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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内苑却是有严格的规章制度,女官何时出宫探亲都要依从规矩,便是皇后和贵妃身边的得意人也不能例外。
当然若要额外出去,也是可以的,只要有腰牌便可。
贵妃帮着皇后协理,自然有牌,但每一次进出都要登记造册,稍有差池,贵妃也难逃追责。
贵妃可不愿帮林琪担这个名头。
“如此,老道就承娘娘吉言了,”一场暗潮汹涌,云阳子大捷,笑眯眯的捋着胡子,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道:“你可愿入我道门,做我的记名弟子?”
“愿意,”林琪咧着嘴,努力扮出被大金碗砸中的惊喜和意外。
皇帝见她满心欢喜,并没有半点不愿,这才放心。
云阳子装模作样的掐了会儿手指,而后道:”下月初九便是吉日,那日辰时你与我受礼。”
“是,”林琪学着道士的动作一稽首。
云阳子点头,叫来个比林琪矮了一个头的小道士,道:“慧明,带你师妹去领衣裳。”
林琪闻言,险些栽个跟头。
那小道士还没脱乳牙呢。
慧明绷着白嫩嫩的小脸,朝林琪稽首,一本正经的道:“师妹请随我来。”
林琪给皇帝和贵妃一一叩首,而后跟着慧明去库房拿了套靛蓝色的细面布长袍。
林琪摸了摸手感,似乎就一层单片,她仰头看看还刮着萧瑟寒风的天空,问慧明。
“师兄,我身子弱,经不得寒,能不能穿夹棉的呀。”
慧明回头,审慎的看里面裹着厚皮袄子,外面罩着厚厚披风,成个球样的林琪,嫌弃的撇嘴,但也点头答应。
林琪赶忙道谢,又投桃报李的道:“多谢师兄,等我出去定让嬷嬷多做些蜜饯,不知师兄喜欢哪种果子?”
“道门中人当轻口腹重意念,你这样贪恋红尘,如何能修成正果?”
慧明扭过头,板着包子样的小脸,教训着。
“师兄说得有理,”林琪忙附和,心里却在嘀咕,她是来给三皇子拆墙脚,使绊子的,才不稀罕什么正果呢。
第四百四十九章 心思动
二楼里,林琪懒洋洋的从床上起来,一番梳洗,她随着顾氏和韩远之一同去荣禧堂请安。
再过几天,她便要早出晚归,不管作为房客,还是客居府里的娘子,论理都要跟主人打声招呼。
也因此她有幸目睹韩老太君惊讶得合不拢嘴的样子。
“你要出家做女冠?”
伍氏声音略尖,惊讶非常的重复着,反应比强装淡定的韩老太君和齐氏差上许多。
“是呢,”林琪甜笑着点头,“真人说我有慧根,要收我做记名弟子。”
“你有慧根?”
伍氏上下打量林琪,心说慧根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的,谁知道真假。
她倒是知道这死丫头粗蛮得可以,她侄女儿一早送来信,据说柱国公家的娘子被她一肘子拐得胸口到现在还不时作痛。
“记名弟子可以还俗,那还需要束发戴冠吗?”金氏则是抓到身为女子最为关注的重点。
“应该戴吧,”林琪不太确定。
整个道观都束发戴冠,她总不能独树一帜吧。
平氏看了眼林琪,抿了抿嘴。
林娘子被收入真人门下之后,在从来都以权势、门第论高低的贵胄权宦眼里,她就不单单只是商贾之女了,这对她以后婚嫁倒是极好的。
若四娘与她交好,没准还能带契一下。
韩老太君听了几句,见几人全没想到正题,不由皱了下眉。
作为开国皇帝心腹之女,她深知侍奉帝前能够做哪些事,为家族谋取多少好处。
她接了话头,对林琪一番勉励,一番爱国忠君的言论之后,便言辞隐晦的暗示林琪为家里的儿孙说话,尤其是韩适之。
正当盛年,又在翰林院里苦熬了几年,资历已经够了,独缺个机会,往上走一走。
韩远之听了这话,心里一声冷笑,不必林琪出头,便回了,并道:“就连皇后娘娘都不敢议论朝政,何况琪姐儿一个点香递火的小童。”
“且她年纪小,说话哪里知道轻重,万一哪句话说得不妥,惹得官家不悦,还以为是咱们府里,或是二哥的意思,反倒把晋升的条陈压下,那就不美了。”
林琪诚恳点头,表示赞同。
韩老太君看韩远之,她还没说什么呢,就这般护着。
齐氏看他一眼,垂下眼帘。
伍氏则在心里一哼。
暗道倒会拿大帽子吓唬人的,不想帮就明说,做什么牵扯到老爷。
林琪姓林,这府里的姓韩,唯一能牵扯上的就是顾氏,若官家怪罪,休了她不就万事大吉了。
韩远之见韩老太君脸色难看,心里温软,便违心的劝她放宽了心,官家英明睿智,处事严明,左右仆射素来公正谦和,又时常提拔有才之士,二哥去年考评不错,若有机会定会不会埋没云云。
韩老太君听得心里舒坦,又瞟了眼老实坐在边上的顾氏母女,暗想若是不成再说也不迟。
韩远之又陪着说了会儿话,便有些困乏。
韩老太君是知道他当值便要彻夜不眠的,忙让他回去歇着,顺带的顾氏和林琪也跟着溜了。
出了荣禧堂,顾氏与韩远之并肩而行。
顾氏盯着脚下的裙摆,低声道:“适才,多谢你了。”
韩远之一笑,道:“你是我妻室,琪姐儿是我孩儿,我护着你们不是应当?”
顾氏浅浅的笑,这话听着不错,但早前两人的约定可不包括这些。
顾氏微垂着头,手指轻轻捋着彩蝶穿花的素绫帕子。
林琪跟在后面,看到两人距离不远的剪影,渐渐的慢下脚步。
回到听涛阁,黄嬷嬷便摆上吃食。
三人吃过,便坐在次间里喝乌梅水消食,韩远之不耐烦一口口细品,一口干了便去前院找方师傅。
顾氏正要去楼上做活,就见碧云过来请人。
顾氏低叹了声,心知夏氏叫她过去为何。
“我也去,”林琪跟着起身,并朝止儿使了个眼色。
止儿脚下极快一错,往前院奔去。
顾氏摸摸林琪脑袋,坚决摇头,“你留下,阿娘待会儿就回来。”
林琪嘟嘴不愿,揪着顾氏的衣袖不肯撒手。
碧云心里焦急,也跟着劝。
顾氏脸皮薄,不好意思再拖,想起身,却被林琪使了吃奶的劲拖住。
两人一拉一扯间,韩远之便走了进来。
看到碧云,他皱起眉头,武人杀伐凌厉的气势顿显。
碧云瑟缩了下,颤颤的抿紧嘴。
顾氏低叹了声,韩远之已开口:“我与你一同过去。”
听了这话,林琪才撒开手,并乖巧的站在门边目送,待到几人走远,她笑意一收,脸上显出几分阴沉。
而后,好容易过了半柱香,早早候在竹林外围的止儿一溜烟回来,禀说韩远之和顾氏回来了。
林琪忙迎到门边,待到看到顾氏,便上上下下的看,生怕少了根头发。
韩远之见她这么不信任自己,不由皱眉。
“阿娘没事,”顾氏笑着拉过林琪,温暖绵软的手掌捏着她小小的手心。
感觉到阿娘的温度,林琪咧了嘴笑,乖巧的送上顶高帽。
“要说这府里我最服气的就是遐叔,可文可武,又孝顺又和气,府里长辈们都喜欢的不行,阿娘跟着,去哪儿都沾光。”
韩远之脸上尚有阴霾未散,侧目瞧满口胡说八道的林琪。
顾氏没忍住,噗的笑出了声,又很快掩下。
吃了杯热热的茶汤,顾氏便上楼做活计,韩远之回房看书,林琪回去消食,顺带着听雪姣从芸心那儿听来所有经过。
因着林琪早前的杰作,夏氏的脸被她自己抓破了。
夏氏是个极端爱惜颜面了,绝不会顶着痕迹出门,因此这一个月来她才这么消停。
但事情就有这么凑巧,林琪要被收入道观一事正好被夏氏听到。
夏氏立时打起了林琪的主意。
与身为爷们的韩远之不同,夏氏以为,有顾氏在,她便等于钳制住了林琪的要害,只要她一个命令,林琪便只能乖乖的俯首帖耳。
夏氏算盘打得不算差,还是特地挑了个韩远之离开的时候。
但她没算到林琪手里也有能人,没等顾氏过来,林琪就把韩远之喊回来了。
第四百四十八章 来质问
林琪失笑。
没想到这小东西还挺机灵,知道先把食护到跟前。
林琪从没养过这样的东西,才一见便很新鲜,逗弄了好一会儿才让雪姣把它挂在窗前的高处。
而后,她去了香房,拿了两瓶香丸,并一枚气味怡人的香牌,装入锦盒,让雪姣差人送去卫家。
待到傍晚,韩守奕从学里回来,瞧见雪鼠便走过去盯着,时不时的还拿了核桃去喂,白嫩的脸上漾着愉快的笑。
林琪见了便问他,“喜欢?”
韩守奕点头。
林琪便道:“我听说寒食节过后,你们学里的先生要分出三个班级。”
她道:“你若入了甲班,这鼠就归你。”
这话一落,韩守奕立刻对长缨怒目而视。
“不是我,”长缨连连摆手,“这事我可跟谁都没说。”
“的确不是他,”林琪笑眯眯的道:“那日我让紫霜送吃食时,顺带的给你同窗也带了些。”
作为回报,那些同窗便将韩守奕的表现一五一十的讲了个分明,其中也包括了将要分班的事情。
韩守奕错了错牙。
他就说这两天那些小子总是无故讨好他,言辞间还多有闪烁,原来是落在这里。
于是,小小年纪的他第一次亲身领略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个词的含义,并终生铭记。
第二天清晨,韩远之卸了软甲,换上轻便的锦袍,出了大内。
才走出宫墙范围,便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朝他看来。
见他注意到自己,那人扭了身便往人群里钻去。
韩远之只略顿下了,便紧跟着一路来到张三分茶。
张掌柜已一早恭候。
韩远之朝他略一点头,便熟门熟路的往后面去。
张掌柜扭头看了眼他背影,怜悯的微微摇头。
从打知道林娘子要入宫做女冠之后,主子的脸就一直青着,韩大人此番只怕要自求多福了。
他关上通往后面园子的月洞门,拢着袖管,坐在不远的石桌边,耳边隐约听到拳脚碰撞发出的闷响。
差不多一盏茶的工夫,声音逐渐停了,张掌柜打开门,端了些吃食过去。
依旧是那个小院,垒砌古朴的围墙已塌了半边,大块的石头散落在周围。
张掌柜淡定的绕过碎石,直接从塌倒的围墙进去。
小院东侧的香樟树下,韩远之轻喘的坐在石凳上,手肘撑桌,做工考究的窄口袖管已然成破布,质地鲜亮的衣袍下摆被撕了半边,英挺俊朗的下颌有块不太明显的淤青。
崔硒与他对坐,面容白净如玉,气息略微急了些,若不是他藏蓝色的细布长袍边角也缺了一条,袖口也被拉扯出一条条的痕迹,还真看不出才刚与人激烈打斗过。
张掌柜将托盘放在缺了一小块边角的石桌上,体贴的问:“要我差人去府里拿身替换的吗?”
韩远之抬眼不语,心说明知故问,要是回去拿,岂不又是一场是非?
张掌柜又点头,道:“要不去成衣铺子买套?”
韩远之装作没听出他语气里的调侃,转眼看崔硒。
“说说吧,你这又是发什么疯?”
崔硒道:“琪姐儿要去宫里做女冠了,这事你知道吗?”
韩远之点头。
“知道你还由着她?”
崔硒大怒。
若跟他一般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知道怎么不阻止?
这真不是亲爹,半点也不关心继女的死活。
“我能有什么法子?”
韩远之摇头。
“我倒是想劝,可你觉得她会听吗?”
他道:“且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她早就和云阳子搭上线了。”
崔硒一怔,也就是说林琪一早就打定了主意要去归云观做女冠的。
韩远之道:“这孩子一心想要报仇,心里的鬼主意又多,不过是出趟门,就能搭上国公夫人,我又不能把她锁在宅子里,也就只能由着她。”
“最多出了事,想法护着她些就是了。”
“你怎么护?”
崔硒斜睨他,“你可知昨天有多险?要不是我提前给云阳子送了信,让他拦人,琪姐儿没准就成内定的女官了。”
他道:“女官的差事有多苦,多受罪,不用我说你也该知道吧?”