又不傻,内侍特地出去了才跟她说,定是不想让旁人知道。
韩老太君倒是听说过国公府的丫鬟曾经跟着回来过,但因为留得时间不久,便也就没有在意。
而今听说竟然因为这个得了娘娘青眼,韩老太君便有了兴趣。
不过林琪怎会跟她详说,便说是自己捣鼓出来的,大约是香味合了娘娘的意吧。
韩老太君自然不信,可她一不能让林琪拿出香方,二来林琪言明,香粉已经全都送给娘娘了,她自己半点没留。
老太君便是有心知道,也无可奈何。
窗外飘荡着的香味顺着窗户缝隙钻了进来,林琪的肚子很及时的叫了一声。
韩老太君话头一顿,笑呵呵的打趣着让她一块吃饭。
“老天君美意我是想领的,只是,”林琪一脸担忧的道:“阿娘素来不喜吃药,遐叔又不在,我若不去回去盯着,怕是要躲过去的。”
第四百三十三章 见贵妃
走在安静的游廊里,顺子状似无意的道:“娘子喜好制香?”
林琪笑道:“小时常随太婆戏耍,见她摆弄香料,便跟着玩,大了也习惯摆弄,久了倒也成喜好。”
顺子看着林琪秀美又略带几分婴儿肥的侧脸,有些试探的道:“娘子的太婆莫非出自清河崔家?”
林琪摇头,笑道:“是崔家不错,不过不是清河,而是博陵。”
顺子点头,心说难怪呢。
清河、博陵本是一家,她和那位有些相似倒也说得过去。
解开疑惑,顺子将心思收了回来,既然与贵人有亲,多说两句也无妨,再有那话与韩老太君说不着,倒不妨提点下她,也免得自己差事办砸。
“前些时候,国公夫人去探望娘娘,说娘子的香末用处极妙,不知如今可还有余?”
林琪摇头,“荷香姐姐说夫人用着好,我便一并都给了。”
“这样啊,”顺子有些失望。
林琪笑说:“不过我想着那香总有用完的时候,这些天又制了些,”说着她转头,示意止儿。
止儿急忙从游廊的岔口出去,绕着花树,往听涛阁奔去。
顺子笑吟吟的,对林琪的机灵极为满意。
几人重又缓步往外慢行。
走了没多久,止儿便急喘着追了上来。
众人随即登上骡车,出了府门。
穿过长长的巷子,又转了几道弯,远远的便能看到高高的宫墙。
顺子让骡车停在宫墙外的一处空地,拢着才刚塞了个沉甸荷包的袖口,领着林琪下车。
皇宫大内,重兵拱卫,两人穿过几道层层把手的宫门,顺着长长的夹道往里前行。
走了大约两刻钟左右,顺子带她拐进一个极小的边门,沿着小小的游廊又跨过十来个大小不一,风景各有不同的园子,才转到芳菲阁。
站在飞檐翘瓦,描金画柱的楼阁前,林琪微微垂着眼帘。
顺子走了一路,也观察了一路,惊异的同时,也不由钦佩。
那些传承千年的世家到底不同,便是隔了辈的,教养也比那些底子浅薄的强上许多。
顺子笑吟吟的请她稍后,自己进去回话。
片刻,从里面出来个头戴赤金芙蓉点翠簪,身着浅绛如意云纹褙子,腕上还挂着两对绞丝虾须金镯的少女。
林琪见她打扮体面,模样端庄,便屈膝行礼,道:“民女林氏给大人见礼。”
礼多人不怪,这道理放眼四海皆准。
少女见林琪这般,也不好拿捏端架,忙上前两步。
“林娘子快快请起,”少女拉起林琪,这才看清林琪的面容,即便心里有了准备,也微微露出一丝惊异。
林琪眨巴下眼,朝她咧嘴一笑,便乖巧的低下头。
少女定神细看,这会儿也看出不同。
莲妃常年病弱,便是姿容绝佳,文雅清绝,其神情举止总会带着一丝病态。
便是这一点便会让如今的官家不喜。
而此姝白白嫩嫩,虽然不见富态,但脸颊红润,嘴唇嫣红,一瞧就是个身康体健的。
只是此时还年纪尚小,一言一行还带着浓浓的稚气。
少女心思转了几转,拉着林琪的手不放,笑吟吟的道:“娘子莫要多礼,叫我烟翠便好。”
“烟翠姐姐好,”林琪忙笑着回了声,手指回抽时,一个小小荷包便滑入烟翠的手心。
烟翠轻捏了下,硬硬的,还有棱角,想来是什么物件。
烟翠不动声色的将荷包塞好,领着林琪进了厅堂,又转去东边的次间通禀。
悬在门口的玛瑙珠帘摇晃着发出清脆的响声。
林琪垂着眼,半低着头,老实的站在门口。
大约半个呼吸之后,烟翠撩了珠帘,示意林琪入内。
林琪轻吸了口气,努力挺直背脊,一步一步的走了进去,跪在织着芙蓉富贵的长毛厚毡绒上,结结实实的磕了个头,用她最软糯的童音道:“民女林氏拜见贵妃娘娘,愿娘娘欢颜永驻,顺心如意。”
说完便伏地不起。
其上,静了片刻,忽的传来一声短促的笑声,那声音娇而不媚,尾音轻颤,好似个钩子,勾得人心也跟着一颤。
“瞧着小嘴甜的,真真让人喜欢。”
余光里,脑袋前面的绣鞋微动,烟翠上前扶林琪起身。
林琪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不动,任由上首之人细细端量。
贵妃看了一会儿,不得不承认,林琪和莲妃长得的确极像,若站在一起,保不齐会被人误认为是母女。
不过隔辈像也是有的,两人虽然隔得有些远,但血脉这东西就是这么奇妙。
贵妃背脊略微后靠,笑吟吟的问:“听说你擅长以香治病?”
“并非医治,”林琪斟酌着道:“只是缓解。”
她道:“我从小身子就弱,家里人便以汤药辅佐药膳来为我调理,天长日久下来,便是为了治病,也喝得怕了。为了不再受罪,我便想出这法子,只可惜如今也只能稍作缓解,真要有了大病大痛,还是需要汤药来治的。”
关于那香的成分,宫中的太医肯定早就研究过,林琪自然不会虚报。
贵妃见她鼻尖微皱,满脸的小孩子不愿喝药,又不得不喝的苦恼,不由莞尔,言辞也更加温柔。
“那你研究出法子之后,可躲过了?”
“开始躲过几次,”林琪点头,片刻有些伤感,“后来家中变故,太婆也过身了,阿娘一个人力有不逮,我便不用这法子也能躲开了。”
贵妃一想便明了。
大皇子跟她提起过韩远之这一家,对顾氏和林琪的事她也知道一些,这孩子早在几岁时,为了不吃苦药,便能折腾出熏香,而今想定然更有主意。
顾氏又是个性子柔婉的,哪里能管束得住。
贵妃笑问““既然不喝苦药,为何还要研究?”
林琪道:“我想着这世上定然还有与我一般的,我既误打误撞研究出来,就此搁置,岂不浪费?便想做出一些常用的,想着若有人需要,便送去一些,能缓解一些,是一些。”
这也就能解释她为什么巴巴的把药给了汪氏。
“你倒是好心,”贵妃笑道。
第四百三十六章 心意转
正午,韩远之从前院回来,就听说几个妯娌结伴过来,又被林琪两句话赶走。
顾氏准备了套说辞,准备帮林琪开解。
不想韩远之反应平淡,只说随心就好,不必勉强应和她们,接着又问起这些人怎么会来,依他对这些人的了解,没有好处,伍氏是不会高抬贵脚,来这儿的。
顾氏便将林琪送香,又蒙得贵妃召见一事简单的说了。
韩远之表情微变,细细问过之后,他起身踱步。
顾氏本来还当这是好事,看了韩远之的反应,她有些发慌。
韩远之忙笑着安抚,而后下楼去找林琪。
与不通政治的顾氏不同,韩远之每日出入大内,对朝堂的变化十分清楚。
官家早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按说也到立下任接班人的时候。
可也不知官家到底什么心思,直到现在也没有准信。
两位日渐年长的皇子逐渐针锋相对,朝官们明哲保身的有,但大部分都在考虑如何站队。
他明了林琪的打算,但他并不赞成她用这种手段。
不论如何想要报仇,先保住自身才最为紧要。
韩远之来到二楼的门边,丹霞见礼之后,来到香房回禀。
林琪从里面把门打开,朝韩远之做了个请的姿势。
韩远之见她气定神闲,似乎早已有所预料的模样,顿时一皱眉头。
林琪往里走了一步,问他,“不进来吗?在那儿说话,楼上有可能会听到。”
韩远之眉头又紧了紧,想不通为何顾氏那般柔顺乖巧,女儿却这般刁钻固执,偏她还聪慧得紧,真真让人头疼。
韩远之迈开步子进去,身后,丹霞立刻合上门扉。
林琪指了指边上的绣墩,而后坐在之前坐着的那一个上,道:“你是劝我跟贵妃保持距离吗?”
韩远之坐定后,看着她道:“你肯吗?”
“不肯,”林琪摇头。
韩远之轻呵一声,问她,“你可想过这么做的后果?”
林琪点头,“无非是入宫而已。”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韩远之霍然起身,“你也是见过娘娘的,难道猜不出官家如今的年纪?”
他道:“你如今才多大,竟敢打这等主意。”
林琪眨眨眼,忽的嗤笑了声,道:“我打什么主意了,我看是你想歪了吧。”
她道:“入宫的法子又不只有一种,女人对陛下来说,功用或许只有一种,但若换个用法,也未尝不可。”
“我瞧着归云观不错,打算去那儿待一阵儿。”
韩远之是知道她和云阳子的交情的,若是私下请托,云阳子定会答应。
只是若要进去那里,便是女冠,再想出来怕只能等官家仙去或格外施恩才行。
他定定看着她,道:“你想好了?”
林琪点头,又道:“你也不必劝,棋已落子,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韩远之惊怒。
林琪浅笑,“所以,以后你可要尽可能的抽时间回来,不然阿娘出事,可就别怪我拿这一家子一块陪着。”
韩远之吸了口气,良久方缓缓吐出道:“若你阿娘有事,不必你出手,我也不会轻饶。”
他说着眼神飘忽了下,声音古怪的道:“反正我也早就想这么做了。”
林琪眨了下眼,没等想明白,韩远之便迈步出去,丢下一句,“时辰不早了,该吃午饭了。”
林琪走到门边,探了脑袋,看到韩远之又往楼上行去。
大约是被韩远之说服,又或是黄嬷嬷说得话起效,再或者是她将要离开,总之她的心情与之前有所不同,也难得与丹霞调侃,“他这是让我别上去碍眼吗?”
丹霞咬着下唇,努力忍笑。
乎乎又过几日,街市上开始热闹起来。
顾氏时常扶着微澜的胳膊在屋里转圈,务必要让腿脚消肿完全。
待到正月十四,顾氏收到崔三夫人的帖子,邀她中秋看灯。
顾氏去到荣禧堂请示时,才知道原来府里也会在御街上搭棚挂灯,但似乎与崔家距离颇远,想来崔三夫人是想到她在府里的难处,才特地下了帖子。
翌日,等到天色彻底黑透,齐氏命伍氏领着一帮妯娌,连带着哥儿、姐儿一块去往自家搭的灯棚。
韩适之和韩逶之等人傍晚时就带着小厮管事在那儿张罗,见伍氏等人过来,便笑着过来。
“我还跟四弟说,这时过来才好,晚些人多了,怕是没地方停靠,结果你们就到了,”韩适之与伍氏说完这话,又朝金氏等弟妹点头,又若有似无的在末尾之处淡淡一溜,姿容秀丽的妇人正垂眸整理幼儿略微松开的衣领,素白的手指纤细白腻,灯光映处,竟然没有半丝纹路,好似玉雕的一般。
韩守奕微扬着脑袋,感觉到脖颈的暖意,朝顾氏开心的笑。
顾氏摸了摸他脑袋,嘴角轻翘,温柔以对。
那一抹笑轻轻浅浅,温温柔柔,恰如海棠乍开,梨花骤现。
端是惊艳无比。
韩适之的心尖好似被野蜂猛的一蛰,刺刺痒痒,麻麻胀胀,让他好生难受。
韩逶之吩咐小厮把最后几盏琉璃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